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小会客厅的拉门,松本夫人停下了。松本润坐在那儿,筋疲力尽的样子,他甚至懒得招呼她坐下。这是一间蛮大的小会客厅,窗台边有一张榻榻米,上面有香炉,后门边香几上放着一盘松树盆景,后门是一扇玻璃门通向后花园。
松本夫人带着疑问和困惑地望着老公。
两个女儿通常在9点左右起床,现在只有松本幸子在屋里打扮,山口惠子起得很早,说是去河滨公园些散步,但是毕竟不到7点。松本夫人被昨晚上山口惠子和松本润的吵架而引起的各种疑虑不安搅得彻夜未眠,在6点左右就起床了,不想在花园里遇见早起的山口惠子。山口惠子没想到会遇见妈妈(婶子),这下她可完全着了慌,说是要出去散散步。
松本夫人进入女儿房里,把松本幸子叫醒,问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松本幸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嘲笑说山口惠子可能又冒出新的怪念来。听女儿这么胡说,松本夫人很生气,她赌气说自己要去找山口惠子问个明白。
和族男人在家里权威很大,一般不允许女人去质问他们,即使在松本家这样民主的环境中,松本夫人白百合子还是没有这个勇气。她退出会客厅,到了花园,闷闷地坐在绿色长椅上。
两个菲佣正在游廊那边窃窃私语,她们更不可能知道什么的。
9点左右,山口惠子回来了,她一声不响,直接上楼,并且开始收拾衣物,看上去是想离家出走了。松本幸子问了,她都不说为什么,只说自己要出去旅游,散散心。松本幸子赶紧下楼找妈妈,松本夫人赶紧上楼,她质问山口惠子这是为什么。山口惠子坚持自己要出门旅游,问松本幸子要不要一起。
山口惠子还是走了,带着一行李箱,看来是不想回来了。松本夫人怕她一个人出事,让松本幸子跟了去。
趁着菲佣在打扫留下的杂乱的卧室,松本夫人气冲冲地下楼到了会客厅,壮着胆质问道:“松本润,昨晚你跟惠子到底吵些什么,为什么她突然离家出走呢?本来我是不愿意问你的,你们”
松本润相当平静地打断她的话,说:“公司发展的事,你不懂的,前天她邀请了我,说有要事跟我谈。我们见了面,谈了整整一个晚上,什么也没解决,昨晚我们还是那样,全是涉及春香酒暖的发展问题,这就是全部情况,跟你说你也不懂。,也就是个接班人的问题。”
是这样吗?松本夫人觉得老公是在敷衍自己,越来越生气,她说:“你别拿公司的事敷衍我,我知道如果是公事,惠子不会那样生气,这里头一定有问题,毫无疑问,你不肯说真话”
松本润带着一副尊严的神情说:“好极了,夫人!我承认我撒了谎。夫人,你够了吧,你还想继续审问我?”
“你这么说真让我感到脸红,虽然你还一脸威严的样子。再见,大经理,原谅我打扰了您了。我现在也想回趟川崎,好久没回家乡了。”说着,她屈身行礼告辞,走了出来。
松本润严厉地看了她的背影,没说什么。
夫人也要离家出走,带走一大帮的孩子和儿媳妇,一个菲佣也要跟着去,另一个留下来伺候这个老头子。两个菲佣相互间看了看,感觉问题有点大,她们帮忙收拾。
人都走了,松本润从幽暗的会客厅里走了出来,在游廊里蹀踱良久。后来,他走到厨房门前,站了一会,推开了拉门,他走进去,站在餐桌旁。餐桌上放着四个小盘,都用盖子盖着,但里头的菜可能已经凉了。
那个叫逸夫的厨师走了进来,停在他面前,弯着腰,询问一般。松本润说:“好吧,这些东西,你们两个人吃,我没胃口,给煮碗杂酱面就行。”然后他出门去,从一扇门到另一扇门,完全没有撞见什么人。
他这边想着对付山口春田,山口春田那边也一定想着对付他。现在山口春田握着权力,他是老大,他说了算。被动了。
他不是山口惠子,不会把问题想简单了,山口惠子干的事把他扯出来,而且他还成了幕后主谋。他可以解释,可是这事能解释吗?一解释不就表示他什么都知道了吗?他同意山口惠子的毒计,那是无奈之举,不然能怎样呢?山口惠子提出的那个绑架蛋蛋的方案还可以,这么多年观察下来,自从知道老巫师就是老鬼头后,他也注意到了蛋蛋,并且知道蛋蛋跟老鬼头有很密切的关系,可能已经超过了亲情。这个方案是鱼死网破的方案,不过不失为速效的反制的方案。现在慢慢处理的计划已经不行了,该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
他绕花园的小路走着,心怦抨直跳,思绪万干,他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像梦境。突然,一个幻影出现在他面前:一个金光闪闪的老祭司从空气中突然走出来,站在他面前。就像在这里等着他似的。他颤粟了一下,伸出手,想碰他一下,幻影消失了。
“不,这不是幻影。”他喊道。
大哥跟这个神使见面时总是万分小心,周围有很多护卫,他也是花了好大心思才偷偷嵌进去过一次。他偷偷听过这个老祭司的幻影跟大哥说了些什么话,那时他缩着身子,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呵,一直到现在,他都忘不了那次见面,并总是怀着同样的激动的心情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就像刚才的幻影那样,也是那次,才让他后来慢慢确定了蛋蛋有可能是个特殊身份的人。
他见过这个老祭司的脸,并通过好多人的代价才打探并确定了老祭司就是老鬼头,躲藏在香林村。当然,大哥跟老祭司也一定知道他的小动作,他算是暴露了,连同山口惠子一块儿暴露了。但他始终认为这是他们山口组内部的事,大哥不会把他怎样的。
山口惠子不想就此放手,因此做了最后这个动作。不能算她错得离谱,她差点成功了,要是但是他配合她,说不定真抓住了老鬼头,至于她带着幸子跟蛋蛋上床的事,就像她说的——即使给蛋蛋生一个后代也不一定亏本,说不定那就是神使的下一代继承人。
好好的宝贝被她给搅没了,他真是不甘心呀!
他本来认为的出人头地就是这样:财富,高贵的姓氏,像样的外表,不错的教育。
现在不一样了,在唐僧肉面前,财产算什么?外表算什么?智慧算什么?自己的思想算什么?
现在的人生被他看成是屈服的生命,其他的什么都没发现,没感觉,生命不是这么简单的,也不是用来慰藉的;相反的,过去的一切甚至在刺激他,他会说:“瞧,我一辈子在忙什么了,我体验了生命的真谛了吗?不,不,这个臭皮囊束缚了我的感知,妨碍我的宇宙观!我需要第二次、第三次,很多很多次的生命才能揭示生命的本真。我需要永恒!”
山口惠子生性嫉妒、好胜、冲动,感情用事,不然她真的很不错,她的那些做法离成功只差一点点。就算跟蛋蛋上床吧,她竟然能要来□□,说要检测蛋蛋精子和dna,看看跟常人有什么不同,是不是跟上帝有什么关联。
挺有必要,他都没想到这招,不愧是大学生,懂些科学。可是这种事不能让别人去做吗?为什么要牺牲了松本幸子,连同她自己也都搭进去?不能,她的借口是慎重!不能让别人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再说这个不算吃亏,不管是从愉悦感或者生一个蛋蛋的后代,这都不算吃亏,都值得去试一试。
没毛病。对,慎重也很重要,可是在绑架老鬼头这事上,山口惠子就是太不慎重了,而他相反,太过慎重了。嗨!让她参与彩红峡谷建设是一个失误;让她看到巫师谷的那一幕更是一大失误。小屁孩真不适合追求什么超凡脱俗的事业,她们总想要快速捞取最大的好处。
这就使他痛苦万分,好好的宝贝丢了。
他本来想通过山口惠子的接班控制山口组,然后集中力量对付那个神使,他清楚大哥是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的,神使是大哥的恩人,是山口组保护的对象,大哥就是一道长城,得先破了这个,再谈其他。
绑架案被发觉了,山口惠子已经失去了接班人的资格,他也即将失去自己的地位和势力,沦落家庭妇男。山口春田办事认真,说到做到。
他思忖着,难道他的事业就到此为止了吗?不服呀!
厨师突然出现,打搅了他的思绪,松本润面孔发紫,浑身颤抖,没来由地对厨师逸夫大发雷霆。
这老头大概是精神出了问题吧?难怪昨晚吵成那样。厨师逸夫觉得松本润应该上医院的精神科看看。他只不过是来提示面煮好了。
“可怜的夫人,可怜的孩子,都走了。”厨师心里说。他喜欢夫人和孩子们。那是这栋房子里的天使,有他们在,屋里热闹有趣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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