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想多了解了解你。你真的叫小春吗?”晚饭后,在小春整出来的玫瑰园旁边的躺椅上,蛋蛋问小春。
小春腾地坐了起来,她张大了嘴巴,惊讶地看着蛋蛋,半晌才说:“以前你可真行,对我真是视而不见呀!好吧,我叫安楚红,小名叫小春。”
“你老家乡是--”
“朝鲜半岛的江州。”
“我记得你本来说自己是”
小春点点头:“对,初来乍到的,人家害怕,用的都是假名,老家的人告诉我,台湾是一个很乱的地方,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样做不对吗?”
“对对对。”蛋蛋可不想跟小春在这种事情上纠缠,他也说不过她。
“朝鲜半岛,江州,嗯。”蛋蛋沉吟了一番,转了转脖子,然后说,“没去过,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那一定是个好地方,也只有这样一个充满灵性的地方,才能孕育出你这样有灵性又古典的女孩。”
“哼,没去过就没去过,还摇头晃脑了半天,害得人家以为你去过了,真是的。好啦,谢谢你对江州的评价,”小春不满地说,“其实,许多人并不喜欢我们那里,因为山太清,水太秀,民风太淳朴,姑娘太纯真,没办法勾搭,也没多少消费型的娱乐项目。当然,也有学者对它评价很高,说它保持古东洲国的古典文化和风俗,比如礼仪、荡秋千、乞巧节等等。对于真正的艺术家,那里是极适合的。”
“噢!”蛋蛋再一次注视着她,“能这么清晰评价自己的故乡可不简单,你真是个聪明人呀!”
朝鲜人的果敢和坚强是有名的,在王明朝和辫子王朝末期,每一次都是朝鲜人开始起来反抗大都京城的腐败统治,每一次,他们都会被优先镇压,脑袋躺在血泊中,反抗依然继续,汉人看了往往觉得自愧不如。
“说说你家和你吧,我想进一步了解一下。”
她的故乡在朝鲜自治州北部的江州市的安阳镇。她在镇区的东大路金祥生裁缝店里当过学徒,初中没毕业就开始学着养活自己,此后是三年裁缝。她不想终其一生只是个劳劳碌碌领薪水的裁缝,就像其他裁缝一样,每天工作十个小时,手眼不停地进行裁剪、缝纫、比量、修改。改变她这个想法的还是当送货小妹有关。
刚开始她是时装店里的小杂役,包揽一切杂务,比如捡出火盆里的碎炭、打扫地上的零碎布料、在火上加热熨斗、马不停蹄地去市场买线和扣子等等。半年后,她还成了一个送货的小妹,得以深入迷人的老式建筑里的奢华公寓,能窥探到客厅的地毯、水晶大吊灯、丝绒窗帘和大钢琴。那时候,她一边默默地看一边静静地想,原来有两个世界啊!这样,她去了大家都在称道冒险家乐园的台湾特区。
“你是个有头脑的人,有点狡猾。”
小春笑了,说:“谢谢你对我的评价,我真的很聪明的。我是个聪明的小美女,你到现在才发现呀,观察力真是弱爆了。”
这个小女生真没正行,不知道她那句话说的是真的,那句话说的是假的,蛋蛋忍不住抖动了一下身子,坐了起来,跟这女孩交往正在打开他活泼好动的一面,原先的这一面似乎被花儿压制住了,他始终是处在安安静静的那一面。
原来,人至少有两面,一面是动的,一面是静的。动静通常不能并行发展,只会优先发展其中的一面,因此,人打来之后就表现出好动或者好静的一面。动静有机结合的人是很少的,小春是难得的那一个。应该说他之前对她太不重视,以至于没发现她这么调皮可爱,只看到她安安静静唱歌的羞涩那一面。
他那好奇心被提上来了,问:“你这么聪明,为什么没好好念书呢?”
小春锐利地盯着他,不高兴地说:“你自己才那样,还好意思说我,我是家里穷,没法好好念书,那像你,像大真说的那样,你要是把拉丁语念好了,早就考上大学,现在也不至于这么被动”
她说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边研判着她话的分量,很明显,她的话触动了他,更可能触动他和花儿的关系,她不好再说下去了。是的,啤酒妹老早就学会讨好别人,但她最想讨好是这个大帅哥,早在两年前,她就开始这么做了,只是他对她的巴结一点感觉都没有,真让人生气,所以,她现在找机会开始敲打敲打。
“是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不想为自己的不认真读书找理由,小时候,人的一些想法是不全面的,需要有人把关,我缺阿姆”
“还说不是为自己找理由,不是马上找了一个吗?”小春一听到蛋蛋说到了阿姆,立马打断他的话,她不想他想起不幸的往事。没错,他不好好读书真有一定原因。
“对,对,对,我又错了。实质上,我感觉自己有些傻,可我又不想改变。”
“就像你现在,让你再选择一次的话,说不定你还是会选择读艺校的,对吗?”
“不一定吧。读书对我来说还是顶要紧的,书到用时方恨少呀!我的很多设想就受到我教育水平的限制。要是我读了大学,我的作品的意境应该更高端些,不要说到云端,但是至少能跃过树顶,到达上头的虚空。在我们东洲国的古老美术中,虚占了半壁江山。”
“你说的我不懂。对。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你读了大学,说不定你自以为了不起,也就不那么努力思考了。我觉得现在的你挺好,挺有才的。”小春还是想方设法巴结蛋蛋。
“我们的水平差不多,自然你就那么看了,如果有人从我们的头顶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你别那么想,”小春向前探着身子,很感兴趣地说,“你什么都会,很了不起的!”
“什么都会也就是什么都不精,懂吗?没有一个人是通才,专长才更有可能成为专家。通才基础上的专家就成了大家。我们东洲国的文明源远流长,从未断流,也断流不了,很伟大的,我对什么都感兴趣,想学的东西实在太多,学不过来呀!”
“没想到你这么好学,只不过”小春又忍不住笑了。
“只不过什么?”
“你读不好拉丁语是不是因为你太帅了,帅得有很多女人会去骚扰你,让你分心了。”小春朗声大笑起来。
蛋蛋也笑了,羞涩的那种。蛋蛋对自己的相貌没那么关注。学生时代,很多男生跟他打架,都是因为他的小辫子和不合群,不是因为他的相貌招惹了别人的女神。很多读书好的女生也因为那个小辫子而讨厌他,经常数落他。他不守规矩的那种态度也让老师意见很大。
小春屏息看着他。天呀!他的笑总是那么偷偷摸摸,总是那样使人心动。她真受不了这样的笑,吸力太强啦。她就是被这样的笑吸住了。不过应该还有其他,她真想照顾他。
“怎么?”蛋蛋注意到了小春的目光的特别,说,“为什么那么看着我,我会帅成那样吗?”
“不,我在欣赏你的笑容。蛋蛋小哥,你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地笑过了。”小春动容地用低音美声朗诵说,“这几个月来,我一直面对着一张死气沉沉的、黑压压的脸,我的心都吓飞了,在林子里撞来撞去,差点碎了。”
“你这个野丫头,劲胡说八道,我……”蛋蛋忍不住大笑起来,“你真是个没正行的。哈哈哈”
我在笑?我还笑得出来吗?蛋蛋收敛了笑容,脸色马上变得郑重起来。他很疑惑自己这样的行为,此时此刻,他是不应该笑的,因为他才跟花儿提出分手没多久呀!
“别担心,后生小子,你已经从痛苦的深渊里逃出来了,只要在我强烈阳光的照射下,你将很快恢复生机和活力,相信你的太阳吧!相信你的小春吧,我是你的太阳!小春太阳。”小春发表了如此愉快演说后,还觉得不够,她兴奋地站了起来,对着吃早餐的黑子鸵鸟龙唱起了《我的太阳》:
啊!多么辉煌,
灿烂的阳光!
暴风雨过去后天空多晴朗,
清新的空气令人精神爽朗。
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
还有个太阳比这更美,
啊,我的太阳,
那就是你!
啊,太阳,我的太阳,
那就是你!
那就是你!
小春的嗓音不适合唱美声,她是清甜的,这么唱有点不伦不类的,但很好玩,搞笑!蛋蛋的目光跟黑子一样,都傻了。
等小春心满意足了,蛋蛋还把目光停驻在那张得意、怒放的嘴巴。他诚恳地说:“没错,是你的胡言乱语和笑容把我从痛苦的泥潭中拉出来,你的笑容真有如阳光一样,能让人焕发新的生机,你的胡言乱语让人忍不住想笑。谢谢你,小春。”
小春一时间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客气地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歌不适合我,老黑都被我给弄傻了,要不,这歌你来唱,它适合你。把老黑感动吧,让它跟你一起引颈高歌。啊,我的太阳,呜呜呜”
蛋蛋真的配合,唱了起来,那声音路洪钟似的,很好听,邻居家都鼓起掌来。
“唱得好,唱得好。”
这是邻居第一次听到蛋蛋唱歌。
“嗨,被你带偏了。”蛋蛋又笑了,说,“你还真是没个正行。”
小春是当真的,她请求蛋蛋再唱。蛋蛋不唱,她命令他唱。还给他起个头:“啊,多么辉煌,灿烂的阳光”
说被她这么搞,没人能再一次唱得出来。
“好吧,那你先酝酿酝酿。我再给你示范一下,啊,我的太阳”
笑与炙热的熔岩一样,能融化所有的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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