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竟不知道姨妹写得这样一手好字。”荣楚拿着扇子走向前,来到变了脸色的周玉娘面前,咬牙切齿道。
孙氏总算是察觉出荣楚的不对劲,不解问:“咋了这是?”
荣楚语气冷硬,“这话岳母要问姨妹才是。”
“问玉娘?”孙氏拧眉看了看荣楚,对他这样的语气有些不满,但她意识到女儿可能做了什么错事,也顾不得指责荣楚,忙转头问女儿,“玉娘,咋回事?”
周玉娘闭了闭眼,暗怪自己百密一疏。
当初,她怕事情暴露,所以在出嫁的时候把自己的书画诗文全部焚烧了,嫁人后也不肯轻易动笔,她以为世上再没有她的笔迹存在,奈何把送给周财生的扇子漏掉了。
但事情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捅出来,她得稳住荣楚才行,荣楚平日把她看得比命还重,她说什么他都会听,先把他打发了,以后有的是办法摆平他。
想到这,她镇定了下来,恢复笑容道:“没啥事啊,是不是姐夫误会了什么?今日是姐姐亡母的忌日,不要耽搁了姐姐拜祭,要不,我们改日再细说?”说话间,还朝荣楚眨了眨眼暗示什么。
只是她没料到的是,此时的荣楚已非彼时的荣楚,不会再被她牵着鼻子走。
“不必了,我没有误会。”荣楚丝毫不理会她的暗示,从袖中拿出一叠书信来,又打开折扇,看着折扇和书信上一模一样的字迹,怒声道:“姨妹不但好才华,还好心计,竟做了这样一个局将我耍得团团转!”
孙氏看了看折扇又看了看信,惊问:“咋是一样的字迹,这是……”想到一种可能,她惊得捂住了嘴,诧异的看着女儿。
女儿写的信怎么会在荣楚手中,难道女儿和荣楚私通书信?天爷,这要是叫人知道了还得了?
周财生和周云娘也赶紧走过来看,周财生一点内情也不知道,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疑惑问:“怎么了这是?”
周云娘却明白了什么,拿过荣楚手上的信看了起来,她并不识字,但却认得自己的名字,见十几封书信的落款都是云娘二字,她惊得看向周玉娘,眼眶立即就红了。
她明白相公为什么说她骗他了,也明白相公说的信是怎么回事,更明白这一年多来相公为什么会对她那般厌恶憎恨了。
原来,成亲后的日子她受尽丈夫的冷落和羞辱,竟都是因为妹妹!
周玉娘的心慢慢慌了,怎么办?事情不按她设想的发展了,她该怎么把事情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却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道男声。
听到熟悉的声音,周玉娘心头一惊,转头看去,见到走进来的人,脸色大变,糟了,相公怎么在这个时来了?要是让相公也知道了那事,她以后怎么在夫家过日子?
周云娘看着仪表堂堂,俊秀不凡的年轻男子,眸中悲痛更甚。
“贤婿,你也来了?”周财生看着来人道。
来人正是周玉娘的丈夫郑子诀,他走到众人面前,打量了一圈,视线在周云娘脸上停顿了一会儿,这才朝周朝生回话,“今日是姑母的忌日,爹娘让小婿回来拜祭一番,以寄哀思。”
“你爹娘有心了。”周财生语气有些冷淡。
郑子诀又看了看周云娘和众人,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难道是荣楚和表妹吵架了?
“子诀兄这话该问你的好妻子!”荣楚见周玉娘要答话,赶紧抢先道。
郑子诀更不解了,“玉娘做了什么惹姐夫不快了?”
“做了什么你自已问她!”荣楚从周云娘手中拿回书信与扇子一并塞到他怀中,怒气而去。
郑子诀一头雾水,叫了荣楚几声,荣楚头也没回的走了,他这才满腹疑惑的看向手中的扇子和书信,待看完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这些是女子倾诉情意的书信,是写给荣楚的,落款是表妹,可表妹根本就不会写字,扇子是岳父的,他以前就看到过,上面的诗画是妻子玉娘所作,扇子上的字迹和书信是一样的字迹,加之荣楚和表妹那怪异的神情,他很快明白过来,是周玉娘冒充表妹给荣楚写了这些信。
所以,什么表妹变心喜欢上了荣楚也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周玉娘的诡计!
周玉娘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她眼睁睁看着事态越发严重,却毫无办法挽救。
完了,连相公也知道了,以后她还有好日子过吗?
周财生不明白,为何郑子诀看了扇子和书信后也是这副神情,他忍不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郑子诀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指着周玉娘怒道:“你竟然、竟然做出这种不知羞耻的事情,你……”
他怒到了极致,觉得说什么都不能表达他心中愤怒之万一,气得索性将东西往桌上一放,也甩袖而去,连平日里最注重的礼节也忘记了,就这么扬长而去。
周玉娘急得追上去,“相公,你听我解释……”
“玉娘!”孙氏总算回过了神,也追着女儿去了。
周财生见一个个都跑了,且如此诸般,他就算再蠢也觉出了些明堂来,他拿起桌上的书信和扇子一看,顿时惊得踉跄一步。
他什么都明白了,他看向一旁泪如雨下的女儿,心疼得无以复加,“云娘……”
荣楚躲在周家对面的巷子里,看着郑子诀几人陆续冲出来,不由得勾起了嘴角。
这桩荒唐事总算是被揭了出来,周玉娘也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想到原主竟然被周玉娘骗了一辈子,荣楚不由得重重叹了口气。
一年多前,原主以为自己娶到了心心念念的姑娘,高兴极了。
成亲当晚,原主喝醉了酒,加上晚上烛火不明,他连新娘子模样都没有看清就与之圆了房,到了第二天醒来一看,发现新娘子并不是自己的心上人。
原主又惊又怒,觉得自己被骗了,跑去周家讨要说法,却在半道上遇到了心上人,他这才知道,自己喜欢的姑娘不叫周云娘,而叫周玉娘,是周家的二女儿。
周玉娘见到原主,哭得伤心不已,说姐姐周云娘冒名顶替她嫁给了原主。
原来原主和周玉娘早就见过面,也互相倾心对方,暗中还有书信上的往来。
两人是在镇上王举人家的书塾相遇,王举人是原主的启蒙老师,原主自幼在王举人家念书,周玉娘的弟弟周家旺年仅四岁,却聪慧过人,也拜了王举人为老师,在王家念书。
周玉娘去接弟弟下学时与原主相遇,两人互相倾心,但原主一直不知道周玉娘的闺名,直到有一日,原主收到心上人的书信,书信署名是云娘二字,他便以为心上人名叫周云娘。
原主怎么也没料到,竟然是周云娘假冒名讳给他写信?
周玉娘哭诉,说因为她是母亲改嫁带到周家的女儿,姐姐周云娘处处针对她,但凡她有的东西周云娘都要抢,这次更是抢走了她的心上人。
周玉娘还说事情已成定局,让原主忘了她,好好对周云娘,为了周家的名声,不要将事情闹大,然后就哭着跑了。
原主自是气不过,也不愿认下这样一门恶心的亲事,可周玉娘说得对,他和周云娘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且婚事是他自己所求,若是事情闹大,对他以后的名声,对周玉娘都不是好事,万般思虑之下,原主只能压下无尽的怒气,将事情给按了下去。
表面上事情是按下去了,可是原主内心却一直憋着一股怒气和不甘,他将这股怒气和不甘全都发泄在了周云娘身上,经常对她冷嘲热讽万般羞辱。
俗话说,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原主对周玉娘念念不忘,连做梦都想和周玉娘在一起,哪怕周玉娘后面嫁了人,他也没有停止对周玉娘的思念。
时间一长,周玉娘就成了原主的执念,他怨恨周云娘的同时还嫉妒周玉娘的丈夫郑子诀。
郑子诀是周云娘亡母的娘家侄子,是周云娘的表哥,也是王举人的学生,与原主一样有秀才功名在身,但郑家的家境比原主家要好,郑子诀长得也比原主要出众,原主本就觉得自己不及郑子诀,对郑子诀多有忌惮,后来周玉娘又嫁给了他,更是对郑子诀怀恨在心,处处针对他,给他使绊子,甚至暗害他。
但因为郑子诀是这个世界的男主,有气运加身,原主每次加害都没能成功,事情败露后,反而坏了名声,郑子诀却每每都能因祸得福,名利双收。
因为花了大量的心思在对付他人上,原主慢慢荒废了功课,屡次落第,郑子诀却科考顺利,最后高中状元。
看着情敌一路顺风顺水,自己却潦倒不堪,原主内心越发扭曲,最后想要杀了郑子诀,夺回心上人,可他只是这个故事的配角,一个成就主角的反派,自然是不会成功的,事情败露后,他因为暗害朝廷官员被抓进了大牢,最后惨死在了大牢中。
他的家人也因为他做的错事受到了牵连,一个个都没能善终,何其可悲!
其实在荣楚看来,但凡原主脑瓜子灵光一点,也不至于被周玉娘耍得团团转,这本就是一个很容易识破的骗局。
周玉娘识字的事情虽然不是秘密,但周云娘不识字。
只要原主多和周云娘相处,只要他多留意一些细节就会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哪怕是他和周云娘一起回趟娘家也能发觉到异常,可他却一心都在周玉娘这个白月光身上,没有分一点心思给周云娘,害了自己一生,也害了周云娘一生。
到死原主都不知道他一直以来都恨错了人。
好在荣楚来得及时,悲剧才刚刚开始。
周玉娘自以为行事滴水不漏,但凡有自己笔迹的书信都焚烧了,却没想到周财生手上还有一把折扇。
当下正是夏季,有条件的人户,家中男子几乎人手一把折扇,周财生亦是如此,今日他特意带了书信去周家,为的就是当众揭露周玉娘,让她无处遁形。
原主是读书人,最重名声,这件事情不能对外公开,但至少要让周家和郑家知晓,好让周玉娘也尝尝周云娘曾尝过的那些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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