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楚以前是当过厨神的人, 哪怕用最普通的材料和最简单的步骤做出来的食物也比其它人做出来的要好吃。
做菜无非是食材、步骤和火候,三者缺一不可,但荣楚觉得心态也很重要, 心态不好的时候做出来的东西也不好吃。
这个席面对于荣楚来说虽然很重要的,但荣楚的性子摆在那里,凡事尽力而为, 不过分的苛求, 做菜的时候他还是很放松的, 就像平日在家给自己做饭一样,并没有给自己太大的心理负担。
他知道人只有在放松的状态下才能发挥最大的实力,才能事半功倍, 反之则事倍功半。
其它三个厨子就不一样了,他们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 但荣楚却能察觉出他们的紧张, 因为好几次他们都放多了调味料。
调味料讲究的是适当, 少了味道轻了,多了味道过了, 极为影响食物的口感和味道。
可能他们三个也很看中这场席面吧,也可能是因为荣楚在这,他们想和荣楚作比较, 想尽力做好菜, 可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在意越紧张越事与愿违。
荣楚没有多管闲事,一心做自己的菜。
他察觉到他们看他的眼神有些轻视, 明显他们是不服他的,如果这个时候多嘴去提醒他们,他们一定不会觉得他是好意, 不如等下用事实说话。
随着瓦缸里的汤水沸腾,鸡汤的香味慢慢溢出,众人嗅着鸡肉和蘑菇混合起来的香味,顿时觉得口舌生津。
“好香啊。”烧火煮汤的妇人抹了抹嘴角,忍不住叹道。
其它人也都七嘴八舌的说起来。
“是啊是啊,好香哩。”
“大郎,你的汤咋这么香,比我平日在家做的要香多了。”
“小鸡炖蘑菇我都吃了一辈子了,还是头一回闻着这么香的。”
“这学了手艺的人就是不一样哈,做出来的东西可香了。”
那三个厨子听到大家对荣楚夸赞不已,心里更不服气了,一个姓马的厨子忍不住说道:“很多菜都是闻着香。”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确,说荣楚的汤闻着香而已,吃起来肯定并不那么好吃。
马厨子的话冒着酸气,大家伙看他一眼,都抿嘴直笑,他这是嫉妒大郎呢。
另一个姓周的厨子见他的话说得这么直白,赶紧打圆场,“大伙这是忙碌了大半日饿了吧?哈哈哈。”
“谁说不是饿了呢?这全是好菜看都看饿了。”
“对对,今天沾了刘婶的福,可以一饱口福喽!”
“等会儿开了席我一定要多吃点,哈哈哈……”
都是同村的,大家也不想闹得不愉快,特别是今天这样的喜庆日子,都想讨个好彩头,主家多给些好处,于是顺着那厨子的话打趣起来。
厨房里全是说笑声,荣楚也跟着笑了笑,根本没有将那几个厨子的话放在心上,这个时候耍嘴皮子有什么用,等下菜出了锅就知道谁更有实力了。
荣楚发现接下来做菜的时候,那三个厨子更紧张了,这下不止是放多了调料,还放错了,频繁出错不说,还打碎了碗,引得刘家人都有些不满了。
荣楚无奈摇了摇头,这几个人从最开始想和他比输赢起就已经输了。
午时一刻,荣楚的肉菜就已经做好了,他做的是梅菜扣肉,先将五花肉上汤锅煮透,加老抽,油炸上色,再切成肉片,加葱、姜等调料炒片刻,再下汤用小火焖烂,盛入碗里,上面铺梅菜碎,倒入肉汤蒸透,等走菜时,把肉反扣在盘中就成了。
鸡汤也早就好了,煨在瓦缸里,等上菜直接盛出来就行了。
鱼做的是酸菜鱼,放少许油烧热,下入辣椒、姜片、蒜瓣炸出香味,倒入酸菜煸炒出香味,加汤烧沸,下腌制好的鱼肉用大火熬煮。
酸菜鱼是现代有名的特色菜,但商朝还没有这个吃法,这里的人大多是红烧或者煎好后加水煮来吃,荣楚打算以后开馆子做这道菜,所以先在席面上做来试试,看大家对这道菜的反应如何?
宴席规定在午时四刻开席,离开席不久了,刘老大带着儿子刘大奎和侄子刘二奎进来看情况。
正好荣楚的肉菜出了锅,刘老大就先尝了尝菜。
刘老大夹了扣块肉咬了一口,炖得烂了的肉入口即化,肉烂味香,咸中略带甜味,肥而不腻,刘老大忍不住将一大块肉塞进了嘴里,吃得那叫一个满足。
刘大奎和刘二奎一进厨房就嗅到了各种各样的香味,忙碌了一上午都没空吃什么东西,这时候肚子咕咕直叫,见自家爹(大伯)吃得这么香,顿时唾液直流,眼睛直直的看着那碗肉。
其它人也一样,他们早就被这些菜的香味勾得谗虫都出来了,也极想知道荣楚的菜到底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像马厨子说的闻着香而已。
马厨子三人也直勾勾的盯着刘老大,想赶紧从他口中得知答案。
刘老大将嘴里的肉咽了下去,又反复吞了几次口水,直到嘴里都没什么味了才作罢,大笑着夸赞,“大郎,你这扣肉做得也太好吃了!”
那块肉简直太美味了,他恨不得将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爹(大伯)我们也来尝尝。”刘大奎和刘二奎哪还忍得住,筷子都没拿,直接上手拿起一块肉,也不管是不是烫直接塞进了嘴里,肉一进嘴,他们脸上的神情就变了,是意料之中好吃的神情,还带着比意料之中更好吃的惊喜。
其它人听说好吃,又见刘二奎兄弟吃得一脸是笑,也忍不住走过去品尝,但他们不敢吃一大块肉,好几个人分吃一块肉,只是尝个味而已。
虽然每个人只分到一小段肉,但他们可以确定,这一小段肉是他们吃到最美味的肉了。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
“又软又糯,香得哟!”
“这哪是猪肉啊?是天上的神仙肉吧?”
“哎哟我的舌头差点就咽下去了!”
“也太好吃了……”剩下的话被嘴里溢出的口水给淹没了。
马厨子几个见大伙一致好评心里仍旧不服气,肉哪有不好吃的,要是给他们一块肉,就是生吃他们也觉得好吃。
他们最后还是忍不住也走过去分吃了一块肉,这一吃同样神情大变,脸上布满了震惊。
天,怎么会这么好吃?
不是同样的做法吗?怎么这小子做出来就这么好吃?
一碗肉很快被分吃完了,剩下的梅菜也都被大家分吃了,眼看碗底只有一点点梅菜和汤,马厨子都顾不得其它,走向前端起碗,将碗里的梅菜抓起来塞进嘴里。
梅菜融入了肉的香味,吃起来有点嚼劲,咸中带甜,入口化甘,不比肉的味道差,他忍着震惊将碗里的汤喝了,汤也鲜咸可口,咽下去还有回甘。
这一刻,马厨子都不知道用什么话语来形容,词穷的他脑中只有两个字,好吃。
“好吃!”马厨子忍不住脱口而出,还下意识竖起了大拇指。
其它两个厨子也都一边点头一边竖起大拇指,确实好吃。
想到之前他们还轻视荣楚,觉得荣楚这么年轻一定做不出什么好吃的菜来,如今人家用实力打肿了他们的脸,将他们心中的不服都给打没了。
做菜这事,真的与年龄无关,这靠的是天赋啊。
面对大家的夸赞和三个厨子的折服,荣楚一脸谦虚的笑着回应,并没有表现出一点得意,也没有嘲笑三个厨子,那三人都是村里的长辈,荣楚不会傻到去得罪他们,反而得到他们的认可后,于他以后的生意更为有利。
做生意的人为什么总是一团和气,因为和气能生财啊。
见荣楚并没有得意和嘲笑他们的意思,马厨子几人对他更加佩服,心中也为之前的行为感到羞愧。
正好鱼也差不多了,荣楚掀了盖子去盛鱼。
盖子一打开,香味瞬间喷薄而出,鱼的鲜味混合着酸菜的酸味,让人垂涎三尺。
“我再尝尝鱼。”刘老大抹了把嘴角的口水,走过去夹鱼吃。
鱼肉鲜嫩爽口,混合着酸菜的酸味以及辣椒的辣味,酸辣可口,冲击着他的味蕾,好吃得不行。
刘老大忍不住咂巴了一下嘴,又夹了一筷子酸菜,略吹了吹就塞进了嘴里,酸菜的酸味在烹饪过程中去了大半,融入了鱼肉的鲜美,略带一点嚼劲,美味极了。
刘老大吃得一脸享受,笑意布满了一张黝黑的老脸。
“大伯,尝尝汤吧。”荣楚用小碗盛了点汤递给他。
酸菜鱼不止鱼肉和酸菜好吃,汤也是一绝。
刘老大接过汤,吹了吹喝了一口,汤酸辣鲜咸,开胃极了,要是用这汤泡饭吃,他估计能吃三大碗。
“好吃好吃好吃。”刘老大将碗里的汤喝完,一口气说了三个好吃。见众人都盯着他,他忙道:“你们也尝尝。”
这么好吃的菜,他真恨不得一个人全部吃完,但他又迫不及待的想让大家知道他说的没错,这就是世上最好吃的菜。
大家就等着刘老大这个主家开口,大家手里早就拿好了筷子,他的话一出众人纷纷走向前夹起菜吃了起来,然后收获了一叠声的好评。
“好吃,又酸又辣,好开胃。”
“酸得好,辣得好,我混身都热起来了。”
“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要不是怕卡死,我连鱼刺都舍不得吐掉。”
“我也是我也是,我都不用去吃席了,就着这汤我就能吃个大饱。”
马厨子三人彻底被荣楚的厨艺折服了,吃了荣楚的菜他们都嫌弃起自己做的那些菜来了,和荣楚的菜一比,他们的那叫菜吗?
席面一般都有多的预算,除去客人的,厨房帮忙的这些人也预留了一桌菜,所以他们尝一碗两碗菜并没有影响,但再吃下去就不够摆席了,刘老大等人哪怕再想吃也忍了下来。
菜都做好了,荣楚见时间也差不多,就回了趟家将冬麦姐弟三个接了过来。
“冬麦,过来,坐到奶奶身边来。”刘奶奶已经在席面上坐着,见荣楚接了冬麦过来,赶紧朝她招手。
荣楚扶着冬麦过去,因为厨房那边还有事要忙,就离开了。
刘奶奶笑得一脸慈爱,“冬麦丫头,你做的护膝我用了,好暖和。”她说着拍了拍膝盖。
冬麦看过去,见他膝盖处的裤子果然鼓鼓的,顿时也笑了,“刘奶奶喜欢就好,这个护膝你常带着,这样就不会受寒再膝盖疼了。”
“听说你为了给我做这个护膝,熬到了半夜,你这孩子有心了。”刘奶奶握住冬麦的手拍了拍,很是感动。
冬麦摇摇头,“刘奶奶以前对冬麦那么好,冬麦只是为你略尽心意。”
刘奶奶是个慈祥和蔼的老奶奶,爹娘刚过世那会子,地里的庄稼还没收成,青黄不接,家中就要断粮,刘奶奶经常提些鸡蛋米面来家里接济,才让她和弟妹度过那段艰难的时刻。
这份情意她一直记在心里,所以做这对护膝的时候她很用心,不止把它当成一份随礼,还是对刘奶奶恩情的一部分回报。
“你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刘奶奶再拍了拍她的手,“你伤了脚,就别走动了,今天跟着奶奶坐这吧。”
冬麦有些为难,刘奶奶是今天的寿星,一定是和儿子孙子们坐一起,她一个外人怎么能占他们的位置?
就算刘家人不说什么,其它人也会说她不懂事,想了想她道:“谢谢刘奶奶,我在这陪您说说话,等会儿开席了我再过小安小娟那边。”
弟妹已经给她占好了位置,就在不远处,而且她也不放心和弟妹分开坐。
“好吧。”刘奶奶也知道今天情况不同,没有坚持,拉着她的手介绍给亲朋好友,“之前的护膝就是这丫头给我做的,荣家的大丫头,冬麦。”
刘奶奶没有说冬麦是荣楚的童养媳,一则童养媳虽然普遍,但并不是什么光彩的身份,二则看荣楚那态度八成是不打算娶冬麦了,所以刘奶奶更不能说她是荣楚的媳妇,以后影响了冬麦的婚事。
“冬麦丫头,你的护膝做得真好,可以帮我也做一对吗?我阿婆也有老寒腿,我拿回去孝敬他老人家。”一个妇人看着冬麦笑道:“你看多少钱,我付你工钱。”
“我也想做一对。”
“还有我。”
妇人们七嘴八舌的都要请冬麦做护膝。
冬麦高兴坏了,没想到做护膝还成了她一个赚钱的营生,她知道刘奶奶一定没少和这些伯娘婶娘说夸她的话,这些生意都是刘奶奶给她揽来的。
她感激的看了刘奶奶一眼,朝众人问道:“伯娘婶子们想要什么样式?要皮毛的还是棉花的?”
“我要一对和我姑一样的。”
妇人的姑就是刘奶奶。
“我也要一样的。”
“皮毛的多少钱?棉花的多少钱?”
冬麦想了想,刘奶奶的护膝成本是十二文左右,如果用棉花做的话一斤棉花可以做五对左右,一斤棉花五十文,一对护膝要十文钱的棉花,加上布和线,成本也是十二文。
但是棉花难得,皮毛易得,他们村就有好几个猎户,皮毛可以直接和猎户买,价格会更实惠些。
于是,她答道:“用皮毛做的话二十二文一对,用棉花二十三文一对。”
以她的速度,做一对护膝要大半日,一天快的话也只能做两对,一对赚十文,一天可以赚二十文,这已经是一家子一天的开销,很不错了。
妇人们一听这个价格,也在心里算起账来,他们之前都买过皮毛和棉花,棉花的价格是摆在那的,最次的都要五十文一斤,一斤棉花能做四对护膝,加上布和线的成本大该十五六文左右,所以荣冬麦一对棉花护膝能赚六七文钱。
皮毛做起来就更难些,皮毛硬,缝合时很伤手,而且皮毛的价格浮动大,她们买过最便宜的皮毛一块也要十文左右,贵的二三十文的也有,再加上布和线……这里面根本没什么利润,当然,每个村里都有猎户,如果直接和猎户买皮毛又便宜些,凭个大概,荣冬麦也能赚五六文钱。
以她们的速度,一天下来只能做一对护膝,一天才赚五六文钱,也不算贵了。
因此妇人们都决定要做护膝,而且都要做皮毛的。
冬麦数了下人数,有七个人要做,这样的话就能赚七十文。
她从来没想过做护膝能赚钱,这是意外惊喜。
被人扶到荣安、荣娟那桌时,冬麦笑得十分开心。
“大姐,有啥好事这么开心?”荣娟小声问。
冬麦凑到她耳边道:“大姐赚钱了。”
“真的呀?”荣娟小声欢呼,“大姐真厉害!”
冬麦高兴的刮了下妹妹挺俏的小鼻子。
以后她做护膝赚钱用于家中的开销,荣楚哥赚的钱就可以存起来开馆子,相信很快他们就能凑够钱开馆子了。
想到这,冬麦脸上的笑意更浓,眉眼都是喜色。
她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中,没有发现不远处正有双眼睛正满是贪婪的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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