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郁,光源阻绝。
窗外的风打在厚重的窗帘上发出一阵阵闷响,在寂静中被无限放大、拉长,被大脑迟缓地接收和回放。
躺着,睁着眼,平复着呼吸。
耳边似乎还余留着不正常心率下心脏膨胀回缩的咚咚咚的声响。
从床上坐起来,呆愣了好半晌,才伸手摸索着从枕边的破损纸盒里抽出一根烟。手肘隔着被子抵在曲起的膝盖上,烟就夹在指缝间。
无边的黑暗将你吞没。
就像一直以来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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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潘诺,你跟着波本行动。”坐在副驾驶的贝尔摩德意味不明地说:“琴酒不在。”
你抬头,通过车内后视镜与正在开车的波本对视。
你伸手拨开被风吹乱遮挡视线的碎发,自然地挪开目光,“有什么指示吗?”
“啊…需要你上学呢。”波本笑着说,“不会很苦恼吧?”
2/
你以转学生的身份体验了一把“稍显正常”的jk生活。
波本需要你的地方并不多,甚至可以说严防死守,但你也能理解,毕竟你是琴酒那一边的人。而琴酒与朗姆并不是那么对盘。
组织里的势力关系错综复杂,体现在你监视我我反咬你,你揭发我追杀他抢功,诸如此类。因此,明明情报人员那么多,信息却不互通,用一个搞情报的去牵制另一个搞情报的,大概是上面对于“组织内部关系和谐”的最大误解。
“潘诺,”那天偶尔来接你放学的波本突然问了一句,“你在组织多久了?”
你有些茫然地抬头,思绪还在刚串联出端倪的情报里没回转过来,好半晌才答上来:“八年了。”
“唔,很小就在组织了?”
你把手里的纸张的沿边线一丝不苟地对齐,一层叠一层地折好,放到左胸口前的衣兜里和同样方正打火机紧贴,又拉了拉衣角把褶皱扯平,才陈述般地开口:“你话太多了。”
“这句话很有琴酒的感觉哦。”波本不紧不慢地超车还见缝插针地调侃你。
“不过,如果是琴酒的话,应该已经瞄准我的头了吧。”
3/
你看着火焰一点一点将纸片吞噬殆尽,留下不听话的细灰随着动作带起的微风竭力地往盘外飘落。
门铃声响,你拿着打火机站起,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刺耳的长音,拖鞋哒哒哒的急促短音在空荡的房间里回旋拉长。
你打开门。
琴酒是个很古怪的人,比如他有这里的钥匙,但从来都让你从房间跑出来开门。
快了,是早有预谋;慢了,是心怀鬼胎;要不紧不慢,节奏刚好,在他按下门铃的那一刹那到不耐烦的前一秒,打开门,做出等待的姿态。
你仰头看他,偶尔踮起脚给他的香烟点火。
“有什么变动?”他的声音总是让你想起夜里的鬼影幢幢。
你合上门,“没有,一切照常。”
琴酒来到你的书桌前,伸手摸了摸落灰,双指捻了捻。
“组织里最近有老鼠。”
你咽了咽口水,感觉喉咙有些干涩。
“这段时间的资料交给伏特加。”琴酒看着你强忍不住的轻颤,冷笑了一声,走近捏住你的下巴,鹰隼般的眼神直直地望进你的眼睛,“不要销毁。”
“不要自作主张。”
你乖顺地点头。
淋浴的水打湿了你的头发,你抹了把脸,赤身走到镜前,伸手擦去那薄薄的雾气,露出你面无表情的一张脸,隐约可见下巴上的红印。
沉着冷静、不急不躁、不要自作主张,知道轻重缓急。
你一向奉为圭臬。
4/
“姐姐,这是你掉的东西哦!”
“我都没发现呢,”你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谢谢你,小侦探。”
“姐姐的脖子上…”
“嘘…”你蹲下来对着他眨了眨眼睛,“awo”
5/
“诶你身上怎么了?”旁边自来熟的同学一把抓住你的手臂,摩挲了两下,露出遮暇膏下的淤痕。
你心里长叹一口气。
这就是到处是高中生侦探的世界吧。
“买了条不合适的手链,”你说,“睡觉忘记摘了。”
蹩脚的借口。起码面前的人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
“这明明是…”
你抢先一步说,“是的,我是有自毁倾向。”
这个短发的女孩子像是哽住了一样,先是不自然地道歉,但还是耿耿于怀,“看起来…”
“是,”你面无表情,“那人是有点特殊癖好。”
她显得更加不知所措,终于放开了你的手。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
“谢谢,我会报警的。”
“你做了什么?”波本看了一眼后视镜,不解地问你。
你毫无心理障碍地让波本承担了那个高中生侦探诡异的打量,就得负责解答波本的疑问。
但你先是不吭声。
在他又要超车时极快地说:“她以为你是琴酒。”
旁边的车主为这突然蛇形走位的白皮车疯狂按喇叭以示愤怒,你紧紧握着胸前系好的安全带笑出了声。
你快乐了。
6/
“你跟波本走得很近。”
“情报有误。”你仰着头,“不算近。”
琴酒冷笑一声,枪口依然抵着你的眉心。
“你受伤了吗?好浓的血腥气。”
“是叛徒的血。”他俯视着你,又一点一点压近你,“远距离射杀。”
“你怎么闻得到呢?”
你坐在床上,向后撑着的双臂微微颤抖,几绺湿发贴在腮边,嘴唇紧抿,眼睛毫不躲避地盯着琴酒:“我不是叛徒。”
你努力地想要做出一副轻松而坚定的表情,但仍会不自觉地攥着床单。
枪口从你的眉心移到了你的膝盖上,重重地压着,而你依旧想让自己显得极具底气。
“我从小就在组织了,”稳了稳声音,“除了组织我一无所有。”
膝盖上的力道稍松,露出了轮廓清晰的红印子。
而你一口气还没松完,又觉得腿上有些异样。
若有似无的触碰,本该冰冷的枪口还带着你的一点体温,向上游移着,一点点暴露出来的肌肤在微凉的温度里让你下意识地想别开腿,但又只能咬着唇定在原处。
他的枪探进你的睡裙里。
7/
你的背抵在湿滑的玻璃上,耳边是如小雨淅沥般的水声,雾气蒸腾,水珠附着,点点分明,一颗孤零零地缓缓下滑,遇到另一颗拖着小尾巴的水珠,吸收融合,再惴惴地下行,不停重复、不断汇合,小小溪流淌在你的肌肤上,留下逐渐干涩的痕迹。
你分不清水与汗水。
但泪水总是特别的。
你呜咽着,大片的肌肤摩擦刺激得你忍不住颤抖,吃不住力地贴合。
眼前的银白晃得你眼花,你忍不住想抓他的头发。
到最后也只记住了他恶劣地把你推了回去,压着你的手不让你乱抓,只能仰着脖子被动承受。
他总喜欢看你仰着脖子的样子。
8/
买了盆熊童子放在书桌上。
肉质肥厚的卵状叶,细密的白色绒毛,宛如肉嘟嘟的小熊掌。用久了电脑后瞧一眼,会被可爱得忍不住微笑。
你信任数据,但不信任电子数据。你之前习惯将所有信息手写成稿,记到脑子里,然后焚成一堆捧都捧不起来的死灰。
但上次的清洗之后,你开始学会善用电脑,各种加码各种文件。
你开始不信任自己。
吐真剂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你偶尔去波洛前晃悠,甚至还去波本的公寓薅了他的黑番茄。
作为回报,你的房间会出现几个影响你通讯信号的小玩意。
所以难得出任务受了伤,你会在房间里半真半假地长吁短叹:“希望你下一个监督者有我这样的好脾气。”
但在门铃响的那一刹要把这些都碾碎。
琴酒果然很嫌弃你的熊童子。
9/
“潘诺,”降谷零问,“你在组织多久了?”
“十年了。”你笑了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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组织在你的短暂的生命里存在太久了。
久到你去回望自己的童年、青年,都是组织,和那个人。
你把烟送到嘴边咬着。
没关系,你还要很长很长的光明的几十年的时间去覆盖这些痕迹。
去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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