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站在黑暗里,但是我不会让你靠近黑暗半分。”
——许慕川
【一】
四目相对,眼里都是不可言喻的流光。
“下次?还有下次?”喻枝气呼呼的,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下次就是高考了!你要是高考完再让我发现你有什么事瞒着我,我就再也不给你做吃的啦!”杏儿眼这么一瞪,愈发圆滚滚了。
“噗嗤!”许慕川总觉得喻枝现在的样子像极了什么,直到他看见了从绿植从里窜出来的一只小野猫,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小榛,你看,那个猫猫,想不想你小枝姐姐现在的样子?”
野猫堪堪的盯着三人,肉肉的脸盘子,圆圆的眼睛,“好像是的诶。”许榛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还像那只猫招手道:“hey!小小枝。”
可能在野猫眼里,这群人像是有那个大病一样,一溜烟又跑了。
“小小枝”跑了,只留下一个气急败坏的小枝,“哼!不理你们了!”一跺一跺脚,哼哧哼哧的走了。
两兄弟互看一眼,许慕川瞥了一眼自家弟弟,“还不追?再不追你的冰淇淋就没啦。”许榛一听这话,赶忙追了上去。
1000分,真好,又能在一个学校里了,欧耶!许慕川在俩人后面不远处偷偷窃喜着。
……
回到家后,时间尚早,三个小馋猫齐齐坐在沙发上,一人手里拿着包薯片。电视里的唐纳德先生颇为有趣。“哈哈,你看他也太滑稽了吧,特别是瞪眼睛的时候。”喻枝坐在沙发上笑的合不拢嘴,只可惜dvd机坏了,画面再有趣,也只能是黑白的了。
“接下来,插播一条广告:于本月18日,芙蓉市最大的野生动物园将正式开业,坐落于本市区东方的开发区,占地五十六万平方米,环境优美,动物种类繁多……于开业第一天举行开业大酬宾的活动,一张大人门票可以免费带一个1.55米以下的小孩哦,还可凭门票去游客中心领取果汁一杯……”电视上绘声绘色的讲着,喻枝和许榛看的目不转睛,薯片都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咽下去。
“十三……”
“哥哥……”
许慕川看着两人目不转睛就知道是个怎么回事儿了,不过这异口同声倒是挺有默契。嘴里的薯片嚼了一会儿,说道:“离18号,还有一周时间,这一周的家务,小榛你做五天,小枝做两天。”薯片在嘴里与牙齿碰撞的咔哧响,“如何?”
喻枝跟许榛对视一眼,连忙摇头,“十三,我们做家务,你干嘛啊?”喻枝想了一下,这些天妈妈店里都忙不过来了,“那你是打算去妈妈店里帮忙吗?”
“那不然呢?”想到这里,少年的眸子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化散不开……
【二】
数日前的阳台,不见一丝阳光,误了花期也只剩下一地落寞;如今阳光烧开了那层暗影,繁盛的绿叶格外沁人。
许慕川的思绪不知是被带到了什么时候,在裁缝铺的那天晚上吗?
……
“简姨,还忙呢,最近活儿太多了,你都好一段时间没休息了,累着了可怎么办呐?”少年自顾自的说着,将饭盒放在桌上,拿起扫帚归拢着地上的碎布条儿。
简兰的裁缝铺,眼瞅着生意越来越好了,一天天忙的脚不沾地儿,连晚饭都来不及做了,这些天都是喻枝自己琢磨着怎么做菜,怕妈妈工作太忙累到,怕许家兄弟吃不好、营养跟不上,特别是现在,正长个子的时候呢!
女人忙完手里的活儿,用手绢擦着额角的汗,坐在一方小桌子旁边,笑道:“哪儿会累啊!生意这么好,有钱赚就好。”边开饭盒边嘀咕着:“最近这丫头厨艺见长,让我看看她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更何况,喻枝可是羽绒服。
西芹炒牛肉,掺着点大红灯笼椒;口蘑肉末汤,鲜甜咸香,很是爽口。
“简姨,你快尝尝,这道汤挺好喝的……”许慕川扫完地,笑着往桌边走来,却被忽如其来的一声,收敛了笑意。
简梅踩着高跟鞋来的,确是体态全无,一开口便是极为刻薄的话。“哟,妹妹,什么东西挺好喝的?”再圆润的笑容也挡不住眼里的尖锐。
简兰笑了笑,没说话,吃着女儿准备的晚饭。
随之而来的张国焘看着妻子这么对待妹妹,一时觉得头都大了,皱眉道:“小梅,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一句好听的话非得让你说的这么尖酸。”随即接过许慕川递来的水,给简梅。
“大姨、大姨父好。”许慕川是笑着的,有点捉摸不透的那种。
张国焘应得很是痛快,拍拍许慕川的肩膀道:“诶!好孩子啊。”想着简兰收养了许慕川兄弟俩这事儿,其实也挺好的,家里人口多,也热闹。
简梅喝完那杯水,就开始不消停了,“可不是嘛,这好孩子,过年在小兰家过,现在还真成一家人了。”心想着自己妹妹也是蠢,干什么收养别人家的孩子,还是俩,这能揭的开锅?“话说你爸爸挪用公款,都进去了,就没给你留点儿?你不会和他一样到头来也不干好事儿吧?妹妹,别好心办坏事儿,养了个白眼狼。”干好事无所谓,也不关她简梅的事,只是别干坏事牵扯到她了。
只那一瞬,简兰喝汤的动作顿了一下。
少年轻轻一笑,“我是不是好孩子我不知道,只是简姨善良,可怜我和弟弟孤苦无依,再加上长辈遗愿,不得已收留我们罢了。”他又将简梅空了的杯子满上,“许又林他也只是我父亲,空白担了个名头而已,就不劳大姨费心了。”三言两语就让简梅吃了瘪。
少年敬你三分是长辈,可少年的脊梁骨却不是那么好戳的。
男人急忙扯了简梅一把,压着气说:“干什么在孩子面前说这个,你忘了你今天来干嘛的?”
吃着差不多了,将餐盒收拾好。“姐,姐夫,坐吧。”随即挪了两条塑料凳。“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专门跑一趟,不容易吧。”
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简梅和张国焘眼神碰撞了一下,而后开口道:“是这样的,最近年中有一场钢琴比赛,季宣明季市长的夫人受邀去做评委老师,想做一件礼服,但是苦于衣服布料没有着落,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你也知道,国焘到了升迁的关键时候了,这链子,我们可不敢掉一星半点。”冷语相向的脸,笑起来一点也不显和蔼。拿着妹妹的东西,去讨好市长夫人,这算盘可是叮当响了。
可是这布料?若是市长夫人缺了一块布料,那便不是普通的料子了。“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师傅?”是了,当初梅、兰俩姐妹一起去学的裁缝,说是好不容易找了个老先生教,让姐俩学点皮毛,谋个生计。奈何简梅心比天高看不上,简兰倒是踏踏实实学了不少手艺。
“是了,姐俩想一块去了。”简梅说出来也不怕笑话,简兰可不想去想这件事。“你也知道,师傅待你亲一些,你去求他老人家,也比我容易不是?”说的轻巧,师傅那儿的布料也是她能想的?
那一刹,空气都凝固了似的。见简兰迟迟不松口,简梅面子上也不太挂的住了。一咬牙一跺脚,只好哆哆嗦嗦地从包里拿出来一方手帕,里面似乎包着什么东西,直到手帕完全展开——一只金镯,镂空的款式,刻画着兰花草的样子,这东西看着也是有些年代感了。
金镯一出,简兰眼眶便红了……
【三】
半晌,才整理好情绪。简兰喝了口水,“你这是拿我的东西,跟我换我师傅的布料?”
听着这话,许慕川也来不及回避了,堪堪站在那里没动。
“简梅,哪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啊?”积压已久的委屈一拥而上,“我不跟你争,不跟你抢,连妈给我的镯子躺在你的保险柜里,我都没吭一声。你现在……”声音逐渐哽咽,“你现在,为了你丈夫的工作,拿妈的镯子要挟我,去为难师傅求一块布料?”眼泪和开了闸一样涌了出来,她站起来,转过身去,女子为母则强,更是在丧夫之后,她已经许久没有在人前如此失态了。
张国焘见自家小姨子这样,实在是没得脸站在这里了,一把抢过简梅手里的镯子,塞许慕川的手里,拉着简梅就要走,“还不走,有你这么为难妹妹的姐姐吗?”
“等等!”这一声差点让简梅以为自己听错了。“镯子我收下,但是我不会去求师傅要布料的事。”一张温柔而坚毅的脸庞,擦干眼泪,只有通红的双眼证明了刚才的脆弱。
听到这句话,简梅一把甩开张国焘拉着的手,“早知道你会不帮我,就不该把镯子给你!”
“我这里还有一块料子,是师傅给的。”简兰此刻是真的不想再多和简梅说一句废话,“料子不多,点缀一件礼服绰绰有余,我敢给,就看市长夫人的那位裁缝……哦,不对,是那位服装设计师敢不敢用了。”说着便支起梯子,往顶柜爬去,许慕川则一句话没有,把镯子放桌上,去扶着梯子了。
一个古朴的木盒递给了简梅,“就这么点儿了,拿去吧。”
简梅和张国焘面面相觑,还是接过了木盒。
“手镯归我,布料归你,还不走?”简兰现在没一点力气去和他们周旋,直接下了逐客令。
张国焘看着这个小姨子这么多年来,一个人带孩子也不容易,亲姐姐这么刻薄,邻居家的孩子却和亲生的一样。这世间的人情冷暖,又不是说不清道不明,但凡简梅顾念着点姐妹之情,也不至于闹到这个地步。
“那谢谢了,改天再过来看看你们。”
……
人一走,简兰就趴在方桌上,动都不想动。
“简姨……”
“小川呐,这镯子是我妈妈给我的,她对我的爱,和我对小枝的爱是一样的,只不过,她有两个女儿罢了……今天这件事就别和那丫头说了,她性子软,想着想着就会哭,少知道点事,也少一分难受。”
“好。”他不会哄人,也不会骗人。
简兰支起身子,收好桌上的镯子,整理完店里的东西,拎着饭盒说道:“走吧,我们回家去,看看猪猪和弟弟。”
“好。”
……
老式的电风扇承着一层薄灰,奋力的展现着它在这个家的作用,爽快的风声在周遭回荡,仿佛是莫大的荣幸,让它嗡嗡作鸣。许慕川的思绪一下子被拉了回来。
“小枝,等你结婚了,十三送你一只金镯,给你添嫁妆。”话里是浅浅的笑意,和察觉不到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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