南投县集集镇,一条古驿道穿过小镇,像切面包似的把小镇切成两半,车在驿道上奔驰。过了三门牌坊,视野也愈来愈开阔。前面的驿道跨越一道桥,湍急的溪水到了这歌开阔的河床变得慢吞吞起来,装载阿里山茶叶、山货的鸵鸟龙的马队从浊水溪的东面山坡走来。
开始转暖。天上飘着雨丝,雨丝润湿地面,整个地面黑得发亮,仿佛出了一层汗。
西面的劳动广场的市场更多,大得像旷野。先前每逢赶集的日子,农民的大车摆满整个市场。市场的一头紧靠着老街的牌坊,另一头连着浊水溪上的桥头。劳动广场的四周挤满各种小贩和做杂耍的艺人的地摊。
在劳动路的一排商店当中,有一家叫日月明的旅店,旅馆的主人叫依那思罗陈,阿里山猫地干社人,邹族。暑假期间,旅店的生意好了些,忙完旅店事务后,陈老板习惯走到那棵槐树下,跟邻居家武子老板喝茶聊天。
东边邻居家叫卢员外贸易商行,有四个门脸,店主叫武子,是做五谷杂粮批发生意的,出售主要是茶叶、咖啡、粮食、糖等必需品和笋干、山菇等几样山货,生意常年很好。奋起湖有很多农户和零售商跟他家有关系。
赶圩的日子,批发的生意还比较忙,相反的,旅店的生意反而不咋样,这时候,武子一般请旅馆的伙计来帮忙,给个小费当报酬。
武子的人际关系不错,外面有关系户来,他就在隔壁旅店给关系户开房间,热情接待客人,因为他的关系户还比较多样,这样也给旅店带来不少生意,旅店的陈老板挺巴结的,一般给武子都是折扣价。
贸易商行门口的街边的槐树下,一张小桌子,两把小凳子,一壶茶,两三个茶杯。这两三个茶杯就是为邻居的两个老板准备的,他们三人或者两人通常一边聊天一边看着行人。
每次,两个老板喝起茶来就没节制,贸易商行年轻的老板娘很不满意地坐在钱柜后面抱怨。今晚煮饭的工作又是她来做了。她长叹了一口气走进后院。后院有个平房。
她没在前厅停留,直接走进厨房。厨房的窗户对着庭院。太阳下山了,窗内和窗外的各种影子几乎重叠在一起。垂下的窗帘的阴影,同院子里光裸漆黑的树木的阴影几乎一模一样,轮廓都模糊不清。
这么晚了,还有客人来。来人戴着黑棉布帽,一张橄揽形的脸苍白无光,黑络腮胡子一直长到耳根。他们是阿里山行宫的人,委托贸易商行给他们采购山货,本次来是要运送货物的。这个络腮胡子的是护卫队队长,叫井上村。自从歪叔事件发生后,很多公司都变得小心起来,增派人手或者队长出面。
队长两旁站着两个与他年龄相仿的一声不响的护丁,他们身上穿的和族人的短袍,老旧得已经发灰了。他们呆板的外貌除表现出对长官的盲目忠诚和准备为他赴汤蹈火外,此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表情。
给贵宾队长摆了椅子,请他就坐,同时也请两个护丁。
队长脸色阴沉,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像严厉的木偶,但从他身上流露出来的傲气是每个人都能感觉到的。站在他旁边的护丁就不咋地,像猎人。
阿里山行宫的人都不简单。这个私人企业内部的组织很有规矩,看起来很有军事的味道。
同样的,主人在旅馆热情地款待了这三个客人,让客人吃好喝好住好。
“我用这杯香槟酒为你们干杯,兄弟们。祝你们一路顺风。”老板武子说。
当天晚上,街上的狗突然叫得厉害,它们不会无缘无故叫唤的。武子出门看了看,似乎有警察在追逐什么人。还有一些在四处搜查。民警骑着鸵鸟龙在镇子里回奔驰。他们挺直身子,挥舞马鞭,骑在脖子像蛇的鸵鸟龙上。他们在搜寻什么人。一大群人沿着通往阿里山行宫的大路跑过去。
事情进展得极快。民警搜寻到这边来,逐条小巷逐个阴影搜查,很仔细。
“外边到底发生了啥事?”井上村也走了出来,问。
“也没多大事,听说有两伙人在老街那头斗殴,打破了街上店面的几扇玻璃,弄得居民鸡飞狗跳的,警察在驱逐,也在抓人。”陈老板从外头回来了。
“老天爷,我还以为有人在袭击派出所了。”武子开玩笑地说。
“你真会说笑话,什么人敢这么干?”陈老板说。
这三人回去喝酒,最后,三个护卫喝不过两个老板,都麻了,井上村脑袋靠着桌子边,一护丁躺在桌子底下睡着了,还有一个去上厕所,回来的路上,倒了,睡在走廊上。陈老板让伙计把人弄到客房里。
当天晚上,贸易商行的院子里的一堆木材堆传出了一点声音。木柴堆下面有地道,从这里通到照相馆墙后的死胡同里,可以从那里出镇区,躲进偏僻的山地里。
地道里传出一阵鼾声,人就躲不住了。
武子气得小声骂了起来:“小点声,兔崽子,你别把大伙儿都坑了。听见没有,民警还在到处搜查人呢。要是搜到这儿来别动,别喘气,不然我就勒死你!——”
一个同伴把那个自己人弄醒。
第二天一早上,这伙人跟着老板娘从地道出去,没想到在林子里遇到了袭击,老板娘都受了伤。老板娘回贸易商行,她脱下围巾和外衣,笨拙地转了一下,肋骨被刺了一下似的疼痛起来,她叫出声,还感到胸口发闷。
武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鬼知道怎么回事?我们进入林子里大约1公里处,就遇到了袭击,全死了。我万幸,腰部受伤,但没大碍。有可能是我们暴露了吧。”老板娘说,“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转移了。”
“行,我汇报一下。我们先去处理一下伤口,你这样可不行。”武子查看了一下伤口说。
“找谁?”
“戈多。”
“那个草药医懂什么?”
“对,他只是个乡村医生,懂的不多。这样的伤口他看不出来是什么伤,也算有舍有得。”
“又胡说八道了。你能保证他看不出来这是枪伤,而不是□□的枪伤。”
“你太多心了,你一个女人家的,谁能想到那地方去。你嘛,瞎担心,谁都知道你最喜欢的就是那个钱柜子。”
“不,你不能把所有人都看成愚昧无知的人。”
“好吧,好吧。如果你这样想,我就不管了,明天我送你到阿里山行宫去,让阿静帮你处理。你这叫疑心生暗鬼啦。自寻烦恼。”
“做事还是小心一点比较踏实。我们顺便请示一下,要不要撤退,记住了。”
“好吧,好吧。”武子有点烦。
等疼痛过去之后,她继续脱衣服,换上睡衣。
这个联络处的岁月在记忆中每天的日子大多是一模一样的。以前在这样幽居的情况下,他情不自禁地要计算日子和小时,后来就不同,他希望成为普通人,也就是真正成为这个贸易商行的老板,不想要那些心惊肉跳的日子。他现在只希望不要看到撤退的信号,这个小日子还能持续,不要结束。茶味浓,生意好,日子稳稳当当。
有时候,当老板的感觉是一种幸福,那时候,他的心理活动不比晒太阳的懒猫复杂多少。
第二天,武子起了个大早,准备一番。突然门外一个声响惊醒了武子,那好像是鸵鸟龙的叫声,这个叫声挺熟悉的。他开了门,果然有一头鸵鸟龙站在门外,眼熟得很。
当他跟鸵鸟龙亲热,并摸着它的脖子的时候,幽暗的墙角,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用一根尖刺从左胸刺入他的心脏。感觉肌肉真的好软呀,没有任何抵抗性。
之后是屋里睡梦中恍恍惚惚的老婆。
几乎所有的人都忘了鸵鸟龙已经进化了二亿多年,再傻、再是蛋生也比进化千万年的猴子聪明。
可惜歪叔的尸体就是找不到!那片林子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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