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雨平时开车回到家是十点半,因为禾雪要吃芝士鸡排,她多花了半个小时去给她买,十一点才到家。店是十一点半暂停营业的,但因为禾父坚决不同意禾雨这么晚下班,所以禾雨一般十点就会提前离开,剩下时间都是员工守着打烊。
打开门的时候,禾东远正拿着本书在客厅坐着,看样子是在等她回来。“今天怎么这么晚?”他抬头看了下客厅的挂钟,“你看看几点了?再不回家我都要去找你了。”
禾雨撒娇:“我去买了个猪排,晚上没吃饭,嘴馋了。爸爸你要不要也尝尝?”
禾东远哼了一声,“我才不吃你们这些小孩子吃的东西,饿了就赶紧吃去,别等下被你妈妈看见了,又要唠叨不停,不是我说,这些东西确实不卫生……”
“好了好了,我知道啦,下次不吃了嘛!今天忙了一天了,我都累了。”
看见女儿确实有些疲惫,禾东远也没继续唠叨,“要不要爸爸给你煮碗面?加鸡蛋?”
“不用不用,我先上楼啦!爸爸早点睡!”
说完飞快往楼上跑,由于跑太快,差点还绊倒了。
禾东远连忙喊着,“你慢点,没人追你。”
回应他的是背影,“知道了知道了。”
上楼没回自己房间,直接冲进了禾雪房里:“馋猫,你的猫粮到了!”
禾雪在书房查阅电脑文献,她今年刚从白南理工大学毕业,从本科到博士,一共在白理工待了快十年。毕业直接留校,不出意外,她这辈子应该会在白理工待到退休。
她手里抄抄写写,看见禾雨进来,头也没抬,右手的握着笔的笔帽直接敲了下旁边的桌面,“放这儿吧,你可以出去了。”
禾雨扮个鬼脸,“胖死你。”
说完就跑出去了。只听见后面传来禾雪的喊声:“胖子说谁啊?”
禾雨洗完澡回到房间,一开门,就看见禾雪躺在她床上,手里还捏着她前不久带回来的,还热乎着的猪排,她立马冲过去把禾雪拽起来,“我都说了不要在我床上吃东西,都是渣渣。”
禾雨一脸嫌弃。
“收起你的嫌弃脸,今天我可是你大恩人,还不快谢恩?”戏精中二少女又演上了,禾雨表示很无奈。
禾雪跳下床,用食指戳她肚子上的肉肉:“快说谢主隆恩。”
禾雨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人:“谢主隆恩……”
说她胖她还喘上了,“爱卿不必客气,能帮助你找到此生所爱,朕也十分欣慰。”
“谁说我喜欢他?我只是,只是今天看见他,感觉还不错,可以相处试试。”禾雨狡辩。
“咦,不是你高中就开始暗恋人家吗?”
禾雨傻眼了,“谁,谁……谁告诉你的,没有的事儿,造谣一张嘴啊!”
禾雪奇怪的看着她,走到禾雨的书房,打开她的抽屉,拿出一本密码本子,调好密码,翻到xx页,动作行云流水。
禾雪定睛看着笔记本,嘴巴开始念:
“暗恋就像是在机场等一艘船,明知道他不会停泊,却还是执着地等待。那是种止于唇齿,掩于岁月的,一个人的秘密,我希望他知道,又希望他永远不要知道。”
“今天他吃了一碗牛肉面,他肯定猜不到,我坐在他后面跟他吃了一样的,不过这也太辣了吧?怎么吃的下去呀!可是这是周明松同款欸……好像确实还不错,下次可以跟阿姨说少放点辣椒。”
“他今天穿的是白色的衬衫,后背被人泼了一片墨水,我在后面远远跟着,看起来就像是一副山水画,他是来自远方的黛山,我是山脚下等待已久的清泉……”
“今天看见他上台领优秀毕业生的奖杯了。少年依旧光鲜如故,愿你余生,岁岁平安,年年欢喜,永远像今天站在主席台上那般光芒万丈。再见了,我的少年!我自己的戏,自己开始,自己结束。”
读到最后,禾雪甚至用上了朗读的手势,声情并茂。她点评:“还搞得蛮煽情,怎么不跟妹妹我说呢,白白浪费你多少年啊。”
禾雨傻眼了。等反应过来,她死鸭子嘴硬:“这,这能说明什么?顶多说我高中暗恋了谁谁谁,你这也要告状吗?而且,你侵犯我隐私权,我会告你的,你密码怎么解开的?”
“首先,那墨水是我坐周明松后面不小心泼到的,你记日记的时间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吧,我也记不太清了,优秀毕业生一共也没几个,我专门翻了毕业视频,周明松是其中一个,如果这些都不能证明周明松是你日记里面那个他,那你今天反应也证明了,其次,那天是我在你书房找个东西,不小心看到的,你可以去告我,看我是不是侵犯了你的隐私权,反正我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她一副姐就是这样了的表情,“最后,你不是所有密码都是911225么?这还要破解?”
“禾雪你太过分了!”
禾雨气红了眼,心事被人戳穿,她愤怒又羞愧。
“我在帮你,没有我帮忙,你们今天能相亲吗?你别不识好歹啊!唉,怎么还动起手了,别打头!草!”
禾家两姐妹冷战了足足有一周。
这些天禾雨心烦意乱,早上在家睡得跟死猪一样,快到九点才起床,洗漱半小时,早饭也不吃,直接开车去店里。两个人晚上看见也跟仇人一样,禾雨遵循三不原则,不主动不看她不回答,禾雪倒是说两句,就是语调阴阳怪气。
这天早上刘芸勤做好早饭,看见吃饭的禾雪,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你穿的什么东西?敢不敢再少两块布?”
禾雪拿开刘芸勤一直往下扯裙子的手,“哎呀妈,我里面穿了安全裤,别扯了!”
刘芸勤冷着脸,“你出门不看看外面几度的吗?”
“我等下会穿外套的,很厚,都快拖地了。”又冷不死。她想。
“那你里面穿给谁看?又谈恋爱了?”
“哪里有的事,我就是参加同学聚会。”
禾东远也加入进来:“不上班了?一天天哪里那么多聚会?前几天不刚去过?”
“上啊,晚上聚会嘛,下班了再去。前几天是高中的,我现在是去初中的。”
“那小雨怎么不去?”禾东远看着禾雪。
“初三的班,她那会儿不在我们班。”
刘芸勤又问:“你们同学聚会都流行这样穿?”
禾雪理直气壮,“对啊。”
“你把你姐带上,也给她打扮打扮。”
“算了吧,她扶不起的阿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说完,又对着她说:“去!叫小雨下来吃饭,天天不吃早饭,瘦的皮包骨,现在还有年纪轻轻就胃癌的,造孽哦。”
禾雪掰开吐司,吃得慢条斯理,“你放心,她胖的长命百岁,再饿八辈子也到不了皮包骨。”
刘芸勤又倒好橙汁,“去不去?”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要饿死她。”
最后禾东远开口:“雪雪正吃着呢,我去叫小雨下来。”
刘芸勤:“你就宠她们吧!”她又问:“你上回说给你姐介绍对象那事儿,怎么样了?”
“黄了。”说完,她喝掉了橙汁,拿起包就出门了。
刘芸勤追在后面喊:“晚上不准在外面乱吃!”
“不要喝酒,早点回来!”
禾雪一概没理,“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刘芸勤见小女儿跑掉了,转头看见下楼的大女儿和丈夫,指着丈夫就说:“你看看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女儿,没大没小。”又看着禾雨:“你也是,你们一个个就没让我省心的,看什么看,吃早饭去,下次再不吃早饭以后都别吃!”
禾雨摸摸鼻子,这真不怪她,和周明松相亲完后,一点后续也没有,她又不能当做那天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心脏就像是一个红酒瓶,里面装满了酸酸麻麻的液体,但是被木塞塞住,膨胀地快要爆炸了。
她连着好几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就通宵追剧刷微博抖音,早上天都亮了她才将将闭会儿眼。
爱情,千古难题!
禾雨又回到了之前的生活。仿佛那天下午迎着风雪赶来的人只出现在了梦里。
关于他,再没有没有任何消息。
反常的雨雪,也就下了那一天,便结束了。这一周,阳光明媚,碧空如洗。
禾雨吃完早饭开车到店里的时候,店里已经陆陆续续开始接待客人了。芯蕊今天没什么事,一早上就跑这里来,这会儿看见禾雨无精打采走来,戏谑说着:“乖乖,这么憔悴,梦里干什么了?”
禾雨没心情跟她开玩笑,只说了这几天失眠了。芯蕊又理所当然联想到周明松,她逗禾雨,“为周情郎?”
“什么呀,上次分开就没联系过了。”
“不是吧?这都多久了?你没给他发消息?”
“发了啊,不是那天晚上就发了蛮多嘛,人家也没怎么回,也就见过一面,我哪里好意思再打扰别人。”何况也没借口再发些什么。她垂头丧气地说着。
按照国际相亲惯例,这种第一次见面后一周还没任何联系的,基本上就可以相互pass了。
“你问问雪雪啊,她不是中间人吗?问问他,这小子什么意思啊?”
“别提了,她偷看我日记……”意识到这个不能再告诉别人了,禾雨没再说下去。
“什么日记?”芯蕊可不是好糊弄的,周明松会来跟禾雨相亲,这事儿她一开始就觉得不简单。
禾雨想,反正已经不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了,说出来就说出来吧,于是将事情经过完完整整告诉了芯蕊。包括她那三年多的暗恋。
芯蕊先是很震惊,禾雨这姑娘,看着就是脱离红尘,就差没出家,平时聊天也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居然还会搞暗恋?还一暗就这么多年?
震惊过后再是生气,气禾雨这种事情居然不跟她讲,她可是拿禾雨当天下最最好的朋友,她那些情史都恨不得扩充八百章再给禾雨讲。
禾雨讪讪,“我又没让你告诉我……”她看着芯蕊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她摇芯蕊的手,“好了好了,我当时,不也是怕你们都跟着起哄嘛,你也知道,我胆小害羞……”
芯蕊了解禾雨,确实也没多怪她,就是心里闷闷的不太舒服。“好吧,你以后这种秘密不跟我讲,你就死定了!”
禾雨小鸡琢米般点头。
芯蕊满意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可能人家是忙吧?要不你再等等,看看他会不会来找你,或者还是问问雪雪,问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这多大的缘分啊!暗恋的鸭子,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自己跑你怀里了,这放过他太亏了太亏了,实在不行姐带你去一中堵人去!”
禾雨头上三根白线下来,什么比喻,鸭子……
“呵呵……”
周五的下午,客流量比起周末一点也不逊色,甚至晚上预约的人数比周末更多。周五对于都市的青年们来说,是比周末还要让人感到快乐的存在。也许是期待比拥有更让人值得开心,又或许周五是无限溺毙生活中可以透气的时间,这天晚上,你可以不必准备在乎明天几点起,也不必焦虑周一的工作学习。你可以放肆的追剧,放肆的熬夜。
当然,不一定所有人都能享受到周五的快乐,比如禾雨。
从周五下午到周日晚上这段时间,对她来说,是一周最忙的时候。
周明松就是在这忙碌的周五晚上再次光顾“空山新雨”这家私房餐厅。最先看到周明松的是在吧台玩植物大战僵尸的芯蕊,此时禾雨正在大厨房给张师傅打下手,芯蕊立马暂停游戏,“哟,这是周神?大忙人啊,找小雨?”
“叫我周明松就好了,小雨呢?”他顺着芯蕊的叫法,从禾雨变成了小雨。
“她忙着呢,要不你等等,我去叫她。”说是这样说,但她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冷了她们小雨一个星期,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周明松自然没有想到这层,他只是摆摆手,回忆起上回她应该是自称自己姓“yang”。
“杨小姐,不用了,我在这里等她就好。”
芯蕊没再说什么,指了指旁边的空位,“你去那边坐会儿吧,她忙完了就过来找你了。”
周明松说了声“谢谢”,顺着她食指指向的位置走去。
男士等女士应该的,就得让他等着,也就没去告诉禾雨。而是给他倒了杯水,继续回自己吧台玩植物大战僵尸。
再看周明松,他也不是干等着。今天下午刚刚给学生考了一张模拟卷,这会儿抽空从包里拿出来,开始批阅起来。
餐厅这个点是真的很忙。周五的晚上,六七点钟,正是夜幕降临之时。冬日的晚风撕碎黄昏点点余光,取而代之的是万家灯火。“空山新雨”也是世界的一盏小灯火。
陆陆续续走进来了好几家人,周明松偶尔抬头,看见有爸爸带着三四岁,走路还不太稳当的女儿,小姑娘跌跌撞撞,爸爸怕她摔着,直接单手抱了起来,奈何小姑娘向往自由,在她爸爸怀里挣扎;也有年轻姑娘三五成群,打扮的很是靓丽,她们一边走一边吐槽对上司的无语,对男友的失望;还有中年妇女带着年迈的母亲,推着轮椅慢慢走进来,经过周明松的时候,正好有个小台阶,他站了起来,把年迈老人连带着轮椅推了上去,得到了中年妇女的感谢……
他觉得这里有种魔力,让他本就慢节奏的生活,变得更慢了。但不同于之前的冷色调,现在的生活,是脱离了一点冷色调的莫兰迪色系。
温柔舒适又浪漫。
“你来了呀!”禾雨很是吃惊。
周明松是听到那阵甜腻的语调抬起的头,原本无表情的眉眼,不自觉的都弯起了弧度。
禾雨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周明松穿着一件高领的灰色毛衣,在离她不远处,在她的小店里,安静地工作着。
她不禁想,上一次看见周明松拿笔是什么时候?看见他这么认真是什么时候?那一刻,她想离他近一些,近到能够感受到他的温度。想着,她不自觉地这样做了。
她站在他旁边,“芯蕊也不跟我说,你等很久了吗?”
周明松瞬间半边身体僵住了,禾雨问什么就答什么,“没有很久。”停了一下,又想到来的目的,“正好来还你帽子的。”
说完把帽子递给禾雨。禾雨接过,又问:“哦哦,那你吃饭了吗?”
周明松:“还没,你也没吃吧?我等你下班一起去。”女生身上有些厨房的烟火味儿,很让人饥肠辘辘的味道。不知道她刚刚又做了什么好吃的。
禾雨大概也注意到了身上的味道,很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几步。但周明松的话又让她心花怒放,他要等我吃饭!
“那你等等我,我十点下班!”
周明松笑着说好。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