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省每年都有在高考前放三天温书假的惯例,今年也不例外。
顾澄野的生物钟已经养成了,早上六点没到就自动醒过来了。
窗帘微微透着光,外面的太阳正在缓缓升起来。
顾澄野翻了个身,那张盖在身上的薄薄的空调跟随着她的动作掉到了地上。
空调开了静音模式,冷风沉默地吹着。顾澄野觉得有点儿冷,又翻身去床头柜摸空调遥控器。
她视线还是朦胧着,手指摸索着床头柜,找了半天才在角落摸到遥控体。
“滴”。顾澄野关了空调。
遥控器又被她拍回了床头柜。
顾澄野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视线终于清晰了很多。
她从床上坐起来,头发被她睡得乱糟糟的。
顾澄野就坐那儿,也没什么动作。呆呆地坐了三四分钟后,外面传来了声响。
她听力不错,应该是叶曼香他们的卧室开门的声音。
顾瑾禾前两天也从外地回来了,美名其曰来陪女儿奋战高考最后几天。
顾澄野对他这个理由表示很无语,要陪早就回来陪了。他分明只是在外面太孤单,想叶曼香了。
顾澄野从床上下来,打开卧室门。
叶曼香一身装扮庄重的顾澄野以为她要去参加谁家酒席没有叫她去。
“阿野,怎么醒了?”因为这几天顾澄野要高考的缘故,叶曼香讲话语气都比平时温柔上了不少。
“生物钟让我醒的。”顾澄野也想回去继续睡啊,但是身体不允许。
“那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上山一趟。”
顾澄野马上摇头。她现在提到上山都有心理阴影了,加上她现在懒了吧唧的,只想好好瘫家里。
“我和你爸要上山许愿拜拜,那里很灵的。但是听说本人去会更灵,你真的不去吗?”
顾澄野思索一下:“你们去哪里拜?”
“玄安山那儿,不高。之前中考的时候我们也是去那儿拜的。”
玄安山,确实不高。车都能直接开到寺庙门口。
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无聊,不如跟过去拜一拜。毕竟拜神这种东西在她们这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我还是去吧。”顾澄野妥协。
叶曼香满意地点头,又说:“问问余争有没有空,可以带他一起去。”
她进厨房去准备早餐。
顾澄野回了自己的房间,拿手机给余争发了条消息:“在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
余争哪怕是快要高考了,晨跑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断。
虽然现在是六月出头,天气正在慢慢回温。但早晨依旧凉爽,海风拂面而来。
余争买了豆浆油条米糕,提着塑料袋从早餐店走出来。
他的手机放在口袋里,耳朵还塞着有线耳机,里面顺序播放他的r&a;b歌单。
独属于顾澄野一人的消息提醒音响起。
歌曲的声音小了点,等提醒音响完才恢复了原来的声音继续播放。
余争从口袋里把手机摸出来。
他看到了顾澄野发的消息,于是单手打字。
-余一岁:想去哪儿。
-freedo去玄安山,走不走。去拜一拜,很灵的。
-余一岁:好,什么时候走。
他提着早餐,加快脚步往家里走。
-freedo慢慢来,我还没吃早饭呢!你吃了没?来我家,我妈做好吃的。
余争往自己手里提着的早餐瞄了一眼,飞速打字:“还没呢。等我一会儿。”
袋子里的早餐还泛着热气,不过余争已经没有什么吃它们的心思了。
那家早餐店的米糕做得很好,要很早去才抢的到。余争去那里很多次了,很喜欢吃这个米糕。
不过这次,他无福享受热气腾腾的米糕了。因为有更好的在等他。
想到这儿,余争心情灿烂了不少。他摘下耳机慢跑回家。
顾澄野拿着手机从房间里出来,厨房里的吐司机“叮”了一声。
叶曼香端着两杯热牛奶出来。牛奶是顾瑾禾出差那会儿从他们那里的牧场带回来的新鲜货,很浓郁很好喝。
顾澄野手指碰上杯壁:“怎么是热的?”
叶曼香刚端着杯牛奶出来,还自己喝了一口。听到她这句话又默默转身走进厨房。
顾澄野眼尖,看见了端倪:“你那杯加冰块了。我也要喝冰牛奶。”
“不行。”叶曼香斩钉截铁地说。
“凭什么?”顾澄野不服。
“喝冰的要是喝出事了怎么办?多影响考试。我又不用考试,不担心这些。”
顾澄野撇撇嘴:“那不行,你喝冰牛奶,我眼馋。我眼馋了心里就不舒服,不舒服了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会影响考试。”
“你不是说要考首都大学嘛?那心情不好影响的可是你自己。”
顾澄野被噎住了。她发现叶曼香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这么厉害了。
顾瑾禾打开卧室门,站在门口打了个哈欠,一副慵懒样儿。
顾澄野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她大概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母女两人僵持不下,于是不再僵持。
顾澄野认命,端起热牛奶准备喝一口,嘴唇碰到牛奶的时候就被烫了一下,马上放下了杯子。
“好烫好烫。”她咂咂嘴。
“等一下就凉了。”
顾澄野只好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无聊地搓手指。
大门被人敲响,叶曼香正好端着做好的三明治端出来,顾澄野听着声儿马上从座位上“腾”一下站起来跑去开门。
“吓我一跳你这孩子。”叶曼香一下子没把盘子端稳,差点让他们的早餐先祭给土地爷。
顾澄野拉下门把,把门推开。
余争突然后退,踉跄了一步,他大概是没想到顾澄野会这么快开门。
“早!请进!”顾澄野笑着退后,给他让了个进门的路。她的虎牙依旧张扬可爱。
余争还特意回去换了身衣服才来。本来还是橙色的篮球衣,现在已经是板正的白衬衫了。
“余争,快进来。阿姨今天准备了鸡肉三明治,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哦,好。麻烦了。”余争很谦逊地点了点头。虽然平时他也偶尔进来,但叶曼香和顾瑾禾都不在。
有家长在场,让人感到拘束很多。
顾澄野把餐椅拉开让余争落座,把主客礼仪落实的非常到位。
顾瑾禾也从房间出来了,他已经穿戴整齐了,坐在顾澄野旁边等着用餐。
“紧张吗大学霸?”顾瑾禾人好相处得很,语气也不会那么高高在上摆大人架子。让余争感觉很平和很好相处。
他摇头。高考于他而言也只不过是严格点的考试,没什么的。
而且他本来也可以不用参加高考的。
“我要出国,所以高考可考可不考吧。”
顾瑾禾喝了口牛奶,靠着椅背一副慵懒的样子。
“那怎么还要考呢?多做几张卷子,麻烦。”
顾澄野在桌子底下轻轻踹了脚顾瑾禾。
“可能觉得,没有高考这个高中缺了点什么。”
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他能陪着顾澄野一同走进考场,写同一份卷子,在同一个时间收卷。
他珍惜每一次能和她在一起的机会。
饭后,顾瑾禾开车带他们去玄安山。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小学生们去上学的点。玄安山有一段路经过一所小学,正值堵车高峰期,到处都是来接送小孩的家长。
校门口,基本都是背着花花绿绿书包的孩子。
“阿野,我记得你之前也很喜欢这种包呢。”
他们的车被堵在了校门口走不了,叶曼香笑吟吟地往车窗外看,发出一声感慨。
“是吗,我怎么没有印象。”顾澄野不愿意提起她过去的黑历史,选择装傻。
叶曼香不死心,继续扒她黑历史:“是啊。我记得好多年前,你刚上小学,也是背着那个粉色书包从这里走进去的。买书包的时候,我说给你买个黑色的吧,你偏不要,一定要那个粉色花姑娘。”
她越说,顾澄野连越黑。
余争把视线投向车窗外。
“这是你的小学吗?”他抓住了叶曼香话里的重点,偏过头来问顾澄野。
顾澄野点头,还给他指了校门口那个亮金的校门牌。
“我读小学那会儿,这玩意还是石头做的,刻的丑的要死。我毕业照都没在这儿拍。结果我一毕业,一年后,马上就换了个新的。”
余争笑了一下。
网上称这个为“毕业翻新定律”。
“你之前那个小学是不是也在你毕业之后就装修啊?”
“不知道。”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恒城看他的小学学校了,好像是从毕业的那个时候开始。也没有什么看的必要,除了那个语文老师,他在那儿根本没有什么能算是美好的回忆。
那个语文老师也早就调到别的学校去教书了。
现在,那儿就算是被夷为平地也与他没有什么关系。
前面的车总算开始缓缓动了。
顾瑾禾踩了油门,往前驶去。
车窗里的景色在慢慢前移。就算顾澄野自视自己的小学生活为自己人生的一大黑历史。可当她在路上看见了熟悉的人,依旧会发出惊呼:“那个是我们的思想品德老师!”
“那个穿黄色连衣裙的女老师吗?”叶曼香也有点印象。
顾澄野用力点了点头。
马路对面,一个卷发女人一袭黄色碎花裙,裙摆在空中摇曳。
她牵的那辆米黄色的自行车看上去上了年纪了。
在顾澄野的记忆里,她的思德老师之前也一直是这辆米黄色自行车。
她很爱穿黄裙子。今天也是一样。
可她脸已经没有当年的紧致,若是走近点还能看见眼角丝丝细纹。
米黄的车身掉了点漆,露出里面银色的杆。
路是这条路,人是这个人,车依旧是那辆车。
几年的时间。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可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顾澄野冲着外面喊了一声:“施老师!”
可是黄衣女人没有听见,只是牵着她的自行车往校园里走。
她和路上其他的小朋友笑着打招呼。
顾澄野鼻头莫名一酸,把车窗拉上,没有再去看。
余争往窗外看了一眼。
那袭黄衣已经进了校门。
或许她在很久之前,也是这样笑着在校门口和小顾澄野打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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