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下了场急雨，气温仿佛降到了冰点，陈子铭是被冷醒的，下床去上厕所的时候，想着要多带床被子来学校。
路过任斯钦的床，陈子铭愣住。
骤雨初歇后，借着朦胧的月色，陈子铭看见一床单薄的被子盖住了两个人。
乔铮扣着任斯钦的后脑勺，把人摁入怀中，任斯钦尽量让自己紧贴温暖来源，被子几乎全在任斯钦身上。他们抱在一起，像两只在寒冬里依偎取暖的猫。
陈子铭打开阳台后，被冷风吹得哆嗦了下，赶紧解决完内急后，回床前又看了眼。
睡得有些迷糊的任斯钦扒拉开乔铮的手臂，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扯了一半盖住乔铮。
东拍拍西拍拍，确定盖好后，又缩回被子里。
许是觉得不够暖和，他霸道地拉过乔铮的手臂，环住自己，而又睡得死沉。
陈子铭躺进才离开一小会儿便凉了个透的被子里，有些羡慕对面的两个人。默默抬头看了眼呼噜声巨响的严旭，陈子铭打消了不该有的想法。
……
在食堂吃早饭的时候，李流吃着油条向任斯钦汇报道：“任少爷，我举报乔帮主夜不归宿！他今天早上才回寝室，不知道去哪儿厮混了！”
任斯钦咬了口鸡蛋，“以后不准在寝室看恐怖片。”
“我们是在聊同一个话题吗？乔帮主夜不归宿和在寝室看恐怖片有什么关系？”李流没懂，“你今天精气神真好，吃什么补品了吗？”
补个大爷的品。
和夜不归宿的人睡了一觉，算补品吗？
任斯钦一口吞下剩余的鸡蛋，目不斜视地离开食堂。
期中考试和高考的安排很像，语数外理综考两天。
第一天考完的时候，任斯钦躺在那张床上，心里竟然觉得乔铮在自己寝室睡不好，还会来找他。
看了会儿手机，时间接近零点了，乔铮没来骚扰他。
任斯钦点开乔铮的聊天框。
：睡了么？
没有发出去，他又给删除了。
没必要这么关心乔铮。
任斯钦放下手机，把被子盖过头顶，过了好一会儿，觉得被窝还是冰冰凉凉的。
“要不开会儿空调？”任斯钦对着在复习的室友说。
陈子铭：“我都行。”
严旭：“开热风还是冷气啊？”
“热风，”被子盖住任斯钦半张脸，“这个天气傻缺才开冷气。”
严旭拿起遥控器，“任斯钦我觉得你最近体温感知有点问题，前几天你热得想开冷气，今天就冷得想开热风了。”
任斯钦侧身对着墙壁，闭眼说：“这两天大幅度降温，你们多穿点。”
陈子铭说：“嗯，我看好多人都感冒了。特别是班长，这两月看他感冒都没好过。”
班里人对班长的印象就是一个字：拼。
张光玮太拼了，一个24小时，吃喝拉撒睡的时间是必要的，但他能拼到把睡觉时间压缩到每天四个多小时，吃饭的时候都捧着单词本看。
“他那样不行啊，还没到高考，人就垮了。”严旭说。
他们就着“如何健康学习”这个论点展开话题。
很有发言权的任斯钦不加入他们的讨论。每次大考，张光玮都是坐他前面的位置。张光玮每次考试都如临大敌般对待，整场下来无不手抖出汗，面部惨白。
次日，考完英语的时候，监考老师还特意问了问张光玮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张光玮说：“老师，我没有不舒服，只是紧张。”
监考老师说：“不用紧张，这不是高考，平常心对待就好，像你背后那位同学，我看他都快睡着了。”
任斯钦写英语卷子速度很快，一道题最多圈一下重点，然后就能选出答案。最近键盘侠网友发的干货贴，让他纠正了不少语法错误，做题速度随着语感的提升而变快。英语他靠直觉比较多，选定后几乎不改，所以能很快写完。
睡了半个小时，任斯钦还是觉得很困。起身离开了考场，李流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我们先去烧烤店占座吧，他们等会儿来。”李流很精神地说。
任斯钦看了眼熙熙攘攘的人群，“有哪些人？”
“咱们两个寝室的人，我还叫了徐畅和戴梅，”李流跟着他往校门走，“铮哥说是有事，不去。”
任斯钦收回视线，点头，晃眼看见张光玮走在旁边。任斯钦对他印象很好，是个负责的好班长。
“班长，晚上我们请吃饭，一起去？”任斯钦随口一问。
李流跟着说：“班长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出了考场后，张光玮的脸色正常了不少，他怔忡之余，指着自己说：“你们在跟我说话吗？”
李流向来好客，不由分说地把张光玮拖走，“我们别废话了，再晚就没位置了！”
生意火热的烧烤店门口，老板在这寒冬天气仍然能流着热汗，翻动烤架上的美味，不停招呼客人往里坐。
他们坐在了门口，两张木桌拼在一起。明天还要上课，他们不得不把啤酒换成豆奶，人手一瓶奶。
任斯钦嘬着吸管，时不时听他们以张光玮和陈子铭为中心，聊着这次期中考试的试题。
张光玮和陈子铭的成绩不分伯仲，这次你第一，下次我第一那种，从第三名开始的排名倒是变化无常。
赵同扶着泛金的眼镜框，“这次我觉得我能拿第三。”
“好巧，我也这么觉得。”冯和瑞拿起一串五花肉，囫囵吃进嘴里，吃急了呛得找水喝。
戴梅嫌弃地说：“你吃东西就不能吃慢点？谁跟你抢了？”她拿起一瓶豆奶，插上吸管递给冯和瑞。
李流高举手中的串，“我压铮哥第三，等期末考试的时候，铮哥没准能威胁下班长和学委的地位！”
徐畅听见他们聊起乔铮的时候，表情很平静。已经离开十三班一段时间的徐畅并没有觉得与他们有生疏感，偶尔会讲讲在十一班的所见所闻。
聊到了一道物理大题，陈子铭和张光玮争论不休，其他人也各抒己见，分成了两大派。
任斯钦抬眸道：“陈子铭的答案应该是对的，班长你中间有步数值带错了吧？我做第一遍的时候，跟你答案一样。”
张光玮刚想反驳，登时想到了什么，脸色又变得煞白起来。陈子铭宽慰道：“没事老张，我数学也有道题算错答案了。”
“20分的大题……”张光玮颓然坐在椅子上。
好几个和张光玮答案相同的人也是同款瘫坐姿势，但装了三秒又开始傻乐呵地抢串吃。
不对答案的好处就是不会提前被分数伤害到。
任斯钦喝完了手中的奶，走到冰柜前，又拿了一瓶。
左手边那桌围了四五个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正叼着烟吹嘘着读书时的“丰功伟绩”。
有个眉边带道疤的刀疤男，瞅见任斯钦的校服，嘿嘿笑着对旁边的人说：“还记得我们进六中的兄弟吗？多久没跟咱们联系了。”
“乔铮啊？”那人声音很大。“小白眼狼，我们对他那么好，现在都不搭理我们了。”
任斯钦关冰柜的手顿了顿，往回走的速度变慢了些，路过他们那桌时，刀疤男叫住他，“诶，小兄弟，你认识乔铮不？”
任斯钦没理他，径直走回去了。
……
“你这样子把小高中生吓到了！”刀疤男的朋友取笑他，“算算年龄，乔铮现在应该去读大学了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约出来聚聚？哎，那小子换号码了，联系不上。”
“江市就这么小块地，哥你想联系谁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吗？”
“妈的算了，想到当年的事我就害怕，万一真的出了点什么事，进去的是我们！”
……
吃完烧烤从店里出来，冯和瑞和戴梅还有徐畅顺路，承担起送女生回家的义务。剩下的几个人搭伴回学校。
任斯钦要回家拿点厚衣服，在路边等车的时候，那几个喝得烂醉的人搭着肩膀出来了。
刀疤男看见任斯钦，摇摇晃晃走向他，“你们六中的，应该都听说过乔铮吧？”
任斯钦不加掩饰地嫌弃，往边上挪了步，让刀疤男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臂扑了个空。
刀疤男拿出手机，似是炫耀地说：“乔铮，中考状元，可是我的好兄弟！我给你看他的照片，没准你对他有印象了。”
刀疤男不管任斯钦的反应，自顾自地点开手机相册，然后把手机屏幕对准任斯钦。
比现在要小几号的乔铮映入了任斯钦的眼帘。通过模糊的像素可以看出这是几年前的视频，大约是在乔铮初三的时候。
初中时期的乔铮看起来比现在白很多，五官没有太大变化，眉眼透露着几分少年稚气，眼睛里的情绪比现在多一些。
他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视线在看镜头外的人，眸中有可见的恐惧和不解。镜头抖了两下，拍摄者伸出手把烟塞进了乔铮的嘴里，另一只手摁燃了打火机。
香烟渐燃，乔铮在镜头外的人的指引下，不得不做出吞云吐雾的生涩样子，仔细看，他的手在颤抖。
任斯钦眼也不眨地看完了这段视频，垂在裤缝处的手指聚拢成拳，刀疤男收回手时，被他狠狠地捏住了手腕。
眼前这个小高中生，干干净净的，对刀疤男来说构不成威胁。然而此时看见他狠戾的表情，刀疤男不由得后背一凉，酒醒了大半。
“删了！”
任斯钦每个字都说得很重，胸膛起伏难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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