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刚刚难为你了。”荣楚握着媳妇的手疼惜道。
周云娘最是朴实善良的性子,让她配合自己演这样一出戏实在是为难她了。
周云娘摇摇头,虽然有些为难,但为了证实那些猜测,她还是愿意配合相公这样做的,她心中还对郑子决存了一丝希望,希望这一切都是相公猜错了,希望郑子决并没有做那些错事。
她看向门口的方向,心中暗道,表哥,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恒哥儿饿了要吃奶,周云娘就抱着他回了屋,荣楚叫来顺子吩咐,“盯紧我师兄,有什么情况立即告诉我。”
“公子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顺子回道。
荣楚点了点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拨云见日,真现大白。
郑子决回到住处后便关起门来问三才,“给周氏调理胎儿的大夫你可知在何处?”
“公子,小人知道,当初您让小人给了那大夫一笔银子,让他离开镇子,我怕以后公子还要找他,便多留了个心思,他搬走时我暗中跟着他去了他的新住处。”三才回道。
郑子决心中一喜,赶紧道:“你即刻回去,找到那大夫……”他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而是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三才惊了一跳,“公子的意思是……”杀了他?!
郑子决脸色阴沉的点点头。
三才咽了口唾沫,半响抱拳,“小人知道了。”
“你想办法制造一场意外,不要太过刻意,也不要留下痕迹。”郑子决再道。
三才,“公子放心,小人一定将事情办妥。”
郑子决拿出一盒银子来,“这些银子你拿着,记住,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亲自办妥。”
交给别人他不放心,要是出了纰漏就完了。
三才接过银子,重重点头,“是!”
温青宁听说郑子决从外面回来了,兴高采烈的推门进去,“郑大哥,我有事和你说……”
哗啦啦!
她突然冲进来,吓了三才一大跳,手上的银盒子掉在了地上,里面的银子滚了一地。
郑子决脸色冷若冰霜,走向前喝道:“为何不敲门?这就是你温家的教养吗?”
三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捡银子,一颗心怦怦直跳,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刚刚公子和他说的话,温姑娘没听到吧?
温青宁自三才手中的银子掉落在地时就惊住了,此刻被郑子决一通吼,更是吓得脸色大变,她心中委屈不已,鼻子阵阵发酸,眼泪一下子布满眼眶,“郑、郑大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刚刚我收到爹娘的信,他们同意我们的亲事了,我只是太高兴了,所以才忘记敲门,对、对不起……”
她说到这委屈得不行,眼泪不受控制的滚落。
郑子决听说温家二老同意他和温青宁的婚事,心中的怒火灭了一半,见温青宁哭了,怒火又灭了一半,他赶紧向前握住她的手,歉疚道:“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只是你刚刚那样冲进来,把我吓了一跳,我这才有些生气。”
温青宁听见他道歉,不但没有止了哭泣,反而哭得更大声了,她真的觉得好委屈,她只是想把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他,她也不知道他和三才在屋里说话,他们都要成亲了,他还这样凶她,呜呜,她好难过。
“不哭了,不哭了,乖。”郑子决轻声哄道。
这时候三才也收拾完银子,朝郑子决行了一礼,拿着银子赶紧出去了。
郑子决哄了好一会儿才把温青宁哄好,温青宁眼睛都哭肿了,最后还不依不饶道:“你以后再也不准凶我了,否则我就不嫁给你了。”
“不嫁给我嫁给谁?”郑子决搂住她,笑问。
温青宁羞红了脸,“反正不嫁你。”
“你离得开我吗?”郑子决宠爱的捏了捏她的鼻尖问。
温青宁脸更红了,羞得依偎进他怀里。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让郑子决心头无比炙热,他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吻了上去。
温青宁心中狂跳不已,感受着心爱男子的亲吻,有股不顾一切想将自己交给他的冲动。
两人越吻越动情,不知不觉到了床榻上,温青宁一身滚烫,心中无比渴望,就在她以为他们俩个会合为一体之时,郑子决突然停下了动作,站起了身。
温青宁心中一阵失落,坐起来看着背对着他的男人,一脸疑惑,“郑大哥,你、你怎么了?”
为何每次到了关键时刻,郑大哥就这样,难道郑大哥不想得到她吗?
郑子决紧了紧拳头,努力压下内心的情绪,转过身道:“青宁,对不起,我现在还不能,我们还没成亲,我不能毁了你的清白。”
原来是这样。
温青宁心中感动,站起身依偎进他怀中,一脸幸福道:“郑大哥真好,处处为我考虑。”
虽然她很想和心爱之人在一起,但郑大哥说得对,他们还没成亲,还不能……不过没关系,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成亲了,就能明正言顺的在一起,她等得起。
郑子决搂着她,虽然笑着,但笑意之下却隐忍着无尽的怒意,周玉娘那个女人,真是世上最狠毒的毒妇,他真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刮!
“郑大哥,刚刚你和三才在说什么呀?”温青宁想到之前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对劲,郑大哥为什么要给三才那么多的银子?
郑子决随便编了个由头,“三才的母亲病了,我给他些银子,让他回家乡医治母亲。”
“原来是这样。”温青宁放下心来,再次夸道:“郑大哥,你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郑子决暗想,好人这两个字他现在已经配不上了,不过他不在意,无毒不丈夫,只要达到目的不折手段又如何?以他的出身,想要出人头地自然要靠点手段。
荣楚又何偿不是利用张远和赵齐才有今日?
他不后悔之前做的那些事,如果能出人头地,他手上再多几条人命也无妨,史书上哪个厉害的人物手上干净,成大事者向来是不拘小节的。
接下来,他得尽快除掉荣楚才行。
“你是说三才离开了京城?”荣楚听到顺子禀报,问道。
顺子点头,“是的,公子,离开得很匆忙,像有什么急事要办。”
三才是郑子决贴身伺候的人,如果不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郑子决不会让三才离开他,难道是……
荣楚对顺子道:“你雇几个会拳脚的人一路跟上去,不要被三才发现,但也不要跟丢了。”
“是,公子。”顺子应下,转身走了。
荣楚手指在桌上轻轻点了点,上次打草惊蛇,这次引蛇出洞,如今蛇已经出洞了……
荣楚和张远闹翻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不少人都替他们惋惜,明明是那么要好的兄弟,说断了往来就断了往来,也太可惜了。
两人的朋友都在劝说他们合好,可是这次两人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谁的劝也不听,执意不再往来。
王夫人急得不行,朝丈夫道:“你去劝劝远哥儿吧,那孩子向来听你的,他和荣大人以前感情那么好,总不能因为一点小事就疏远了吧?”
“他们年轻人的事我们就别跟着掺和了。”王大人认为外甥和荣楚之间不可能这么轻易断交,他总觉得他们在密谋什么?所以不愿轻易去插这个手,怕坏了他们的事。
黄忠义的事那么快被查出来就是因为荣楚和外甥他们设下了计谋,这次可能也不例外。
王夫人不满道:“你一点也不关心远哥儿,你是不是从来没把他当亲人?”
“你这说的什么话?”王大人见她越说越离谱,也有些不高兴,“我为他操的心少吗?你说这样的话也太过分了。”
王夫人也是一时心急才说了这样的话,说完就后悔了,见丈夫生气了,她不再说什么,起身离去。
王大人气得不行,但妻子的性子他最是清楚,向来是有口无心的人,他一个大男人也不能和个妇人计较,只好自己把怒气消了,背着手去书房看书去了。
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荣楚和张远的事,郑子决见时机到了,便约了张远吃饭。
张远进到酒楼雅间,未等郑子决开口便道:“如果郑秀才也是来劝我和荣楚和好的话,那就不用说了,我是不会和他再来往的。”
“张大人误会了,我不是来当说客的。”郑子决笑道。
原本他还怕传言过于添油加醋,张远和荣楚的关系未必有那么恶劣,如今见张远态度这么坚决他就放心了,他今日的计划很容易成功。
郑子决请他坐下,给他倒了杯酒,一脸是笑道:“我一直仰慕张大人的才学,早就想与你结交,只是以前因为你与师弟交好,怕旁人说闲话,所以一直将对你的仰慕之情藏在心底。”
顿了顿,他再道:“如今你和师弟不再往来,不知我有没有机会与张大人成为朋友?”
“我也一直敬仰郑秀才的为人,早就想与你结交。”张远一脸被他夸得洋洋得意的神情,“郑秀才人品贵重,比荣楚要强多了,我跟你讲,荣楚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然和他称兄道弟!”
郑子决端起酒杯与他喝了杯酒,而后道:“我师弟确实有些小聪明,以前他就私下同我讲过,说王大人出身官家,于他的前途有益,这才愿意结交,还说赵大人家境好,与赵大人在一起就不用花他自己的银子。”
“太无耻了!”张远闻言气得拍桌,“亏得我和赵齐把他当兄弟,他竟然是在利用我们,世上怎么会有他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郑子决见他气成这样,心中高兴,嘴上却假意劝道:“张大人别生气,我师弟也是因为出身贫寒,这才不得已为之。”
“出身不好就能这样利用别人吗?他把我们当什么了?他的踮脚石吗?”张远一脸气狠了的神情,“所以如今他出息了,结交了秦文杰秦大人那样的人物,就一脚把我踹开?简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越气越怒,郑子决就越高兴,继续煽风点火道:“别说张大人生气了,就连我也有些生气,以前我和师弟感情十分要好,他家境贫寒,我也多有资助,后来他结实了你和赵大人就不与我往来了,我当时还难过了许久,但想着再怎么说也是师兄弟一场,作为师兄我不与他计较。”
“我还说怎么那般奇怪,明明你们俩个感情十分要好,说疏远就疏远了,原来是这个原因,这个无耻之徒,我真恨不得打他一顿!”张远越说越激动,
郑子决见起了苗头,赶紧道:“张大人可不要做傻事,他现在是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殴打朝廷官员是要受到国法制裁的。”
他这话虽说是劝话,但无疑在火上浇油。
张远气得咬牙切齿,“是,他利用完我,他现在成了朝廷官员,我却还只是一个备选官,以后能不能当官还是个问题。”
按理说郑子决叫他大人是不对的,他现在还不是官。
“我师弟这人有些小心眼,张大人还是不要得罪他,受些委屈主动求和吧,否则以他现在的地位,要是暗中使梆子,张大人怕是前途堪忧。”郑子决继续拱火。
张远端起桌上的酒一饮而尽,但并未能浇灭他心中的怒火,他气得将杯子摔在地上,“我凭什么向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求和?他若是敢对我做什么,我亦不是好惹的。”
“他现在当了官,结交的也都是大人物,以后只会越来越好,只要他动动手指就能将你我按死,唉,没办法,我们只能认命。”郑子决假装泄气道。
张远道:“认命?我凭什么要认命?”
“不认命又能怎么样?只要他活着一天,我们就不会有好日子过。”郑子决颓丧的喝了杯酒。
张远也喝了杯酒,气呼呼道:“老天有眼,一定不会让他得意太久,保不齐哪天他就出了意外,落得个像黄忠义一样的下场。”
“靠老天开眼这就太难了,我师弟运气向来极好,上次顾俊生暗中加害都能平安躲过去。”郑子决说到这,无奈摇头,“得罪了他,这辈子我们是再没有出头之日了。”
张远并不出声,只是一个劲的磨牙。
郑子决见自己说了这么多,张远都不上道,有些急了,给他添了杯酒,再道:“不过意外这事也说不准,他多行不义,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就遭报应了呢?”
“郑秀才的意思是?”张远一脸我不明白的神情。
郑子决暗暗着急,张远这人看着聪明,怎么比顾俊生还蠢,他都说得这样明显了,张远都想不到吗?
今日他定要让张远对荣楚动杀心才行,不能再夜长梦多。
想到这,他引诱道:“我师弟要是一直踩在我们头上,我们这辈子也没出头之日了,张大人,要不我们合计合计……”他朝张远暗示性的眨了眨眼。
张远一脸茫然,“合计什么?”
郑子决看到他那张天真的脸,忍不住在心中大骂,这个蠢货!
他深吸一口气,索性直白说了,“如果他像之前那些考生一样出了意外,岂不是再没有人踩在我们头上?”
“出意外?怎么出意外?”张远还是不明白。
郑子决急不可耐,脱口而出,“我的意思是,我们俩暗中制造一场意外,让我师弟出事,这样我们就不必再过憋屈的日子了。”
“郑秀才,你想害荣楚?”张远惊问。
郑子决道:“是他先利用我们的,再说了,我们也是为了自保才不得已为之,张大人不必觉得良心不安。”
“你说得对,是他先不仁的,就别怪我不义了,郑秀才,就按你说的办。”张远点点头。
郑子决见他答应,心头大喜,“那我们就好好合计合计,该怎么制造一场意外,让他不留痕迹的消失。”
张远喝了杯酒,“这个不急,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郑子决喝了杯酒,因计划成功,他心中畅快不已,“张大人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不分彼此。”
张远便问:“你如实告诉我,顾俊生对荣楚下手是不是也是你暗中出了力?”
“这……”郑子决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这种事情,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危险。
张远道:“郑秀才刚刚还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现在又不愿对我说实话,这样的话,我就不敢与你合作了?”
郑子决急了,也顾不得许多,赶紧道:“是,是我从中挑唆,顾俊生才会暗中对荣楚下手的,只是那次顾俊生失了手。”
反正他已经想好了,只要张远对荣楚下了手,他就将事情泄露出去,张远也不会有好下场,一箭双雕,也能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郑秀才,以前真是小看你了。”张远叹道。
郑子决看出他神情不对,起了疑,“张大人这是何意?”
“我是何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张远站起身,手指指向一处。
郑子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原本墙壁竟然被打开了一道门,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荣楚。
他惊得豁然起身,一张脸瞬间惨白,“师弟,你、你怎么……”
雅间里怎么有暗门?荣楚是何时进去的?刚刚他和张远的话他都听到了吗?
“我若不在这,又怎么会知道我这个温润如玉,谦谦君子的师兄竟然要在暗中加害于我!”荣楚冷着脸道。
郑子决张了张嘴想解释,可是见到暗门里又走出来一个人,这人他认识,京兆尹崔林,京兆府审顾俊生的案子时,他在堂外观看,见过崔林。
巨大的震惊让他的头一阵眩晕,整个人也有些失了力气,京兆尹崔林怎么也在里面?荣楚听到那些话他或许还可以否认,可京兆尹也听到了,他还怎么否认?
张远见人出来,赶紧抱拳行礼,“见过崔大人。”而后又朝荣楚笑了笑。
郑子决总算明白了,什么闹翻都是假的,是荣楚和张远在做戏,为了引他上勾,他上当了!
崔林朝张远点点头,看向郑子决,“郑秀才,你唆使他人暗中行凶,加害朝廷官员,跟本官去京兆府走一趟吧。”
郑子决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一脸死灰。
崔林将郑子决带回了京兆尹,因崔林亲耳听到郑子决亲口承认,证据确凿,郑子决谋害官员的罪名成立,被暂时关押在京兆府的大牢中,等走完程序再正试关押。
另一边,黄忠义的事惊动了昌文帝,得知黄忠义暗中害人,还将罪名推到他人头上,昌文帝震怒,两罪并罚,下旨革除黄忠义的功名,罢免了他的官职,连世代为官的黄氏一族也受到了牵连,不但官职连降三级,且黄家后代子孙都不得再入仕途。
黄家的仕途终止于黄父这一代。
按律例,黄忠义致多名举人伤残,还得经受数年的牢狱之灾。
案子查清,顾俊生被从牢中释放出来,他确实加害过荣楚,因此,除了不用坐牢外,他之前的判决都不变,不过能活着,这已经是他和顾家人最大的心愿。
王大人和王夫人听闻消息,暗松了口气,王大人道:“我就说吧,年轻人的事不用插手,远哥儿和荣大人只是假意闹翻,实则是为了查案。”
他就知道荣楚和外甥不是那等肤浅之人,会为了点小事不顾多年情份,果然是为了揭露郑子决才作戏的。
“是是是,是我太心急了,我向你赔罪,相公,你就不要和我一介妇人计较了行吗?”王夫人认错的态度极好。
她当时也是急坏了,这才说了重话,如今知道外甥和荣楚并不是真正的闹翻,她高兴不已,也为之前的鲁莽向丈夫道歉。
王大人看她一眼,也没真正和她置过气,说了句下次不可以这样心急口快,事情便揭了过去。
“哈哈哈,荣楚兄、张远兄,你们这场戏做得可真妙,要是我不知情都能被你们给骗了。”赵齐大笑道。
张远喝了口茶道:“多亏了荣楚兄的妙计,否则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揭露郑子决的真面目。”
那日在酒楼,他听到郑子决亲口说出那些话震惊不已,险些就露了破绽。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画虎画皮难画骨,郑子决看着斯文儒雅,竟是这样一个披着良善外皮的豺狼,简直是斯文败类。”赵齐骂道。
张远点点头,“可不是,要不是我亲耳听到他的话,我都不愿相信那样一个温润如玉的人皮囊下竟然藏了这样一副恶毒心肠。”
“以前荣楚兄与他疏远是对的,这种人一个搞不好就在背后下黑手,防不胜防。”赵齐再道。
荣楚赞同他们的话,现在想想,周玉娘和郑子决真的物以类聚,都是外面看着善良无害,内心恶毒狭隘的人,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嫂夫人应该很难过吧?”张远问荣楚。
荣楚点点头,“确实有些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不过也没办法,我也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唉!”
“有什么好难过的?郑子决这种小人,知道他的真面目是好事,以后他就不能再害人了。”赵齐道。
话虽如此,但以周云娘的性格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好在他之前就给她打了预防针,她虽然难过,也没有受到惊吓。
张远想到好几日不曾看到顺子,不由得问:“顺子那小子去哪了?好多日没看到人了。”
“你不说我还没注意,确实好几日没看到人影。”赵齐后知后觉。
荣楚道:“我让他去办事了。”
“办事?办什么事?”两人立即来了兴趣。
荣楚正要答话,这时,顺子回来了。
“公子……”他风尘仆仆走到荣楚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荣楚脸色一凝,起身道:“把人带上,去京兆府。”
“又去京兆府?”赵齐吃惊。
张远起身问:“荣楚兄,又发生了何事?”
“事情紧急,等我回来再向两位仁兄细说。”荣楚说完,带着顺子匆匆离去。
张远、赵齐对视一眼,皆是一脸好奇,猜测荣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去京兆府。
不过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京兆府的公堂上,崔林看了看荣楚和他身边的一干人等,又看了眼从牢中被提出来,跪在堂下的郑子决,怒拍惊堂木,“郑子决,你的妻子周氏是不是你所害?”
郑子决呆若木鸡的跪在地上,刚刚他进来时,看到荣楚身边跪着的三才和那个给周玉娘调理胎儿的大夫以及之前照顾周玉娘的丫头,便什么都明白了,三才失手了,而且还让荣楚抓住了把柄。
不,或者从一开始,荣楚就在给他下套,引诱他往圈套里钻,而他丝毫没有察觉,掉进了他设下的陷阱。
崔林见郑子决不作声,也不理会,转向三才等人审问。
三才哪见过这种场面,吓得什么都招了。
他奉公子的命令回陵阳县杀大夫,可是刚要动手就被顺子带着人给拿下了,这一路回来,他都想明白了,他老老实实的招供,只求一条活路。
三才一招,大夫和丫头也都如实道来。
大夫:“秀才娘子的胎儿满了三月就稳妥了,我还叮嘱秀才相公,要让秀才娘子后面多多走动,不要饮食过盛,否则会有胎大难产之忧。”
难怪郑家要给他一笔银子,让他搬离镇上,原来郑家要害得周氏一尸两命,这次幸好荣大人及时相救,否则他就没命了。
郑子决也太恶毒了,害死了妻儿不说,还要杀他灭口,简直是个畜牲。
“是我家公子让我看着少夫人,不让她走动,还给少夫人大量进补,不关我的事,都是公子吩咐的。”丫头抖着声音道。
证据确凿,就算郑子决不认也没用了。
崔林怒极,狠狠拍响惊堂木,“郑子决,你简直丧心病狂,一尸两病,你身为读书人,怎么下得去这样的狠手?”
这段时日,他真的是大开了眼界,这些个读书人,看着斯斯文文,心思一个赛一个恶毒,加害旁人便也罢了,连自己的妻儿都给亲手害了,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惊堂木的响声惊醒了郑子决,他突然癫狂起来,“是周玉娘先要害我的,她给我下毒,想要杀了我,然后嫁给荣楚,她挡我前程,让我蒙羞,她死有余辜!”
三才这才想起这事来,也道:“少夫人确实曾给公子下毒。”
荣楚无奈摇头,周玉娘和郑子决这两人,本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却落得个互相残杀的地步,到头来,不但没得到想要的,拥有的一切也失去了。
他们本来可以拥有顺遂的人生,却因为贪心不足,内心被驱使,一步一步走向不归路。
案子明了,荣楚也不再多待,朝崔林行了一礼,告辞离去,他出得京兆府还听到郑子决癫狂的喊声传来,他没有停留,快速离开了。
郑子决的事很快传开,街头巷尾骂声如潮,都说郑子决畜牲不如,为了前程连自己的发妻和孩子都下得去手,这种人根本就不配为人。
张远和赵齐得知消息也是惊得半响没说出话来,之前他们觉得顾俊生和黄忠义已经算狠了,可与郑子决一比,简直不算什么,一个人的心要狠到什么程度才对自己的妻儿下得去手?
要不是证据确凿,他们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止他们不敢相信,温青书兄妹也是不敢置信。
温青书惊得脸色发白,“子决兄他、他不但暗中加害荣大人,还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妻儿?天啦,我真不敢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
“不会的,肯定是弄错了,郑大哥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明明他那般温和良善,他不可能做这样恶毒的事!”温青宁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站起身朝外面冲去,“我去找他,我要亲口问他,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温青书赶紧将她拦下,“青宁,别去了,你见不到他的,他已经被打入死牢!”
郑子决的罪行按律判处死刑,如今已经被打入死牢,只等押回陵阳县行刑。
“不,我要去见他,哥,你帮帮我好吗?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温青宁哭喊道。
温青书抱住妹妹,心疼不已,“宁儿,他不是良人,他连发妻和亲生孩子都下得去手,你若嫁给他也是同样的下场,如今提前知道他的为人,是你的幸运,而且他一直在骗你,他只是想利用我们温家的人脉为他铺路。”
“不会的,他是真心爱我的。”温青宁摇头道。
温青书原本不愿将事情全告诉妹妹,但见妹妹到这份上还这么相信他,也顾不得了,“他一直在骗你,他根本就不能再人道!”
“你说什么?”温青宁惊问。
不、不能人道?!
温青书点点头,“是,他在公堂上亲口说的,他亡妻死前重伤了他,他再也不能人道了。”
温青宁愣在当场。
她想起之前和郑子决亲近时,每到关键时刻他都会嘎然而止,他说是为了她的清白,不愿在成亲前做出格之事,原来,原来他是不能人道!
她又想起之前他多次向她发脾气,事后又甜言蜜语哄她,那时她被情爱蒙蔽头脑,没有察觉出不对劲,如今想来,他根本就是在伪装。
他真的在骗她,在利用她,哥哥说得没错,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得知他的真面目,以后她也会落得和他发妻一样的下场。
可是这样的事实让她怎么接受得了?她是那样的深爱着郑子决,郑子决却一直在利用她欺骗她?
剧烈的悲痛和打击让她胸口一阵发闷,她支撑不住,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温青书大惊,赶紧命人去请大夫。
荣楚来到房门外,听到周云娘的哭声从里面传来,他叹息一声,推门进去,见周云娘正伏在桌上哭泣,恒哥儿在床上睡着了,似怕吵到儿子,周云娘没敢哭太大声。
“云娘。”荣楚让乳母把恒哥儿抱走,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将她搂入怀中,“你想哭就痛快的哭吧,哭出来就舒服了。”
周云娘搂住自家相公,再也忍不住痛哭起来,“我自幼和表哥一同长大,他最是良善温和的性子,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荣楚不知道怎么劝她,索性没有出声,让她发泄出来。
“我多希望这一切不是真的,可偏偏就是真的,相公,权势富贵真的就那么重要吗?竟然敌得过自己的亲生血脉?”周云娘哭着问道。
荣楚道:“可能在师兄眼里,权势富贵很重要吧,云娘,人心本就易变,在很多人心中,利益至上,只要关乎到利益,父子亲情都可以舍弃。”
他松开她,抬手给她擦去眼泪,认真道:“但我保证,我绝不是那样的人,我最在意的是亲人朋友,如果让我拿亲人朋友去换利益,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相公,我当然相信你。”周云娘哭了一场,心里舒服许多。
她不会因为表哥的事就质疑相公和别人,她只是觉得可惜,她的表哥曾经是那样一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如今却变得面目可非。
荣楚吻了吻她的额头,“娘子,别难过了,别人怎么样我们左右不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问心无愧。”
周云娘点点头。
郑子决依律被判处斩刑,不日将要发回陵阳县行刑,这日,京兆府来人通知荣楚,郑子决想见荣楚和周云娘。
荣楚并不想周云娘再见他,周云娘好不容易好一点,见了郑子决恐又要伤心一场。
但周云娘想去见他一面,这也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荣楚尊重她的决定,带着她去了牢中。
“你们来了?”郑子决穿着囚服,端坐在大牢中,还维持着他仅有的气度。
荣楚和周云娘看着他,一时五味杂陈。
郑子决那日在堂上发了场疯,此刻已经清醒过来,见二人这般看着他,他问:“我是不是很狼狈?你们……”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和云娘不是来看你笑话的。”荣楚打断他的后话道。
郑子决愣了愣,而后想到什么点点头,“是,你们不是那样的人,你们是好人,你们良善大度,是我小人之心!”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怒从中来,站起身走到牢门处,大声道:“荣楚,你以为你这样很高尚是吗?你是在瞧不起我!”
“我没有这样想。”荣楚平静出声。
郑子决见他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突然一阵无力,他冷笑道:“周玉娘说得对,我输了,我彻底输给了你!”
荣楚永远都是这副模样,不温不火不急不躁,好像对一切都不在意,可这样的他却一路顺风顺水,反观他,在意面子,在意功名,在意前程,为此付出了无尽的心力,到头来却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
“师兄,我从未与你比较过,我们之间何来输赢?”荣楚反问。
郑子决嗤笑一声,“你是没与我比,因为你根本就不需要比,你一直就胜过我,你娶了温柔善良的云娘,而我却娶了心思恶毒的周玉娘,你科考顺利,一路高中状元,而我乡试落第,到现在还只是个秀才,不,现在我连秀才也不是了!”
不但功名没了,连命也要没了,何其可悲!
“师兄可有想过,你为何会落到今日地步?”荣楚看着他道:“如果你不动歹念,不暗中加害他人,你也可以像我一样顺顺利利考□□名,你之所以落得如今的下场是因为你生了害人之心。”
“常言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师兄,你有今日皆是因为你曾经种下了恶果,这是你的恶报!”
原文中,郑子决心地善良,不曾加害过任何人,所以一路顺风顺水,求仁得仁,一生美满,这就是善报,而原主心生恶意,做下诸多错事,他的下场就是恶报。
如今荣楚穿过来,改变了原主的人设,成了一个不计得失,善意待人的好人,所以原主的人生也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郑子决有今日下场,都是因为他做恶的原故,怪不得任何人。
这虽然是一本小说,这里面的人物结局虽然早被安排好了,但每个人的命运却还是掌控在自己手里。
郑子决愣住,一时没有说出话来。
周云娘看着面目全非的表哥,忍不住问道:“表哥可有想过,要是相公出事,我和孩子该怎么办?”
“云娘,我从未想过要害你,荣楚运气那么好,将来一定会有大出息,他出息后必会三妻四妾,你跟着他只会受尽委屈,我这样做也是为了你好。”郑子决解释道。
他固然针对荣楚,可却从未想过要害表妹。
周云娘眸中含泪,“为我好?你所谓的为我好就是要害死我的丈夫,害死我孩儿的亲生父亲吗?请恕我不能接受这样的好!”
“云娘,我真的从未想过要害你,我对你的情义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我只恨当初自己太过愚孝,没有早早和你成亲……”
“愚孝吗?我看未必吧?”周云娘打断他的话,“是你心底里也不愿娶我吧?那时候的我根本不能给你带来任何的好处,所以你也犹豫了是吗?”
郑子决摇头否认,“不是的。”
“是与不是我已经不在意了,可是表哥,玉娘固然可恶,但她腹中有你的骨肉啊,你怎么下得去那样的狠手?”周云娘痛心疾首的问道。
郑子决道:“是周玉娘自找的,她欺骗我,又加害于你,云娘你一定不知道,我病重之时,她曾私下找过荣楚,想要回到荣楚身边,她还给我下毒,想要我性命,她就是一个蛇蝎毒妇,她死有余辜!”
周玉娘那个贱人,临死了还对他下黑手,让他再也不能人道!他一点也不后悔杀了周玉娘!只恨自己没有防备她,让她得了手!
周云娘惊得看向荣楚,荣楚朝她点点头,周云娘捂住胸口,久久都说不出话来,玉娘后面竟还做了这么多的事?她也太糊涂了!
郑子决再道:“要不是她加害我们,我们早就成亲了,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这一切都是周玉娘害的!”
“没有人害你,是你自己害了你自己。”荣楚道。
郑子决到这个时候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将一切都怪到别人头上。
是,周玉娘确实做了很多的错事,但若郑子决自身立得住,不被周玉娘所影响,不做恶,也不会有今日恶报。
郑子决的心思是周玉娘既然做了错事,那他也能做,如果人人都学他,这世道岂不是乱套了。
周云娘看到死不悔改的郑子决,失望不已,“我真庆幸当初没有嫁给你。”
以前她还遗憾没能嫁给郑子决,现在才知道,没有嫁给郑子决是她的幸运,以郑子决急功近利的心思,她一旦行差走错半点,也必会落得和玉娘一样的下场。
“连你也这样想我吗?”郑子决抓住牢门,脸上越发狰狞起来,“旁人轻视我便罢了,你怎么也能轻视我?”
周云娘道:“没有人轻视你,是你自甘堕落。”
荣楚不想再与郑子决扯下去,他握住周云娘的手,最后道:“我们不想再听你为自己狡辩,今日算是我们来送你最后一程,全了我们之间最后的情义。”
说罢,拉着周云娘转身离开。
郑子决大喊道:“云娘,你相信我,我对你真的没有变过,我伤害任何人也不会伤害你!”
周云娘抬手擦去眼泪,没有停留,跟着荣楚快步离去。
郑子决也许没想过要害她,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已经深深伤害了她,自他作恶那一刻开始,他就再也不是她心中的表哥。
陵阳县,郑家。
郑父得知消息后,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半响没有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管家担心他受不住,哀声喊道:“老爷……”
郑父缓缓回神,不敢置信的问管家,“我是不是听错了?官差刚刚说什么?决哥儿在京城加害荣楚?还有儿媳妇和孙子也是决哥儿害死的?”
管家擦了擦眼泪,低声道:“老爷,您没听错,是真的。”
“咋会?决哥儿他咋会做这样的事……”郑父说到这,想起之前儿子传消息回来,险些害得荣家出事的事情,到了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原来他猜得没错,决哥儿他真的走错了路。
可儿子加害荣楚便也罢了,可儿媳妇腹中是儿子的亲生骨肉啊,他怎么下得去这样的毒手?
“老爷!”这时,郑母也得知了消息,大喊着冲了进来,“老爷,决哥儿出事了,你快救救他!”
郑父看着郑母,气不打一处来,“救他?我咋救他?他犯下了杀人的大罪,案子已经判下来了,事情已成定局,谁也改变不了!”
“去求周家,周家是你妹妹的夫家,不会见死不救的,还有荣家,荣楚是你的外甥女婿,他在京城做官,他一定有办法救咱们儿子!”郑母急道。
郑父冷笑,“这个时候你想起周家是我妹妹的夫家了?当初你看不上云娘,不愿儿子娶云娘的时候可想过我妹妹?至于荣家,儿子害的就是荣楚,荣楚又怎么会救一个害他之人?”
郑母后悔极了,早知道有用得上周家和荣家的一天,她就不该嫌弃周云娘,不该对荣楚甩脸色,现在谁能救救她的儿子啊!
想到什么,她再道:“那我们就把铺子卖了,凑了银子替儿子打点,再咋样也要救儿子的命啊,老爷,咱们就这样一个儿子,咱们还没孙子,你难道眼看着郑家绝后吗?”
“儿子这一年来在京城花费巨大,铺子已经卖光了,我们哪来的铺子可卖?”郑母痛心道。
郑母傻了眼,铺子卖完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要钱没钱,要人脉没人脉,难道就眼看着儿子死吗?
郑父指着郑母骂道:“都怪你这婆娘从中搅和,要不是你插手儿子的婚事,儿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吗?你这个扫把星,害人精,儿子都是被你害的!”
他越说越气,一直以来的隐忍在这一刻爆发,“你这等不贤不淑的恶妇,祸害了我郑家,我要休了你!”
儿子没命了,丈夫又要休了她,郑母遭受不了双重打击,晕死了过去。
郑家的事情很快在陵阳县传开,周财生得知消息也是惊得合不拢嘴,没想到让自家婆娘说中了,周玉娘真的是被郑子决害死的。
他心中一阵后怕,还好女儿没嫁去郑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郑子决不但害了妻儿,还加害女婿,想到之前女婿在京城出事的消息传回来,显然也是郑子决故意为之。
那是一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原本想到亡妻的关系,他打算给女儿去封信,至少保住郑子决的性命,但想了想他还是作罢,郑家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可从未把亡妻放在眼里,他凭什么要为郑家忙活,而且以女儿又婿的品性,要是能帮忙一定会帮,他们不帮忙就表示已经寒了心,或者帮不了,他干嘛蠢到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周家旺听到消息,简直没惊掉下巴,在他心中,二姐夫一直是翩翩君子一般的人物,没想到他竟然背地里害死了二姐和外甥,不但如此,他还要加害大姐夫。
虽然不愿相信这是事实,但官府的文书已下,由不得他不信,他只得暗怪自已年幼无知,看错了人。
他将消息告诉孙氏,孙氏大惊之下晕了过去,再醒来病竟然好了大半。
周家旺感叹,没想到母亲的疯话竟然是真的,如今母亲心结解开,病就能好起来了。
荣家那边也很快听到了消息,一家子又震惊又着急,震惊的是郑子决竟然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在背地里做了那么多的坏事,着急的是荣楚有没有出事。
好在这次荣楚学聪明了,郑子决的事情揭露后就立即写了信回家,荣家人让荣大丫读了信,知道荣楚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不久后,郑子决被押回陵阳县,按律在菜市口处决,可意外的是,郑子决死在了半道上,他是咬舌自尽,官差发现的时候他身子都已经凉了。
郑母原以为还能见到儿子最后一面,没想到儿子死在了半道上,气急攻心之下中风了。
郑父痛心不已,但他也明白儿子为何要这样做,儿子太爱面子了,走时说过再回来时定是衣锦还乡,却没料到是成为了犯人被押解回来砍头,他不敢面对乡亲父老,这才选择死在路上。
郑父痛失独子,也病倒了,病中想着郑家的香火在他这一代断送,羞愧交加,抑郁过度,没多久便过世了。
郑母虽中了风,但求生的意志力很强,只是郑家父子一死,郑家就垮了,娘家人并不愿接手她这样一个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的人,把他独自丢在郑家不管,郑母躺得太久,身上慢慢腐烂,生生给痛死了。
郑家就这样没人了,众人不禁唏嘘。
明明是那样好的人家,家境富裕,又有个员外的官职,独子还出息,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一看就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却没想到不但没起来,还衰败了。
但他们都明白,如果郑子决不做恶,郑家不会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陵阳县的人以此为诫,教导子孙一定要心存善念,这样家中才会兴旺,反之,如果做恶,家族就会快速衰败。
郑子决死在半道的消息传回京城,荣楚几个都吃了一惊,但想到郑子决虚荣的性子,又觉得是情理之中,郑子决是在最后关头给了自己和家人一个体面。
事情随着郑家三口的死告一段落,荣楚几个也都忙碌起来,时间一天一天过去,事情带来的影响也慢慢淡去。
直到几个月后,顾俊生找上了门。
顾俊生是带着顾忠来的,手上提了大包小包的礼物,见到荣楚立即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头,“谢谢荣大人不计前嫌救我性命!”
“快起来。”荣楚将人扶起来,道:“你不用客气,我只是替那些受害之人和自己讨回了真正的公道。”
顾俊生心生敬意,“荣大人的恩情我顾家绝不会忘。”他将礼物递给顺子,从怀中拿出几张契书,“这是我顾家所有的产业,就当是为报答荣大人的救命之恩略尽心意,请荣大人一定要收下。”
“这个我不能收。”荣楚拒绝道:“我说了,我并不止是为了救你,也是为那些受害之人和自己讨回公道,我不能收你家的产业。”
顾俊生执意要给,“我爹娘说了,以前我做了错事,你却不计前嫌救我性命,你是个人品贵重之人,让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真的不用客气,如果你们心里过意不去,可以多做善事,多帮助贫苦之人,也算是行善积德了。”荣楚道。
顾俊生闻言不再坚持,将契书收了,抱拳道:“荣大人果然是大善之人,好,就听你的,将这些银钱用于帮助穷苦之人,行善积德。”
荣楚回以一礼,笑了。
顾俊生走后,果然听荣楚的将产业变卖,暗中帮助了不少需要帮助的穷苦人家。
都说积善之家必有余庆,这句话应在了顾俊生身上,顾家因常年做善事,善名远扬,感动了昌文帝,昌文帝收回之前的旨意,让顾俊生的儿子参加科考,顾俊生的儿子最后考中一甲第三名探花,顾家再次步入仕途。
顾家上下感念荣楚的恩情,世代与荣家交好,最后顾氏子孙还成了荣家子孙在官场上的一股助力。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荣楚因为能力出众,很快赢得了翰林院众官员的认可,也极得昌文帝的器重,官运亨通,步步高升,最后位极人臣。
张远、赵齐二人在翰林院历练三年后考试合格,成了正式官员,他们自身有能力,加上荣楚的提携,官职升得很快,最后进入了内阁,成了朝中重臣。
荣楚人脉很广,朝中大臣几乎都与他相熟,但皇帝并不忌惮他,因为荣楚是个只做实事,从不在意权势的人,他多次对国家和黎民百姓做出重大贡献却从不要嘉奖,皇帝很多次要论功行赏,他都拒绝了。
等到了致仕的年纪,他一天也没多待就辞去了官职,带着妻子回了家乡,做了一个纵横山水,闲云野鹤的垂钓渔翁。
他一生都没纳二色,身边只有周云娘一个女人,他也从不出去沾花惹草,下值就在家陪妻儿,他如此这般正直专一,全国上下的姑娘家都照着他去挑选未来夫婿,无人不夸周云娘命好,嫁了这样一个出息又专情的好丈夫。
周云娘也觉得自己命好,竟然嫁给了荣楚这样的绝世好男人,她和荣楚这一生只生了一儿一女,她本来还想再生几个,但荣楚却不愿意让她受生产之苦,还说儿女成双福满堂,凑成好字便是圆满。
周云娘确实觉得这一生圆满了,丈夫对她极好,儿子有出息,女儿也嫁得极好,晚年荣楚陪着她游历山水,日子过得别提多惬意安乐。
“云娘,今天这条鱼够大,我给你烤着吃吧,一定鲜香可口。”满头白发的荣楚看着水桶里的大鱼,朝旁边同样白发苍苍的周云娘笑道。
周云娘正在生火,闻言笑道:“我就知道你想烤鱼,这不,火已经替你生好了。”
“还是娘子知我心思。”荣楚笑望着她道。
见丈夫看自己的眼神数十年如一日,周云娘的心不知多满足甜蜜,都老夫老妻了,相公对自己还像年轻时一样,世间哪寻得出第二桩这样的幸事?
“二叔二婶,你们又在烤鱼啦,看来我们来得正是时候。”已是中年的荣大丫走过来,高兴道。
她身后跟着林安,一脸紧张的看着她的脚下,“娘子,你慢些走,小心脚下的石子崴了脚。”
荣楚见侄女和侄女婿来了,不由得笑道:“瞧瞧,林安还是这么紧张咱们家静殊。”
“是他瞎紧张,我哪有那么娇贵了?”荣大丫嗔了丈夫一眼,走过去替周云娘添柴。
荣楚看了俩口子一眼,笑了。
自他中状元时林安在家中帮忙登记造册,侄女与他就互生了情义,后来侄女又去了林家拜林母为师,学起了医术,一来二往之下,两人感情越来越深,最后互诉情意,便在一起了。
双方的家人得知事情后并没有反对,荣家上下是真心喜欢林安,他是秀才出身,家中又开着医馆,重要的是人品好,性子好,虽然出了那样的意外,脸上留了疤,但那疤痕随着时间一长也慢慢淡化,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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