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娘回到荣家,就见荣大嫂着急的等在院中,见到她回来,荣大嫂三步并作两步走向前,拉着她的手道:“弟妹,你可回来了,二弟大半日前突然回来了,却一直将自己关在了屋里谁也不理,你可知发生了何事?”
周云娘回来前去了趟王举人家,知道荣楚已经回来了,但面对荣大嫂的询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若说她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嫂肯定会问个究竟,可明显荣楚并不想事情被家人知道,这才只是把自己关在屋里不理人。
“你也不知道吗?”荣大嫂见她没出声,以为她不知道,更着急了。
这时,荣大郎从东厢房出来,见到周云娘回来,赶紧看向妻子询问,见妻子摇了摇头,他当下道:“我去书塾问问看。”
弟弟莫不是在书塾被人欺负了,所以才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生闷气?要是气坏了怎么办?
去书塾一问岂不惹人猜疑,周云娘赶紧阻止道:“大哥,大嫂,你们别着急,我去看看相公再说。”
“那你赶紧去吧,爹娘今日去大妹家了,还不知道这事,得赶紧问清楚,不要让爹娘担心才是。”荣大嫂道。
周云娘应下,转身往东厢房走去。
屋里静悄悄的,荣楚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周云娘走到书房门口,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敲了敲门,“你还好吗?我们能不能谈谈?你把门打开成吗?”
书房里许久都没有动静,周云娘以为荣楚不会开门,正打算去洗把脸再来,今日哭了许久,眼睛都肿了,好在今日是母亲的忌日,荣家人就算看到她眼睛肿了也不会起疑,以为她是思念母亲哭肿的。
她刚迈了一步,谁知门就打开了,她转头看去,见荣楚一脸憔悴的站在那,眼睛也有些红肿,像是也哭过了。
在周云娘心中,自家相公向来是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坚毅果敢,何曾有这般狼狈不堪的时候?
她心头一阵抽痛,男儿有泪不轻弹,得多伤心才会让铁骨铮铮的男儿落泪?
在荣楚心中玉娘一定非常非常重要,所以知道玉娘骗了他后才会这般难过。
心心念念娶回家的妻子并不是想娶的人,还得被迫认下这样一桩隔应人的婚事,与不喜欢的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这一年多来,荣楚也一样十分痛苦吧。
想到这些,周云娘开口道:“你本意并非娶我,这桩婚事像牢笼一样困住了你一年多,你心中苦楚我都明白,如果你不愿意继续下去,我亦不会强求,我们可以和离。”
和离会让她和周家遭受非议,非她心中所愿,但看到荣楚这般痛苦的模样,她又于心不忍,既然他们的婚事让荣楚这么痛苦,不如作罢。
强扭的瓜不甜,她虽不识字,但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荣楚听到她的话,突然就激动起来,身形都晃了晃,他扶着门框看着周云娘,眸中情绪翻涌,“你想和离?”
“我……”
不等周云娘说完,荣楚苦笑一声,又道:“也是,这一年多来我对你不好,你想离开也是正常,我会如你所愿……”荣楚说着转身往书桌走去,可没走两步,他眼前一黑朝地上栽去。
扑通一声,人倒在了地上,周云娘吓了一大跳,冲了过去,“相公,相公,你咋了?”
她想将人扶起来,可是力气不够,只得着急朝外面喊道:“大哥,大嫂,你们快来,相公晕倒了!”
荣大郎和荣大嫂刚回了屋就听到了周云娘的喊声,夫妻俩像箭一样冲出房门,冲进了东厢房,见弟弟真的爬在地上,俩人脑中顿时一阵轰鸣。
周云娘见两口子愣着,赶紧道:“大哥,快把相公扶到床上去。”
荣大郎这才回过神来,踉跄着进了屋,和周云娘一起把弟弟扶到了床上。
周云娘检查了一遍,发现荣楚并没有伤到哪,这才微松了口气。
“二弟咋这么烫?”荣大郎摸着荣楚的手急道。
周云娘心头一跳,赶紧去探荣楚的额头,确实是滚烫的,当下急道:“请大夫,快请大夫。”
荣大郎二话不说,箭一般冲了出去。
荣大嫂这时也回过神来,转身出去打了盆水进来,“弟妹,先给二弟擦擦身,再拧个湿帕子敷在额头上,别烧着脑袋才好。”
她娘家村子就有人发高热坏了脑子的,那人后来变成了傻子,二弟马上要考乡试,可千万不能烧坏了脑子。
周云娘接过水,赶紧去给荣楚脱离衫擦身,荣大嫂待着不便,只得出到院子去等着,她心里急得不行,二弟是一家子的希望,千万不能出事啊。
荣大郎几乎是一路狂奔去的镇上,找到大夫后怕耽搁了功夫,直接将年迈的大夫给背回了村里,他风风火火赶回家,把村子里的人都给惊动了,不出一会子功夫,大家都知道荣楚病了。
在这个医疗条件相当落后的年代,如果运气不好,一个小小的风寒就能要人性命,荣楚又是书生,体质本就比一般庄户人家要弱些,如今染了病,恐怕是凶多吉少。
荣家上下本分老实,待人和善,与乡里乡亲的关系都很融洽,大多数人都在担心荣楚的情况,再一个,荣楚是村里唯一的秀才,他们还盼着他将来出息了,他们村子里的人走出去腰杆子也能挺得直,若是荣楚当了大官,就更没有人敢随意欺负他们了。
有与荣家交好的村民前去荣家打探情况,又担心进去碍了事,只好在院子外等着消息。
屋里,大夫给荣楚看过后,朝紧张的荣大郎几人道:“荣秀才这是急火攻心,导致脏腑阴阳失调,因而引发了高热,我给他开几副药,先把高热退下去,再好好休息,如果高热不反复便不会有大碍。”
几人听到没有大碍几个字,顿时松了口气。
大夫坐下来写好方子,再道:“不过近来最好让荣秀才平心静气,戒躁戒怒,多作休养为好。”
“谢谢大夫,我们记住了。”荣大郎感激的朝大夫拱了拱手。
大夫将方子递给了他。
荣大郎付了诊金,朝大夫道:“大夫,我背你回去吧。”
反正他顺道要去镇上抓药。
“不用了,我自个回去就是,救人如救火,你赶紧去抓药,别耽搁了功夫。”他说着将东西装好,背着药箱往外走。
荣大郎交待媳妇和周云娘好好照顾弟弟,拿着药方急忙去抓药。
出了门,见有邻里在外徘徊,荣大郎知道他们是好心,怕他们担心,便说荣楚没事了,消息传开,村民们这才放了心。
趁荣大郎去抓药的功夫,周云娘又给荣楚擦了几遍身,避免荣楚烧得太厉害伤了身子。
待药一抓回来荣大嫂赶紧去煎了给荣楚灌下去,周云娘拿了两床被子出来给荣楚裹上,慢慢捂出了一身汗,高热退了。
荣老头和荣老太从闺女家回来,一进村子就听到儿子染病的消息,火急火燎往家里赶,刚进院子就看到出来倒水的荣大嫂,急得问道:“老大媳妇,老二咋样了?”
“爹娘,你们别着急,二弟的高热退了,人已经没事了。”荣大嫂赶紧安抚道。
公婆年纪大了,又极其看中小叔子,她生怕他们再急出个好歹来。
荣老头和荣老太大微放了心,赶紧往东厢房去看儿子。
东厢房里,周云娘正在床边守着,见二老回来,忙站起了身,“爹娘,你们回来了。”
二老顾不得应她的话,走到床边看了儿子,见儿子一脸憔悴,说不出的心疼,不过摸了摸额头已经不烫了,这才放下心。
荣老太问:“老二这是咋回事?”
“兴是乡试在即,相公有些心急,急火攻心,这才发了高热。”周云娘撒谎道。
不管她和荣楚会不会和离,都暂且把荣家人瞒过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荣老头重重叹了口气,“这孩子,把自个儿逼得太紧了。”
“可不是,他还年轻,就算这次考不中,以后有的是机会,咋就把自个儿逼到这份上呢?”荣老太也道。
周云娘从未对长辈撒过谎,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忙道:“爹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相公,你们一路回来定是累坏了,先回屋歇会儿。”
荣老头和荣老太点了点头,他们在这反而会吵到儿子休息。
“老二媳妇,那有事你就叫我们。”荣老太说了一句,和荣老头出了门。
待人走了,周云娘又坐回去,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
荣楚睡了一觉醒来,见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着烛火,四周静悄悄的,一点响动也没有,他口干舌躁想喝水,便想起身倒水,却惊了床边的人。
“相公,你醒了?”周云娘一直守着荣楚,困了也不敢去睡,本是想爬在床边养养神,谁知不小心睡着了。
荣楚看着她疲累的脸,假装疑惑问,“我咋了?”
“你发了高热,晕倒了。”周云娘道。
荣楚一脸难怪头有点痛的神情,还抬手揉了揉眉心,“我晕了多久,现在什么时辰了?”
周云娘看了眼窗子透进来的月光,答道:“快三更了。”
“这么长时间你一直在守着我?”荣楚问。
周云娘以为他怪她待在他屋里,解释道:“你发着高热,身边不能离了人。”
不管怎么样,现在他们还是夫妻,她理应照顾他,而且她若不照顾,也怕荣家人起疑。
“爹娘和大哥大嫂他们急坏了吧?”荣楚看了看她,再问。
周云娘道:“爹娘倒是还好,白天去姑姐家了,回来的时候你的高热已经退了,大哥大嫂急坏了,大哥还亲自把大夫给背了回来……”
想到白天荣大郎夫妻着急的模样,周云娘鼓气勇气道:“我晓得你伤心,但也得为爹娘哥嫂想想,好好保重自个儿才是。”
若他有个好歹,这一家子该怎么办?
“是我不对,我一时钻了牛角尖,以后不会了。”荣楚道。
难得的,荣楚没有冷言冷语,而是这般好声好气和她说话,周云娘有些惊讶,嘴角也不受控制的微微扬起。
想到大夫叮嘱要多喝水,她站起身道:“我去给你倒点水。”
荣楚的视线随着她移动,见烛火打在她脸上,她的神情是那般温柔,让他莫名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想到她之前提到和离的事,不由得问道:“你想与我和离,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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