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斯钦等他笑够了才说，“她凭什么打你？”
“按照她的思维来说，”乔铮松开他的手指，“凭她是我妈。”
“仅仅是这层身份？凭什么？”任斯钦越想越气，“如果你做错了，她也不能打你。”
乔铮说：“讲道理有用的话，世界上就没那么多的不理解了。”
这句话让任斯钦渐渐平静下来，他不是当事人，无法用自己的思维去评判。
“你说得对，走吧，回寝室了。”
教室前门已经关了，前面的排灯也关掉了，整间教室像从中间划分出不同的区域，半明半暗。
任斯钦快走到后门时，走在身后的人加快脚步，用力推了一下门，不轻不重地关门声之后，快要跨出门的任斯钦差点撞在门框上。
任斯钦背抵着门板，看着面前走近的人。
“多待会吧。”乔铮站定在离他最近的位置。
任斯钦说：“理由是好好学习？”
乔铮轻而易举地拥着他，放松全身，半身的重力都压着任斯钦。乔铮说：“不想找理由，也没别的事，就想抱你一会儿。”
“我很贵的，按秒收费。”任斯钦嘴上这么说，手却很自觉地回抱住他。
本来还觉得有点冷的夜晚，因为这个简单的拥抱而变得温暖起来。
……
去b市玩这件事，还是因为隔座位有耳暴露了，李流听说了他们的计划，嚷嚷着要一起去玩。
不是所有人都像李少爷家那样富有，机票说买就买，响应李流的只有他的同桌赵同还有吃喝玩乐从不错过的严旭。
任斯钦想尽了所有借口，只能用最后一招，“元旦节机票很难订，要不你们还是算了？”
“我买到了！”李流抬头，激动道，“正好还剩三张！”
任斯钦无语凝噎。
乔铮看了眼，不是很在意，“这么晚，那b市的酒店见了。”
严旭几步冲过来说：“快把酒店退了，我抢到一间公寓民宿！咱们一起住多热闹？”
看他们如此热情地张罗，任斯钦觉得大家一起去玩好像也不错，热热闹闹的，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赵同是一个很有计划的人，把他们三天的行程列出详细的计划表，每个娱乐项目看起来都很有趣，众人静待放假时间的到来。
到了30号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李流看着手表倒计时。
老师看得出来很多学生归心似箭，上课的效率不太高，便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自习。
“3、2、1！”李流跟着铃声一起说，“放假了！”
他哐啷啷从座位立起来的时候，全班的人都没动，只看着他。见状，李流又不得不坐回去。
老师：“看来某位同学是下课铃声转世，听见就激动得不得了。”
李流把课本立起来接受同学们的笑声。
任斯钦偏头说：“等会先回家收拾东西，我家离机场近些，你收拾好来找我？”
乔铮说：“好，还想吃蛋黄酥么？”
“吃。”
高效率沟通后，老师宣布下课，教室里整齐划一的收书收椅子的声音，挺像过年放鞭炮，很热闹。
和另外三个人商量了下，任斯钦和乔铮的航班时间比他们早些，到b市的民宿再集合。
任斯钦和乔铮一起出校门，因为方向相同，打算坐同俩出租车先后下车。
“乔铮！”
出校门就看见了守在门口的乔妈，她走到他们面前，先是对任斯钦微笑点头，然后对乔铮说：“我来接你回去。”
乔铮不知道她会来，蹙眉的同时，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当妈妈的来接儿子需要提前说？”
任斯钦没办法勉强自己对乔妈笑，对乔铮说：“我先回去了。”
“过会联系。”乔铮说。
任斯钦走到马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乔妈看了眼离开的任斯钦，笑容不减道：“他叫任斯钦？只是你的好朋友吗？”
乔铮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说：“回去再说。”
回到家，任斯钦换了身衣服，把早就准备好的行李箱推出来，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等人了。
点开某乎的聊天界面。
最近和键盘侠网友聊得不算多，但网友还是会分享不少干货贴。
不聊骚：我最近和乔某关系越来越不对劲了。
这句话说得很含蓄，为防网友看不懂，又换了种说法。
不聊骚：我最近看乔某越来越眉清目秀了。
好像也不太对。
不聊骚：我
不想措辞了。
不聊骚：我好像喜欢他。
发完后，任斯钦丢开手机，瘫坐在沙发上，努力平复自己因为这几个字产生的悸动感。
客厅本该非常安静，他却听见了自己聒噪的心声。
他喜欢乔铮，比喜欢乔美女还要喜欢。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也不知道。
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很喜欢了。
任斯钦热得后背冒汗，拉开棉服外套，过了很久才让乱如麻的思绪稳定。
不仅键盘侠没有回复他，乔铮也没有消息，眼看时间一点点接近起飞时间，任斯钦给乔铮拨去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凉的提示音在耳边响起，任斯钦坐不住了，提着行李箱出门，打车去乔铮家。
进小区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任斯钦隐隐约约有些不安感，这股不安感在看见乔铮家虚掩的门时，愈发的强烈。
在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讨论着什么。
任斯钦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乔爸和乔妈同时看向他。
不久前还在校门口对他笑的女人，此时看他像看仇人。乔妈说：“任斯钦，你有没有羞耻心？！”
突然被骂的任斯钦怔愣在原地。
“你怎么能和乔铮，是……”乔妈哭得有些崩溃，“他小时候那么乖，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都是因为你吧？”
这次乔爸成调解的人了，他说：“任斯钦，你别来找乔铮了。”
乔爸走到门口来，打算把门关上，任斯钦抓住门把手说：“叔叔，乔铮去哪里了？”
“不知道。”乔爸没什么好脸色。
任斯钦说：“叔叔阿姨，我希望你们尊重他。”
乔爸顿了顿，“什么意思？”
“我不太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任斯钦说，“但你们既然选择了崭新的生活，而放弃了乔铮，现在才来对他好，不觉得有些晚了吗？”
乔妈也走了过来，不久前刚哭过的眼睛有些红肿，哽咽道：“小任，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刚才我的话有些重了，我向你道歉，但我希望你和乔铮保持距离。”
任斯钦很想说凭什么，最终委婉道：“为什么？”
“我们知道以前做错了很多，以后会尽力弥补，”乔妈意有所指道，“但我不希望现阶段你们的一些特殊的感情，耽误你们的前程。”
“你们现在年龄小，没太多的经历，把一些朋友间的感情混淆到别的感情中，这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阿姨知道，你和乔铮只是正常的好朋友关系对吧？”
“阿姨求求你，乔铮不懂事，但你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别任由特殊的感情发展下去，对你们都不好。”
站在马路边的时候，一些词汇还在任斯钦脑海里不停萦绕。
“特殊的感情”“耽误”……
乔妈没有一句话提到“同性恋”这个词，但他觉得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和警告。
他们并不认可这样的感情，他们甚至厌恶，他们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不止他们，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接受“特殊感情”。
任斯钦拿出没有新消息提示的手机，苦涩一笑，正想摁下关机键时，乔铮打来了电话。
“小少爷，我在你家门口等你了，你人去哪了？”乔铮语气轻快道。
“我，”任斯钦握着行李箱的把手，“我不想去玩了，你回去吧，机票我退了。”
等了几秒，乔铮才开口，“你在哪里？”
“我在我朋友家，今天不回去了。”
任斯钦怕说多了让他听出来自己的不对劲，赶紧挂了电话，摁下关机键。
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会儿，来消化这起起伏伏的心情。才和网友说了自己喜欢乔铮这件事，没多久又被乔妈打击得体无完肤。
乔妈的话很难听，却是难听的事实。
任斯钦拖着行李箱，像个流浪者，裹着厚厚的棉服，半边脸缩进了围巾里，在夜风冰冷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街上的店铺一间间关闭了，行人也变得屈指可数，任斯钦看见了自己家的小区大门。
乔铮应该走了。
任斯钦深吸一口气，回家的途中既害怕又期待，但没碰见想要见到的人。
再次瘫坐在沙发上时，任斯钦打开了手机，以为会被消息轰炸，但除了某乎网友的回复，微信列表只有几条群消息。
乔铮应该给李流他们说了。
任斯钦独自揣测着乔铮的心思，点开了某乎。
键盘侠：在吗？
多么泛善可沉的开头话术，要是放在平时，任斯钦绝对不会回复。
任斯钦忽略掉自己之前发的消息。
不聊骚：我收回之前说的话，你就当没看见。
键盘侠秒回：怎么了？不喜欢了？
不聊骚：不是不喜欢，而是不该喜欢。
键盘侠：怎么这么说？
不聊骚：我遇见乔某妈妈了，她给我说这样的感情会耽误乔某，想想也是，能接受同性恋的人并不多，乔某可能都不能接受。
键盘侠：他能接受，你别管别人怎么说。
任斯钦打字的手没停过，只想通过文字好好宣泄下。
不聊骚：乔某和他爸妈关系并不好，但是再不好，他们也是乔某的父母。我也不确定我爸妈能不能接受。
键盘侠：你害怕没有结果吗？
任斯钦打字的手停住了，眼也不眨地盯着屏幕上面的字。
键盘侠：不要怀疑他的勇敢。
键盘侠：有什么问题，当面问他。
任斯钦想到乔妈刻薄的语言，鼻子一酸，莫名觉得很委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乔妈的语气，就好像他们做了十恶不赦的事。
不聊骚：/流泪，我当时喜欢乔美女的时候，都不难受，现在却好像失恋，特别难受，乔某知道要笑死我了。
键盘侠：他不会笑你，他有好多话想对你讲。
有种奇怪的力量驱使着任斯钦点开键盘侠的主页。
键盘侠一直在替乔铮说话。
主页的几个收藏夹，名字分别为：学习、运动、休息……
学习运动无非是些干货贴，至于“休息”这个分类。任斯钦犹豫了下，点进去。
里面是任斯钦最喜欢的脱口秀节目，还有很多相声合集。
这个键盘侠和乔铮真像。
不聊骚：你是不是认识我？
键盘侠：认识，见过。
不聊骚：你是不是我同桌？
键盘侠：是。
看见这个肯定的字眼，任斯钦手有点抖，快速打字。
不聊骚：你在哪儿？
键盘侠：你家门口。
任斯钦紧张得把拖鞋穿反，小跑到门口，打开门。
乔铮带着一个黑色行李箱，手里的手机屏幕还未熄屏，界面正是某乎的聊天界面。
任斯钦像怕人跑了似的，扑上去，用力搂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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