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第三格的,锁。”她想笑,扯了扯嘴角,又因为伤口的疼痛而下意识皱起眉。
微仰着头,头发因为不安分的晃动而被粗糙的墙面蹭得凌乱,下巴擦破的伤口里夹着沙砾,红痕、血迹,迎着一点点光,落在她轻颤的眼睫上。灰扑扑的模样。
“波本,”她说,“送你个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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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曾经搭档过一段时间,不算长,但没有他预想中的短。
拿到代号的她会得意洋洋地形容自己是如何“不负众望”地“完美通关”,情节浮夸得就像她假装偶遇时的演技,偶尔被反驳也会不在意地挥挥手,理直气壮地说“这次的还没编好嘛”。
她喜欢和人打招呼,也会被琴酒唬得见人就掉头;喜欢交换食物,堆满了一抽屉“拜师”而来的菜谱;喜欢坐车兜风,会兴奋得像被允许出门撒野的小动物。
发现了监听器后,有时出任务受了伤会对着床头柜半真半假地抱怨:“再没人接电话我就要死掉啦…”
她总是一副跳脱的样子,少有消停的时候。
现在她这样安静地靠坐在那里,没有致命伤,很狼狈,但还有力气说话:“第三格的锁。”像是等了他很久一样。而他看着她渗血的衣服,下意识地问:“什么?”
她重复了一遍。少有的耐心。
他的枪还对着她的受伤的腹部。本该是对着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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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组织这是什么意思。
接到讯息赶到这个地方,没有任务详情,没有署名,没有目标,他出于谨慎做了一些隐秘的安排,但也必须亲自赴会。
很普通的废弃仓库,堆积的破箱子,嘎吱响的旧铁门,呛人的灰尘,照不进来的阳光。还有曾经的搭档。
他们搭档关系的破裂很突然,但在组织也正常。
无非就是相处久了,互相看不顺眼,她不满于“组织居然还不信任我”,他也不愿意有个影响自己与下属交流的“定时炸弹”。
都是两边明面上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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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没有代号,完全可以被放弃的可有可无的外围人员,因为引爆现场的布置失误,成了案发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失忆、做笔录、和警方接触,被组织要求重新评估。
然后她一步步拿到了代号,有了足够的底气去“质疑组织”,去争取自己“独立行动的权利”。
她说:“受够了一天天被波本管啦!”
他说:“我也不想做毫无情报价值的监视了。”
蚍蜉撼树,组织从来不在意无名氏的忠诚与否,但容不得筑巢之蚁。
“抓出她背后的老鼠。”“了解。”
这是他们搭档的最初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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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他不得不考虑组织的用意。
是无意?是试探?
看着他枪指的位置,她像是平常玩闹般地往旁边挪了挪,但一动就痛的伤口让她不高兴地皱了皱脸,反而显得生动些了,大概是血迹凝固在眼尾的感觉不太舒服,她经常眨眼。
“波本,”她说,“送你个礼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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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听说你解决了一只老鼠。”贝尔摩德带着墨镜看不清神色,“大功一件。”
“老鼠就应该消失不是吗?”他转着方向盘,显得毫不在意。
“这可是你带出来的小姑娘。”
“所以是功过相抵了。”
贝尔摩德语气不明:“真是心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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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后来从她曾住过的房间的第三个抽屉的锁孔里,找到了她留下的讯息。
想了很久,交给了公安的下属去解码。
一份真真假假扰人耳目的名单。
涉及了公安和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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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他会梦到那一天。
“你是吗?”他突然问。
“是什么?”她眨了眨眼,反应有点迟缓,笑着:“老鼠吗?”
“你是吗?”
她还是笑,忍不住低咳了几声,失血的脸色愈发苍白。
“安室先生,”她问:“那你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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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满是血渍的手托着冰冷的枪口,示意他对准眉心。
“开始吧,波本。”她的声音轻而清晰,“小心被琴酒抢了礼物。”
有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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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偶尔会想,那天,她知不知道他的答案。
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
也许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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