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课之后,剩余三节课全是物理,老师一进门就让人发卷子,说是用两节课时间当小测,还有一节课拿来讲题,然后组里互相换卷子改卷。

    一般是一号跟三号换,二号跟四号换。

    宁宣觉得这几天状态回来了,应试做题技巧摸索得还算顺利,做起来得心应手,有以前高三那味儿了。

    物理老师把答案公布之后,问:“有没有九十分以上的。”

    宁宣看着帮他改卷的三号同学默默的举起手……

    麦麦拿着沈之从的卷子嘀咕道:“沈哥,你差几分。”

    沈之从支棱着头,往宁宣那边看去,麦麦看着他的表情,半天也反应不过来,沈哥你输了,居然还笑得这么欢。

    “厉害吧。”笑得贼欢的人突然歪了歪头,炫耀似的。

    麦麦心想,你有什么好炫的啊,考九十分的又不是你。

    “我监督出来的成果。”

    麦麦:“……”

    这句话听着又诡异又合理是怎么回事。

    但是麦麦脑子一根筋,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于是他选择把试卷还回去:“沈哥,加油,把宁哥推倒!你就是第一了。”

    沈之从嘚瑟的哼哼几声,没接话。

    麦麦完全不能理解沈哥到底在想什么,以前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要打败宁宣拿第一,现在人家真的被他打败了,又不高兴了,还积极的帮人补习,看得麦麦简直一头雾水。

    果然学霸的心思就是深不可测。

    明天是周六了,高一高二上半天就可以放学回家了,高三要上一整天,晚上才能回家。

    宁宣周一到周六都不会玩手机,手机搁在枕头那,呈现关机状态,他今晚打算给他妈妈打个电话。

    想到这个,宁宣握手机的手心都出了汗。

    有点紧张,并不是因为成绩,而是因为……假如有机会跟一个死而复生的亲人见面会怎么样?

    会哭……

    宁宣以前特爱哭,泪腺过于发达,上学时期经过叛逆期后,性子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变得沉稳了,之后就一直没改,慢慢地整个人都变得很内敛。

    认识他的人都说宁宁变得高冷,不理人了,只有沈之从这个傻逼说,你其实是个闷骚,我就喜欢跟闷骚玩在一块。

    当时宁宣就觉得他脑子瓦特了。

    不过——

    如果现在让他听到妈妈的声音——这一点宁宣只要想想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这会儿沈之从在洗澡,宁宣跑到外面去打电话。

    宁宣走到宿舍门口的走廊,人挺多又叽叽喳喳的,所以他边往外走边将手机贴在耳边,直到没什么人才停下,听着手机里嘟嘟嘟的声音,低头望着自己的白板鞋,用鞋底擦了擦地面。

    咔的一声,那边很快有人接起了。

    “宁宁,你居然打电话回来了,想妈妈了吗,想的话你就开口哦,千万不要爱在心里口难开。”一开口就是熟悉的调戏。

    宁宣脑袋一片空白,突然就愣住了。

    叶琳满脸疑问,将手机拿下看了眼来电显示,试探的问:“宁宁?”

    对面默了会儿,才缓慢的听到了一声,沙哑有点脆生生的嗓音传来:“……妈。”

    叶琳嗯了一声。

    “怎么了,声音听着有点怪。”

    宁宣咬了咬唇,浅淡的呼了一口气:“没事,我就是……你吃饭了没?”

    “这都准备睡觉了,早就吃了,跟你怜姨一起吃的。”

    怜姨就是沈之从的妈妈。

    她们两还是闺蜜。

    宁宣一听就放心了:“我明晚想回家。”

    叶琳又是皱眉又是笑的:“你回家就回啊,我还能不让你回家嘛,用得着打电话?你小心被没收手机,我可不会帮你求情要回来的。”

    宁宣听着她叨叨叨的,还挺开心的:“我想吃烤茄子。”

    “噢,报菜单的啊,行,你还想吃什么。”

    “白灼菜心、鲫鱼汤。”

    “嗯嗯,都记住了。”

    宁宣再次磨了磨鞋底,有些欲言又止:“我……”

    叶琳皱眉:“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我知道,嗯?”

    “还真有……”

    “……”

    “我上次月考,考差了。”

    “多差?”叶琳突然谨慎。

    “全级十五。”

    叶琳说:“……你这不是侮辱你妈的智商,我亲爱的宝,你知道妈妈高考才考了多少。”

    这事宁宣还从没听叶琳提过,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多少?”

    叶琳那个年代的分数跟他们现在肯定不一样吧。

    “这么久的事,早忘了,反正比你差,听话,不许伤妈妈的心。”

    宁宣:“……”

    因为还在学校,而且是周五晚上,宿管时不时出来搞个偷袭检查,所以宁宣没有聊很久,挂了电话回去后,才发现沈之从也走出来了。

    宁宣将手机收到校服裤兜里,瓮声瓮气的:“你出来干什么?”

    沈之从洗完澡就不爱穿校服,十月份尾巴,a市还是三十多度,他套了件背心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走出来,跟个大爷似的。

    “找你。”沈之从理直气壮,然后伸手捏住宁宣的后颈那块白嫩嫩的皮,抓猫似的,敏锐的察觉到什么,“嗯?眼睛怎么红了,有什么伤心事跟哥哥说啊,何必一个人跑到楼道哭呢,搞非主流啊。”

    哭你妹。

    宁宣咬牙拍开他的手,干巴巴的说:“风大,吹红的。”

    沈之从眨了眨眼,没什么表情的看着他:“……不会说谎就不要说,楼梯的窗没开过,走廊也没风,你自己用嘴巴把风吹到眼睛里,这牛都被你吹上天了,我看见了得跪一跪,保佑我下次考试生物有80分。”

    “……”

    这人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宁宣狠心评价:“刻薄。”

    沈之从:“???”

    因为这一闹,宁宣本来还想把明晚回家的事告诉沈之从,结果忘了。

    十一点了,宿舍到点准时熄灯,但是宁宣还没洗完澡,所有人都上床了,沈之从倚在阳台门口等宁宣。

    宿舍阳台外面就是停车棚,只能停非机动车的,那里灯是声控的,没人经过的话就不会亮,宿舍里也黑乎乎的,沈之从有点担心宁宣会不会在里面看不到,摔了。

    麦麦将头从上床歪下来,轻轻的叫了一声:“沈哥。”

    沈之从一回头,咋一看还以为是麦麦的头断了,怪吓人的。

    他压低了嗓音,有点沉带点磁性:“干什么?”

    “你先上床吧,宿管快过来了。”

    熄了灯周围都暗了,连走廊也不允许开灯的,宿管到点就会提个大手电筒在走廊外面,一间房一间房的巡逻,虽然还没走到他们宿舍门口,但一般到了隔壁,离窗边近的床位的同学都能看见手电筒发出隐隐约约的光。

    “快到我们了。”不知谁在小声的喊。

    宁宣快速套上衣服后,急冲冲的走了出来,浴室门一开,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沈之从赶紧拉着他的手,推他上床去。

    宿管不会进房门检查,只会在窗边开个口子,观察里面有没有人在走动。

    已经到了。

    宁宣看了眼外面,伸手拉住了沈之从准备爬下去的手。

    “上来。”

    被宿管发现有人还在地面走,是要扣分的。

    宿舍的床板特别小,只够一个人躺着,两个人的话,只能挤来挤去的,一点空位都没有了。

    宁宣刚洗完澡,头发没擦干,湿漉漉的用毛巾抱着头,脸颊跟鼻头杯热水熏得很红,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显得熠熠发光。

    他身上还有股很香的沐浴露味道。

    沈之从艰难的伸出一只能动的手帮他擦擦头发,因为水滴渗入枕头的话,今晚睡觉,宁宣会很不舒服的。

    宁宣的头被死死的扣住了,整张脸埋在沈之从的怀里,感受他强烈的气息,连呼吸都变得灼热起来。

    这个姿势不好动,一动床架就晃晃荡荡的,下面还有人在躺着呢。

    门外的宿管观察了几分钟后就走了。

    睡在宁宣下床的同学忍了几分钟后,才小声的说:“沈哥,宁哥,你们在干什么呢,动来动去的。”

    秦满就睡在宁宣隔壁,能清楚看见他两在做什么:“擦头发呢。”

    宁宣的脸颊又湿又燥,刚洗完澡还没休息就被人摁在怀里。

    十一点,对于他们来说算早,等宿管离开这一条走廊之后,宿舍里要么窃窃私语,要么有人躲被窝里偷偷玩手机。

    沈之从抓宁宣轻而易举,索性将他拉着坐起来,擦头发。

    下一秒,沈之从突然捏住他的鼻子。

    宁宣呼吸一滞。

    他们两人坐在床上,腿碰着腿,这会儿手臂又贴着,宁宣耳尖一红,咬牙道:“松手。”

    沈之从眼底戏谑的笑意怎么都藏不住,在这黑暗中,异常明亮,他松了手,调侃:“宁小宣,你怎么长得,跟小时候一样。”

    宁宣吸了吸鼻子,表情有些冷淡:“跟小时候一样怎么了?”

    “好欺负。”

    宁宣:“……”

    想打人。

    沈之从不逗了,摸了摸他微湿的头发:“我跟你换个枕头,湿了,别睡,小心脑子进水。”

    宁宣:“……”

    沈之从感觉这床板没法支撑两个男的,想着赶紧爬下去,不然塌了就罪过大了,刚一动作,结果一只手突然搭在他手臂上。

    宁宣身材很清瘦,他的手臂也壮不到哪里去,瘦长白皙的手指微微蜷着,沈之从低头一看,目光从指尖随着手腕到整条白皙匀称的手臂往上看,最终停留在宁宣的脸上。

    沈之从嘴角微勾:“怎么了?”

    “我明晚要回家。”宁宣问,“你回去吗?”

    他们都是在说悄悄话的,几乎用气息来说话,沈之从压低了声音会变得很哑很沉,直达耳膜处,能产生颤动。

    “你是不是傻,我肯定陪你。”

    沈之从之前不回家都是因为宁宣不回去而已,白星怜很少管他的,成绩怎么样都行,大伙子只要没病没痛,她就安心了。

    相对来说,沈之从跟宁宣都是属于没有家长管束,比较自由,两个人玩疯起来也没人管。

    所以宁宣不回去的话,沈之从回家也不知道能干什么,做卷子做练习册提炼错题本,听英语听力,这些在学校都能做,而且还有宁宣陪着他一起。

    但是如果他的家没有宁宣,就真的……很没意思了。

    沈之从下了床把枕头互换了,宁宣原本想说不用,结果那人换了之后,只留下一抹黑暗中帅气的身影。

    “不用谢谢哥。”

    宁宣囧。

    这种强势的行为,沈之从不是没做过,甚至在以后未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多,侵占性越来越强。

    对于这样的行为,宁宣很习惯,非常习惯。

    别的人看见,都会以为他们两是不是一对的,因为太亲密了。

    宁宣会做出解释,这是他哥。

    在外面,还是要给沈之从面子的。

    然后那人会说,你哥管你真够严格的,以后你结婚也这样管着吗?

    宁宣没考虑过这一层方面,如果不是有人提结婚的事,他会以为他跟沈之从这样的状态是理所当然的,没有别人会插入他们的生活当中。

    还剩下发尾部分没干,宁宣累了,只想躺着,枕头带着沈之从身上的味道,很有安全感。

    宁宣将手搭在枕头边上。

    上辈子临死前听到的喜欢……

    宁宣将这个词琢磨了很久,最后打算先把这个疑问放着。

    高考重要。

    大不了他现在就养生,以后就死得慢一点,肯定能知道到底是谁跟他说的,目前有90的几率是沈之从。

    但是他没听过沈之从哭的嗓音,而且那会儿抓着他手人也是戴了手套的。

    宁宣此刻认真回忆,发现许多细节都被模糊了。

    当他将当时所能感受下来的特点,放在现在十七岁的沈之从身上,哪哪都不合适。

    就好比他完全想象不到现在的沈之从哭起来的样子……

    带着这样的思虑,宁宣慢慢地合眼,呼吸均匀的睡过去了。

    周六中午,宁宣收拾了几件衣服放在书包里,然后带去课室,下午上完课就能直接走人了。

    下午放学铃声响起,教室里顿时一片起哄声,还有椅子往后拖拉地面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乱七八糟成一团了。

    宁宣心里感慨,不论是放学还是下班都那么令人激奋。

    把作业全都塞进书包里后,沈之从起身在他身边经过,拎起他的书包:“走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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