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楚在屋里看书,  突然听到外面响起打更声,他这才察觉已经是子夜时分,搁了书准备上床睡觉,  刚驱动轮椅走了几步,想起今日是第三日了,想了想,  调转方向出了门。

    刚到了夜行的住处附近,  便听得里面传来阵阵痛苦的喊声以及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荣楚心有不忍,  驱动轮椅来到了夜行屋外。

    伸手推开门,还未出声,一道人影便疾风一般蹿了过来,  一道强烈的掌风对着他的面门袭来。

    荣楚本能往后一仰,却是无法躲过,  正在这时,  另一道黑影闪现,  打开了那道掌力。

    之前的黑影挥掌再次袭来,后面出现的黑影挡在荣楚面前,  喝道:“夜行,  住手,是少主!”

    夜行停下动作看去,见果然是主子和狼牙,惶恐抱拳跪地,  “属下不知是少主,险些伤了少主,请少主责罚。”

    只是未等荣楚出声,夜行身上的药效又起来了,  他难受得倒在地上,痛苦打起滚来。

    荣楚从身上取出一瓶药,对狼牙道:“把药给他服下。”

    狼牙应下,接过药走向前,先点了夜行的穴道,而后快速将药塞进夜行口中,动作迅速而敏捷。

    夜行吃了药,觉得痛苦瞬间减轻,整个人也恢复了气力。

    估摸着药起效了,狼牙解开他的穴道,退到荣楚身后。

    夜行爬起来,跪地磕头,“谢少主!”

    今天是药刑的第三天,熬过了今晚才算受完了刑,可少主却提前解了他的刑法,少主一定是不忍心看他受刑,他真的无比感激少主。

    “受刑不过是想让你们长记性,下次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这几日你行事收敛许多,想来你已经记住这个教训,今日的刑便不必再受。”荣楚看着他满头大汗,叹道:“夜行,你性子最为冲动,以后一定要记得谨言慎行,免得再惹祸上身。”

    夜行应道:“是,少主,夜行一定谨记!”

    荣楚点点头,“你好生休息,我回了。”

    “少主,夜深天黑,属下送您回去吧。”夜行站起身道。

    荣楚道:“不用,让狼牙送我回去就行。”

    回去的路上,狼牙轻声道:“少主,宫中有消息传出来。”

    “什么消息?”荣楚闭上眼睛,轻声问。

    “太子妃与太子发生争执,太子把太子妃软禁了。”

    “软禁?”荣楚睁开眼睛,嘴角浮现一抹笑意,“盯紧太子妃,有什么动静速来禀报。”

    “是。”

    “不瞒先生,孤这位大皇兄一直不安分,觊觎孤的位置已久,孤敬他为长兄,念着手足之情,一直容忍,可这次他竟然残杀手足,还大逆不道想要谋逆,孤实在不能再纵容他了。”

    刘启说到这,深吸一口气,内心似乎十分挣扎,“只是大皇兄母族势力不小,想要坐实他的罪名也并非易事,孤特来请教先生,可有妙计让大皇兄认罪伏法?”

    荣楚淡淡看他一眼,出声道:“太子殿下不必担忧,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如果大皇子真的犯下如此大罪,定然有迹可寻。”

    “孤也知道早晚能找出证据来,只是孤怕夜长梦多,还是得尽快了结此案,方能安定民心。”刘启道。

    丽贵妃可不是善茬,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出刘始,他不能让刘始再走出大牢。

    荣楚轻咳了两声,道:“要定此案并不难,如果草民没猜错,很快就有人来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刘启正要问助他之人是谁,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先生,四皇子来访。”

    “老四,他怎么来了?”刘启疑惑问。

    荣楚笑了笑,“这不,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先生的意思是四皇弟就是助孤之人?”刘启有些不相信的问。

    老四向来和刘始交好,这个时候一定也在想办法救刘始,又怎么会帮他?

    荣楚点了点头,道:“委屈太子殿下先到一旁的屋里稍坐。”

    刘启依言起身,往旁边的屋子去了。

    不多时,刘阳便被请了进来,刘阳一进来便急慌慌朝荣楚道:“先生救命!”

    “四皇子不必着急,坐下来慢慢说。”荣楚朝他扬手。

    刘阳坐下来,一口将下人新上的茶给喝尽,放了茶盏便道:“先生之前所言应验了,丽贵妃为救大皇兄要让本皇子去顶罪,如今大皇兄之危是解了,可本皇子却险入死局,烦请先生一定要帮本皇子解开此局,本皇子定然深谢!”

    荣楚看了旁边的屋子一眼,拿开杯盖,用手指沾了些茶水在桌上写上车帅二字,“大皇子与四皇子一帅一车乃是密不可分的局势,现下大皇子遇险,丽贵妃娘娘护子心切必然弃车保帅,如果四皇子想解开此局,就得……”

    刘阳见他手指在帅字上划了一道,惊得看向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从一开始,你就在帮太子对付大皇子。”

    “草民先前就说了,草民不是帮大皇子,而是帮四皇子。”荣楚说到这,从袖中拿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茶水,“那支人参不能根治草民的病,但能救四皇子性命,就看四皇子如何选择了。”

    刘阳看着荣楚,一时间不知如何决择。

    “哈哈哈……”刘阳走后,刘启走出来,笑道:“原来先生早已经布了这请君入瓮的局。”

    荣楚面上只是淡淡一笑,扬手道:“殿下请坐。”

    刘启坐下来,心情比之前轻快许多,“只要四皇弟这个大皇兄身边最亲近的人反咬一口,大皇兄这罪名就坐实了,先生果然妙计,解了孤心头大事,孤重重有赏。”

    “草民既然效忠殿下,定然要为殿下出力,这都是草民应该做的,草民不敢领赏。”荣楚抱拳道。

    刘启心中更加畅快,“有先生在孤身边,孤就高枕无忧了,先生放心,日后孤定然不会亏待于你。”

    “谢殿下。”荣楚垂下头,遮挡住眼底的情绪。

    刘阳回到府邸,焦急不安的来来回回走着,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四皇子,您还在犹豫什么?”孙进着急道:“丽贵妃都要拿您的命去换大皇子的命了,您还在顾念与大皇子的手足之情吗?”

    刘阳道:“本皇子生母出生卑贱,又在本皇子出生时难产而死,本皇子在皇宫无依无靠,过得比得势的宫人还不如,要不是大皇兄扶持,本皇子早就死了,哪能有今日,大皇兄对我有恩,我岂能背叛他?”

    “如果不这样做,难道四皇子就甘心替大皇子去死吗?您这些年来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好不容易才有今日,难道就甘心放弃了吗?”孙进急问。

    刘阳想到过往种种,自是心有不甘,一边是多年营芨的地位,一边是恩情和手足,他真的很难做出选择。

    孙进见他仍是做不了决定,再道:“大皇子确实于您有恩,可您也替大皇子做了那么多的事,还他的恩情也够了,再说了,如果这次您助太子绊倒了大皇子,您就能依附上太子,将来太子登基,您便有从龙之功,权势富贵定然不会少。”

    听他这样一说,刘阳便动摇了。

    一边是为旧主丧命,一边是帮新主立功博前程,是个人都会选后者。

    他犹豫再三终是做了决定,“去把那个匣子拿来吧。”

    “是,四皇子!”孙进欣喜万分应道。

    荣楚正在制药,夜行从外面进来,“少主,彩釉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想回您身边伺候。”

    “既然伤好了,明日就让她回来吧,免得你一人做两份差事,着实受累。”荣楚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瓶来打开。

    “属下不累。”夜行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视线扫到主子从小瓶中倒出几只绿壳小虫,心头一跳,“先生,这虫子……”

    荣楚一边将虫子倒在火炉上方的小锅里,一边道:“特意繁殖出来用于制药的。”

    “制药?”夜行走向前一看,果然见那几只虫子在烧红的小锅中挣扎着死去,身上的绿色在小虫死后慢慢变成灰色。

    荣楚拿起竹筷,轻轻将小虫翻了个身,待烘焙好后夹出来,放入石臼中捣成粉末,加入到之前捣磨好的药粉中,再加入搅拌均匀,后挫成一粒粒的丸药。

    夜行看得入了迷,少主长得好看,连制药也这么好看,而且少主的动作十分娴熟利索,行云流水一般,好看极了。

    荣楚将药制好后,装在一个淡绿色瓷瓶子里,又把剩下的几粒装进一个白色小瓶中,然后唤出狼牙,“你拿着,我相信这药很快就能用上了。”

    “是,少主。”狼牙将药收下。

    夜行不解,少主的话是什么意思?

    一个内监提着个食盒走进傅馨的寝宫,看了披头散发跌坐在地上,如同失了魂一般的傅馨一眼,提着食盒走到桌子前,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壶酒而已。

    “太子妃,请享用吧。”内监倒了杯酒,而后扬手朝傅馨道。

    傅馨未看他,也未看桌上的酒,嘴角勾起一抹讥诮,“是太子让你来的?”

    内监没有出声,只是垂下了头。

    傅馨当他是默认了,眼中的泪一涌而出,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我早就料到会有今日,只是来得比预料的要早。”

    “太子妃,请用吧,别为难奴才。”

    傅馨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站起了身,光着脚,疲软无力的走了过去,看着桌上的酒笑了,“我不为难你,也不为难他。”

    言罢,端起酒一饮而尽。

    咣的一声,酒杯从手中滑落,她整个人也无力的倒在了地上,但脸上还含着笑。

    内监看了她一眼,眼角微颤,忙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塞到傅馨手中,而后收拾好东西快速离去。

    “贵妃娘娘,不好了!”刘嬷嬷急匆匆进了寝宫,朝正在梳妆的丽贵妃急道。

    丽贵妃被她惊着了,发钗便划破了头皮,一阵刺痛袭来,让她心中也升起一股怒火,她将发钗拍在妆台上,怒道:“发生了何事?”

    “娘娘,四皇子叛变了。”刘嬷嬷哀声道。

    丽贵妃猛的站起身,“你说什么?”

    “四皇子提前得知娘娘要让他顶罪的消息,不愿替大皇子顶罪,拿着大皇子以往害人性命的罪证去皇上那揭露大皇子,皇上震怒,降旨要处死大皇子。”

    丽贵妃觉得心脏都漏跳了几拍,她极力稳住自己,想到什么道:“我儿以前虽杀过不少人,但都是些低贱的奴才,皇上怎么会为了几个奴才就要杀了亲生儿子?”

    “除了大皇子害人性命之事外,四皇子手上还有大皇子联络大臣对付太子,以及收受贿赂等罪行,皇上便断定大皇子一定是与三皇子谋逆之人,数罪并罚,皇上当下便降了旨,要处死大皇子。”刘嬷嬷哭道。

    丽贵妃一个不稳,跌坐在凳子上,一张脸变得煞白。

    “不管丽贵妃如何苦苦哀求,父皇也没有心软,执意要处死刘始,这次多亏了先生的妙计,否则哪会这么容易结案?”刘启一脸痛快道。

    荣楚淡淡一笑,“这次的功劳全是四皇子的,要不是四皇子手上那些罪证,皇上未必能相信大皇子就是与三皇子谋逆之人。”

    “孤也没想到,老四手中竟然有刘始那么多罪证。”刘启喝了口茶道。

    原本以为刘阳是个软骨头,是条依附在刘始身上的蛆虫,没想到竟然是条毒蛇,一张嘴就咬死了刘始。

    经此一事,他要对刘阳另眼相看了。

    荣楚道:“四皇子立了大功,还望太子殿下好生嘉奖他才是。”

    “此人阴险如毒蛇,孤若用他岂不是落得与刘始一样的下场?”刘启担忧道。

    荣楚摇摇头,“四皇子无依无靠,暗中留下大皇子的罪证不过是为了自保,如果不是到了性命忧关的时刻,四皇子也不会将那些罪证亮出来,只要殿下护他周全,他就绝不会伤害殿下。”

    “当然,殿下防着他也是应当的,只是草民认为,殿下身边可用之人甚少,如今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助力。”

    刘启点点头,“孤会好生嘉奖他的。”

    他可不会像刘始一样蠢,对身边的人一点也不防备,只要他防着刘阳,大事不让他去办,让刘阳跑跑腿做做苦力,还是可以的。

    “除掉了多年的眼中钉,孤今日畅快,来,孤以茶代酒,敬先生一杯。”刘启一想到刘始马上就要死了,心里就高兴。

    荣楚笑了笑,正要端起杯子,这时,周数急匆匆走了进来,在刘启耳边低声说了几句,刘启就变了脸色。

    “孤有点要事去办,下次再与先生庆祝。”刘启放下杯子,站起身说了一句,带着周数急速而去。

    荣楚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刘启不会这般神色,唤出狼牙询问,“发生了何事?”

    “少主,是太子妃薨逝了。”狼牙回道。

    荣楚闻言笑了,看来,好戏就要上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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