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钟的时候,班长在群里艾特司然,问她怎么没有去,今天大家都到了,集体合照就差她了。
她不想回复,把群消息改成免打扰模式,正要锁屏,一张一张地照片发过来,其间就包括邹沅,她变了不少,一字肩的黑丝绒包臀裙,头发染成了棕色,涂烈焰红唇,还画了眼线。
在她身后不远,就是a班的人,司然看到了赵柯,他并没有留意到这边,变相地和邹沅来了张‘合照’。
司然不知道她是无意还是故意,但以她对她的了解,她觉得这件事还没有过去。
正要放下手机,一串号码打过来,她随手摁掉,过了三秒,变成了尾号为110的座机号。
赵巧姝的耐心就快被她耗光了,直接来到派出所报了警。
瞿嘉治拉不住她,把她嘴中的失踪案件改成了母女俩闹别扭。
“孩子只是因为高考成绩不理想和她妈妈闹了点矛盾,现在在同学家里好好地,没什么事。”
赵巧姝闻声,猛地侧过头瞪向他,“你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行踪是不是?”
“她确实是给我发过消息,具体位置没和我说,不用担心她,她自己有分寸的。”
“你知道个什么?”赵巧姝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她恨不得戳穿他的肺管子。
值夜班的工作人员听他们两口子争执不停,拍了拍桌,“你们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女儿就是出去散散心。”
“我女儿离家出走下落不明,我想让你们帮我把她找回来!”
夫妻俩再次口径不一,工作人员面露不耐,适时,座机被接通,司然的声音传出,礼貌地说道:“警察叔叔,您好,大晚上的真是麻烦您了,我现在在朋友家中很安全,请您替我转告我母亲,我大学开学会直接过去,让她别再找我,我不想见她。”
“瞿司然,你反了天了!”赵巧姝气不过吼出声,电话很快就传来了忙音。
工作人员抬眸,见这妇人神情癫狂,隐约明白了这其中到底是谁的问题,蹙眉道:“既然你女儿没有危险就请回吧,有时候出事了不一定就是孩子的问题,你们做父母的也要好好反省一下!”
赵巧姝还想说什么,被瞿嘉治拉出去,“你够了,她这个年纪终归是有些脾气的,你越逼得紧,她越是不想回来。”
“你有什么资格到这里和稀泥?你是不知道带走她的那个男孩是个什么货色,但凡她要出了什么事,你来负责吗!”赵巧姝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就是不上心,她要是个男孩子,你会不管不顾到现在?”
瞿嘉治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我看你是越来越离谱了,我什么时候介意过她是男孩还是女孩?倒是你,一直让她和别人比,这就是她不想回来的原因!”
“呵,到头来都是我的错了?”赵巧姝气不过,甩开他的手,“我就该顺着她,纵容着她睡觉、打游戏、成天鬼混你就满意了?要想成大事,怎么能不付出努力?就要学你,学你就好了!”
“她不努力,将来在家啃老也不是养不起,你急什么急?”瞿嘉治与她无法正常沟通,加快步伐,走得很急。
赵巧姝在后面一口一个废物骂他,又气又恨,回到家,把厨房里的碗筷全都大砸特砸了一通。
瞿嘉治躲在书房,有一瞬间觉得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以前是司然还小,现在她都要上大学了,他和赵巧姝在这几年,随着她的节节攀升对照他的一成不变,两人的地位已经拉开了一截距离。
女强男弱,久而久之,显得他越来越窝囊了。
叹了口气,他给司然发了条长达八百字的消息。
云想山深处,司然收到了来自父亲的痛苦自白。
瞿嘉治为了等她长大,那她呢,一直在等进入大学,找回自己的话语权,而赵巧姝在施压,不断地,让他们父女长期活在阴影之下。
她的人生阅历并不算丰富,无法判断分居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但痛苦的话,就该摆脱。
她没有任何意见,就像他支持她一样支持他。
接下来,她会争取拿奖学金养活自己,他不用担心。
瞿嘉治还是希望她将精力放在学习上,很快就把才发的年中奖金八万块钱转给了她。
让她最首要的还是学习,近期没事的话,可以去买点关于档案学的专业书看了,先温习,等到上课,她会比其他人早一步进入状态。
司然觉得很有道理,见时间已经快十二点,班级群里才散场没多久。
她拨赵柯电话想让他别过来,明天给她去书店买几本专业书,结果提示对方已关机。
司然微叹了口气,不出意外,是手机电量过低导致的。
走到隔壁书房,她望向那几排书柜,书至少有三千本,涵盖非常广。
就在她仰头筛查之际,一只大手凭空出现在她肩侧,抽出了那本封面为眼镜蛇的书籍。
司然被吓得一个激灵,看清楚来人之后,气得拍了他一下,“你怎么都不敲门?”
“怕吓到你。”陆行言埋头翻看起了关于蛇的饮食结构和生长环境。
“但你还是吓到了。”
“嗯,结果都一样。”
司然嘟嘴,见他毫无悔过之意,她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和他一般见识。
他飞快扫了她一眼,噙着笑掏出口袋里的竹筒放在桌上,“给你。”
“这是什么?”
“打开就知道了。”他拿着书走了出去,司然端详那枚竹筒许久,不大敢,怕他故意耍她,万一是蛇虫鼠类怎么办?
拿起来侧耳倾听,没有传出可疑的声音,她鼓起勇气拔开木塞,尚未看清是什么,灯光随之熄灭,她惊呼出声,“陆行言!”
她绕过书桌大步向他跑去,扑进了他怀中。
他手心同样握着一枚竹筒,萤火虫一闪一闪地飞出来,那抹萤光在空气中浮动,忽明忽暗地映在他脸上,仔细看,会发现他嘴角噙着笑。
“笨蛋。”
司然看清楚他给的东西,她一脸惊奇地问道:“萤火虫?”她松开他,平摊手心捧住一只,“上次见还是小学夏令营的时候。”
“后山有。”
“1、2、3、4、5、6……”她踮起脚尖摘下他发间的一只,他抬手捡起她锁骨和胳膊的那两只,“7、8,想看更多,自己过去。”
她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捧住,双手微阖,从指缝中观察它们,末了,抬眸问道:“久了它们会死掉吧?”
“萤火虫的寿命一般是3到7天,放出去它也会死。”
司然把它们送到窗边,让它们随风回归大自然,“就算只有7天,也应该是自由的7天。”
陆行言轻嗤,“你对自由的定义是什么?”
“不该被关起来。”
“倘若萤火虫想要的并非漂泊,而是安稳呢?它的生命只有七天,难道不能用来体验另一种可能?”陆行言开灯,看着她的眼睛,“你想要自由,是因为你十几年来都处在安稳的牢笼,使你无时不刻都想要挣脱,对么?”
司然惊恐地看着他,他把她都看透了。
“你没错,人类的劣根性本就会觊觎一些未曾得到过的东西,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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