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现在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抱着楚辰离的大腿的小孩儿也立马止住了哭声, 呆呆看着没了动静的男人,抖了一下,然后打了个嗝。
但他却没有真的远离楚辰离, 而仅仅松开了一点手, 仍然紧紧地贴在他身边。
他已经知道谁才是能够保护他的人了。
小孩儿有些紧张地左右张望。
过来抓他的人应该还有一个或者两个。
周围路过的行人一脸惊诧,有些畏惧地缩了缩脖子。
站得隐蔽一些的人见势不妙,已经扭头去叫警卫过来处理。
小孩子年纪不大, 但对情绪格外敏感。
眼看有人似乎已经把楚辰离定位成凶残的暴|徒, 他连忙又靠上去, 这回不敢随意抱腿,他就拽着衣角, 嘴一瘪, 又开始哇哇地哭。
但这回哭得没有那么吵,一边哭还能一边口齿清晰地说话。
“那个是坏蛋!专门抓小孩的人|贩|子!他还杀了我妈妈,还有我朋友的爸爸, 他们还要抓更多的小孩子去做实验!我是偷偷逃出来的,还好运气好遇到这个哥哥,不然他就要直接杀了我了!”
路人的脸色顿时又变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叫他们背课文都费劲, 更别说提前准备好一大段台词还要哭得声情并茂了。
小孩子哭着哭着是真的悲从中来, 一边哭一边抖,看起来是真的吓坏了。
劫后余生到现在,或许是觉得暂时安全了, 情绪一上来, 他就开始控制不住, 到最后又只顾着哭了。
而且不知不觉又抱住了楚辰离的腿。
楚辰离轻轻拍了下他的脑袋, 有些无奈, 也只能随着他发泄一下情绪。
地上这个也还要等警察来再处理, 他不好贸然代管城区里的事。
而且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把这里包裹得严严实实,楚辰离要是这时候带着小孩儿走,那反倒更添加了拐|卖|小|孩的嫌疑了。
外围的人都在问怎么回事。
小孩儿现在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但前面那一大段还是有不少人听清楚了的,尤其是涉及到杀|人|放|火、拐|卖|小|孩|儿。
现在这年岁,孩子也依然是家里的宝贝、未来的希望。
尤其是还有很大一部分家庭是在天灾中失去了孩子的,天降横祸无可奈何,他们都忍不住会怨,更别说有人光明正大地抢孩子。
稍稍代入一下,他们都觉得自己能直接徒手把犯人的天灵盖都给掀了。
再看到在地上状似凄惨的男人,瞬间就没人同情,觉得他惨了。
——这不是还留着一口气的吗?
这要说起来,这位见义勇为的少侠简直是仁慈至极了。
听说涉及到儿童拐卖,警察那边也相当重视,接到报案的十分钟之内,就已经全副武装,驾驶着四辆警车赶到了现场,将广场周边几个主干道的出入口堵得严严实实,以免犯人趁机逃跑。
留下值守的人,其余警察都冲向了事故中心。
围观的群众听到后面大喇叭的提醒声,纷纷让开位置。
但现场的人实在太多,七|八个警察只能一个个往里挤,艰难地挤到最前面之后,小队长正了正自己的帽子,先大致扫视了一圈环境。
然后他问道:“受害人是谁?”
围观群众积极地指向楚辰离……大腿上挂着的小孩儿:“小蔡队长,是他们!那小孩儿差点就被人|贩|子给拐跑了!”
小蔡队长紧皱着眉头:“那犯罪嫌疑人呢?跑了吗?”
他左右看了看,觉得楚辰离怎么都不像是拐|卖|小孩的那个。
围观群众往下指了指:“地上呢。”
小蔡队长低头一看,被吓了一跳。
地上那具“尸体”被近旁人群的阴影遮挡着,还有人故意挪近了几分,趁乱踢了他几脚。
“尸体”屁股上几道鞋印一看就不是同一个人的。
小蔡队长眉头狠狠跳了跳,不过早先就听说是当街拐|卖|小|孩的,他也就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最后他看向楚辰离,有些疑惑地问:“那你是谁?小孩的监护人吗?”
楚辰离刚刚就想要把小孩拎开交给警察,然而稍稍有了点力气,就感觉小孩儿抱得更紧了。
他并不想伤到他,也只能暂且作罢。
任由小孩挂在他腿上,楚辰离露出一个略带尴尬的笑容,解释:“我是路人。”
旁边其他路人七嘴八舌,将他描述成了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小蔡队长对这两种说法都半信半疑,又点出两个最早的目击证人,示意他们一起去警局细谈。
他挥了一下手,后面几个下属就呼啦啦地围上去一圈,将地上的“尸体”抬到警车上。
终于哭够了小孩儿在这个时候抬起头,一边打嗝一边告诉警察:“不止他一个,还有一个,或者两个人是跟他一伙的!刚刚他们还偷了广场上的东西!”
小蔡队长见他说话条理还算清晰,便点了点头,然后点了四个下属先留下来继续追查嫌疑人的同伙,其他人坐着警车前往警局做笔录。
到了警局之后,几位成年人分别被叫去不同的审讯室询问情况。
哭到眼睛红肿的小孩儿则被一位容貌和声音都很温柔的女警带到一边,温声安抚了一阵,准备先从成年人那里弄清楚大致的情况之后,再来找他谈话补充。
被女警抱走的时候,小孩儿还一个劲的盯着楚辰离看,依依不舍的不肯回头。
楚辰离朝他摆了下手。
等到小孩儿和女警消失在另一扇门后面的时候,他蓦地收敛了温和的神色,对前面的警察说:“我能先打个电话吗?”
准备审问他的小蔡队长有些摸不着头脑:“打给谁?如果是家里人或者朋友的话,不用太担心,我们了解完情况就会放你回去了,实在着急到时候我们还可以开车送你。”
“基地。”楚辰离多问了一句,“警局内部的电话应该可以连通到基地吧?”
“基地?你……”小蔡队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有些惊讶地想问他是不是在中央基地工作的人,但多年的经验和直觉让他很快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这件事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楚辰离没有说得太死:“我觉得需要重点关注一下。”
小蔡队长看起来并没有很坚决反对的意思:“不过我想你需要先证明一下自己的身份。”
楚辰离从口袋里掏出了工作证。
那还是上一次在城区使用能力被带走之后,沈玄意就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张临时工作证,叫他们进城区的时候自己记得带着,免得哪次再因故使用能力的时候被逮到,审批报告然后捞人也挺费时间的。
有工作证在身上,使用能力只要不超出一定的限度,是能够屏蔽掉监测器的自动监测的。
这种证件独一无二,一旦丢失就要上报,而且定期检查,不是那么容易伪造的。
能拿出工作证,基本就能够证实他的身份了。
小蔡队长没有再阻拦,低声嘱咐了下属两句,然后转身,亲自带着楚辰离前往通讯室。
通讯室在警局的另一栋大楼里。
不过走到门口的时候,两人就停了下来。
门口一阵喧闹,楚辰离一眼就看到熟悉的面孔,方洗羽和穆言深一人一边压着一个黑衣男人的肩膀,唐北河抱着他们的外套和没吃完的早餐,乖乖巧巧地跟在后面。
黑衣男人还在试图挣扎,一边嘴硬地狡辩:“你们抓我做什么?我又没拿那东西去卖钱,一个破展架而已,我还以为是垃圾,所以才随手扔掉了,这也算犯罪吗?!大不了我赔钱还不行吗!”
跟在后面押送的工人用帽子扇着风,气得头脑都发昏:“那种纪念品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那都是大家送来展览的回忆!你说扔就扔了,你对得起那些人吗?!钱能买来第二份吗?!”
这边唇枪舌剑地吵吵嚷嚷,方洗羽朝门口值班的警察笑了笑,条理清晰,言简意赅地说明前因后果。
他们这一行人是来送小偷的。
只有唐北河是刚睡醒就被穆言深给拖下楼,牙没刷脸没洗,头发乱得像是个蓬松的鸟窝,这一路上他还没有搞清楚状况,这会儿也只能茫然地站在两边的交界线上。
他也是最先看到楚辰离的那一个,当即眼睛一亮,下意识叫了一声:“师父!”
这响亮的一嗓子叫得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就连那边正在吵得气势汹汹的小偷和工人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小蔡队长反应过来:“是不是偷了广场上的东西?”
工人连连点头:“对对对,这不是明天有展览吗,我们想今天就来装好,哪想到还有人会偷这种东西。”
说难听点,那些东西其实压根就不值钱,不是特定的人,就算偷回去摆在家里,也没多大纪念价值。
所以他们压根也没想着要做什么防盗措施,哪成想竟然有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就强抢东西。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拄着拐杖跟在最后的老人摇着头感叹。
广场上,那八成就是同一起案子。
小蔡队长转头叫来某个下属,叫他们把人一起压到那个人|贩|子的审讯区去,并案一起调查。
楚辰离给方洗羽和穆言深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给上面汇报一声,一会儿再回来跟他们细说详情。
他说的“上面”,指的也只能是沈玄意了。
方洗羽神色有些复杂,但犹豫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朝楚辰离点了点头。
他们也不清楚楚辰离是怎么跟沈玄意说的,总之在他们帮忙把小偷送到审讯室,又在外面的长椅上坐下的时候,楚辰离就跟着小蔡队长一起回来了。
“先由警局这边负责审讯,之后上面会直接调取这里的调查记录的。”
于是半个小时以后,基地这边三人再加外面等着的一个唐北河,以及负责审问记录的三名警察,和那个小孩儿坐在了同一个房间里。
原先是个会客厅,后来变成了公共休息室,比冷冰冰的审讯室温馨一些。
小孩儿坐在沙发上扒着核桃吃,女警坐在旁边陪他,短短半个小时,他们已经相处得很融洽了。
小孩儿叫小鹿,看到有生面孔的成年男人进来的时候,明显有些紧张,但很快又慢慢放松下来。
询问的过程比警察想象的要容易得多,小孩儿几乎知无不言。
只不过整件事听起来似乎都不应该归城区的警察管。
小鹿是在三个月前来到中央基地的。
在这之前,他和母亲在南方的几个小型基地之间辗转了许久。
他的母亲是个研究员,而且颇有一点名气,所以在那些小基地里都很吃香,所以虽然经常要调转阵地,但其实母子俩一直以来都被保护得很好,几乎没怎么直面过战场。
只是时运不济,那些小基地力量还是孱弱了一些。
早先异种还没变异的时候,他们勉强还能支撑,那时候南边最大的两大基地,南州基地和应辰基地都还在,也经常会响应他们的求援——当然前者回应的几率要大得多。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还有些喘息的余地。
但自从应辰基地被打为人类的叛徒,集体跑路,南州基地据说也要并入中央基地,但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不见踪迹,内部都乱成一团,更别说支援其他基地了。
最关键的因素自然还是异种的进化变异,就连繁殖能力也好像一夕暴增,中小型基地实在是难以为继。
一夜覆灭已经不是什么耸人听闻的小概率事件了。
以上这些背景当然都是了解情况的成年人自行拼凑填补的。
在小鹿的记忆里,他只记得某一天晚上,母亲突然收拾了行李,然后连夜带着他离开最后一个小基地。
基地专门派遣了一些人护送他们,但还没有等他们走到中央基地距离最近的某个分部,护送的人就已经全军覆没。
小鹿被母亲带着东躲西藏,也只苦苦支撑了一两天,就在他们以为生存无望的时候,某支自称是其他基地幸存者组成的小队从天而降,救了他们的命。
其中也有不少带着孩子的父母,再一细问,他们的最终目标都是投奔中央基地,于是便一拍即合,决定结伴同行。
之后几天的路程顺利得出奇,只偶遇过几次未变异的离群异种,也全都有惊无险地解决了危机。
或许是因为神经紧绷过度太久,这一时的顺利就叫他们不由自主地放松了警惕。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中央基地的前夜,异种群从他们扎营地附近的山上猛冲了下来,至少一半人都被啃食得尸骨无存,还有几个重伤的,勉力支撑到天亮就渐渐没了声息。
最后真正幸存下来的,大多都是被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们。
少数几个幸存的大人们与他们无亲无故,但都在这时候很有担当地站了出来,说以后就由他们来当他们的新爸爸妈妈,好好照顾他们。
刚刚失去父母的孩子们惊慌失措,再加上这些天相处起来的交情,便轻易地将他们的话信以为真,剩下的路程都老老实实地跟在那几个大人的身后。
结果他们被带去了某个废弃的工厂关了起来。
工厂占地很广,孩子们也能在空地上活动,看管他们的成年人定时给他们送饭,还恐吓他们最近外面很乱,留在这里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让他们稍微忍一忍。
孩子们一开始还没有怀疑,但随着被关进来的孩子越来越多,熟悉的老面孔不断毫无缘由地消失,再怎么担忧地追问,也只换来成年人们不耐烦的敷衍,他们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某天看守的人不知遇到了什么喜事,拎了好几瓶酒回来跟搭档痛饮庆祝了一番。
酒喝多了,闲话自然就少不了。
关于那些孩子的父母死亡的真相,以及将孩子们绑来的目的就不知不觉地透露出了几分。
孩子的父母是被人杀死的,孩子绑来是做实验的,因为年纪小适应力强,才更有优势。
那些失踪的孩子自然都是被送去秘密的实验室了。
实验成功的就送出去,失败的……当然也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了。
小孩子也不是什么不懂,出生在末世的这些反而更加早熟,陡然听到这些消息都是心神震荡,但恐惧之余,他们也没有几个想坐以待毙等死的。
一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二三岁,思来想去也只想到逃跑一条出路。
实验人选通常按年龄和外貌从大到小排,年幼的小鹿身体太弱,实验人员也怕他这样的支撑不住白白浪费素材,所以再三嘱咐多养一段时间。
但工厂的值班人员拿钱办事,对上面的领导以及他们所想要完成的事业都毫无兴趣或者信仰,照顾孩子也有点草草了事。
只要清点的时候人头数不少就行。
最多就再多重点关注一下下一批的实验名单。
小鹿这样年幼,但一直以来都不怎么吵闹的,就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批。
就在前一天晚上,这些孩子的逃跑计划就开始了。
内容很简单,其他大孩子掩护他逃出工厂,偷偷跟在翘班去买酒的值班员身后,藏在巴士底下,一路摇进了市区。
等到工厂里的人发现有人逃跑之后,其他人就努力把动静闹得更大一些,然后趁乱逃跑。
能跑几个就跑几个,等逃出去了再想办法回去救其他人。
但小鹿也没有想到,最后出来抓他的只有两个人,另外还有一个是负责开巴士的司机,但其实对工厂内部的事并不知情,他也并不想探究。
小鹿自己也是运气好,碰巧被楚辰离看到了,不然也就是被悄无声息地抓回去的命运。
而余下的大部分大概都在严加看管剩下的孩子们。
小孩子想得没有那么深,心底还保留着几分希望,大人们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妙。
还是小蔡队长最了解城区的情况,他想了想,问起小鹿是什么时候躲在车上,一路上路况如何之类的问题。
老式的巴士车,从深夜开到天蒙蒙亮,一路上没有太大的颠簸,也没有山丘土坡,穿过挺长的一片草地之后,余下的大部分时间都行驶在马路上……
“肯定还在城区范围以内!”小蔡队长笃定地判断道。
随即他就叫人拿来彩笔,叫小鹿将记得的所有画面都画下来,尤其是那辆巴士车,要是记得车牌号就更好。
城区内使用交通工具是有所限制的,从这方面排查起来就要容易得多。
等小鹿画完那辆车的特征时,小蔡队长立刻就叫人来把这张画复印,然后开始着手调查车辆信息。
负责问话的人都想办法从各自的审问对象口中再抠出一点细节来。
可惜那两个“人贩子”和“小偷”都是老油条了,警方第一时间排查了他们的身份信息,都是无依无靠的单身汉背景,独自住在偏僻的角落,平日里不跟人来往,也无人问津。
再追问他们自己,一个吊儿郎当死猪不怕开水烫,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一个满脸愁苦地诉说自己的委屈,却始终都对讯问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穆言深在外面旁听了片刻,转过头去问楚辰离:“我应该可以,稍微用一下吧?”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楚辰离点了点头,说:“刚刚帮你跟队长打过申请了。”
虽然只是顺口提了一嘴,不过走了形式也总比不走显得更尊重人一点,也免得以后会议上那些领导们再拿他们做文章。
穆言深从口袋里翻出工作证,跟门口的警员说了两句,他犹豫了一下便放了行。
进了审讯室,穆言深装模作样地问了几个问题,实际上一拍他们的肩就了解得差不多了。
在两个犯罪嫌疑人当事人看来,这个奇怪的年轻人好像表演欲旺盛的神经病一样,进来说了几句台词就转身离开了。
在这个神经病离开之后,他们还要继续面对一脸严肃的警察。
穆言深出来就直接告诉小蔡队长他看到的情况。
“他们俩也不知道具体的路线,每次来往都是靠巴士,车窗都涂黑了,他们看不到。不过在他们感知上应该是一路往北,周围有很大的稻田种植场,大概一周前才开着机器过去割过稻子。”
废旧工厂,大型稻田种植地,一路往北,除了草坪就是平地。
范围瞬间缩小了一大半。
小蔡队长正要叫下属去查地图,就听旁边一位实习警察惊讶地叫了一声:“跟我老家好像!”
“我以前坐车到市区也要颠颠簸簸五六个小时的。而且昨天我跟我妈打电话,她说老家那边的稻场上周才打了新稻,还说给我留点,让我最近回家带点过来……”
实习生老家原先是在工厂下游的村子里,但因为污染严重,后来不得不举村搬离,那之后工厂就荒废了。
再后来天灾降临,就更没人想要接手,彻底成了废弃之地。
工厂与稻场相隔足有十几公里,但从工厂到市区的那条公路上必定会穿过稻田。
小蔡队长闻言当机立断:“你们先继续调查,有情况通知我。其他人准备一下跟我一起出发,另外通讯员呢?跟那边的分局联系一下,一定争取先把孩子们救出来!”
闻言所有的警员都开始行动起来。
楚辰离三人没插话,不过他们肯定是要跟着一起去的,以防万一。
跟在后面的唐北河这时候才懵懵懂懂地大概搞清楚情况。
他把楚辰离拉到一边,小声问他:“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
楚辰离跟他一起看向路过的小蔡队长,帮他又重新问了一遍:“我徒弟,可以跟着一起去吗?”
小蔡队长被迫停下脚步,下意识想说平民不要随意掺和,很危险,又被楚辰离一句“徒弟”堵得说不出来。
唐北河连忙跟他解释:“我是想看看我邻居家的孩子是不是也在……前两天他留了纸条离家出走,以前他都是直接去外公外婆家,但是这次直到昨天下午,他外公外婆也没看到她……”
邻居家的小孩是个很皮很淘气的熊孩子,过去故意躲起来吓他妈的次数也不少,报警的乌龙都闹出过好几次。
这一次是因为妈妈不肯给他买某样玩具而赌气,邻居妈妈觉得再这么溺爱孩子下去要出事,所以打定主意这次决不妥协。
唐北河也觉得熊孩子就该好好教训一通,不能什么事都顺着来。
但这是在他知道有很多孩子失踪被绑架去做不知名的实验之前。
小孩儿再熊也罪不至死。
而且他只擅长于跟溺爱的母亲赌气,倒还没坑害过什么外人,唐北河也不想看到他出事。
见他并不是单纯因为觉得好玩就想凑热闹,而且又有楚辰离作保证,小蔡队长最终还是点了头。
一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便集结出发了。
因为反应得及时,加上那群孩子们努力地抗争,等小蔡队长领着楚辰离几人先一步到达现场的时候,时间正巧。
那些孩子正被一个个捆住腿脚,然后直接往货车车厢里扔。
这里的人正准备带着孩子们转移。
司机早早看到远远驶来的警车,顿时白了脸色,叫骂着提醒后面“装货”的人,叫他赶紧上车,他趁这个机会直接冲出去。
至于那些还没来得及绑好装上车的,干脆就不要了。
反正车厢里已经有不少了,大不了以后再找新的就是了。
“装货”的人也是这样想的,第一时间跳上车,手里拎着的十岁上下的小孩儿来不及捆起来,绳子都还在地上,他干脆随手一扔,将这个叫嚷得人头痛的小孩儿狠狠掷向地面。
小孩儿脑袋磕到地上,头破血流,顿时没了动静。
原先在地上压制着小孩子的几个值班员也顾不上管孩子,匆匆忙忙追着车尾将将跳上去。
警车上的人早就看到他们狠戾的动作,那基本上跟故意挑衅没什么区别了。
但是他们又不能不管手无寸铁又受了伤的孩子们,只能咬着牙先一脚油门开向孩子们那边,准备先将他们保护起来。
小蔡队长拿起通讯器提醒同事注意拦截卡车的时候,卡车呼啸着与他们擦肩而过。
坐在车厢里那个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还嚣张地对他们比了个中指。
小蔡队长冷静地按住警车的司机,提醒道:“先去看孩子们!”
这个年轻的后辈有些焦急地说道:“但是那辆车上也有很多孩子!”
小蔡队长说:“相信我们其他的同事。”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担忧,他们最大的软肋就是那些孩子,一旦他们拿孩子当做人质,这件事情就会变得棘手了。
他毫不怀疑这群毫无底线的人一定会这么做。
但作为前辈,他不能先自己慌了阵脚,只能强作镇定。
他们完全忘了车上还坐着三个“异能者”。
警车刺啦一声停在孩子们面前,小蔡队长和司机后面连忙下车,先冲向那个满头是血的孩子。
其他孩子们畏惧地往后退了退,但看到他们身上的制服和紧张轻柔的动作,还是大着胆子靠近。
小蔡队长跪到地上,伸手去探那个小孩的呼吸和脉搏。
万幸只是昏过去了。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但看到小孩儿头上的伤口时,心却又跟着悬起来几分。
这伤口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还是会有生命危险。
那些人渣!
真是太狠毒了。
小蔡队长咬了咬牙,俯身将那个小孩包起来,因为担心会再造成二次伤害,他的动作格外谨慎,额头都因此渗出细密的冷汗。
反应过来的孩子们也纷纷围过来,叽叽喳喳地叫嚷起来。
“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
“你是不是跟他们一伙的?”
“坏人!”
小蔡队长赶紧解释说送他去医院。
几个孩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半信半疑地让开了一点位置。
其中一个小孩突然冲出来抱住他的腿:“求求你救救我哥哥吧!他在那辆车上!他也生病了,病得快要死了!求求你救救他吧!”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大人总不好训斥几岁大的小孩子愚昧无知,小蔡队长听得头都大了,搭档赶紧跑过来帮他拉开堵住他的小孩儿,一边安抚一边默默腹诽车上那几个外人就是不靠谱,竟然也不知道下车来帮忙。
也不知道是跟过来干什么了——观光了?
而小蔡队长只能苦笑,尤其是听到孩子们的哭声,却无可奈何。
他不忍看他们因为被带走的同伴这么伤心,但也实在说不出什么保证的话来。
至少现在他没办法保证什么。
就在他们僵持住的这片刻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
几个孩子,包括两个警察在内,都被狠狠吓了一跳。
孩子们的哭闹都在瞬间静止,流着鼻涕的小孩儿还张着嘴,但一点声音都哭不出来了,眼睛不自觉地往声源处转——
刚刚还在跟警车耀武扬威的卡车陷进了泥地里。
另一边的轮胎飞速地瘪下去,卡车司机一轮胡乱操作,不时恨恨地拍着方向盘,按着喇叭,就是不见车子再动弹分毫。
倒霉也不可能倒霉到这种份上!
他们很快就意识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司机扫视着左右,看到道路两头都有新的警车开过来,一边后面还跟着救护车,这回是彻底把路堵得死死的。
这种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果断。
司机一咬牙,直接跳下车,手脚并用爬上旁边的小山坡,全然不顾扎手的荆棘,然后一头冲进了小山林。
不远处有警车停下来,下来两名警察,带着枪追上了小坡。
余下的人则远远地围绕著卡车,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后车厢负责“装货”的五个人手里,正一人拿着一把枪,抓着一个孩子。
枪口对准孩子的脑袋,孩子挡在自己身上的要害处。
除非几名警察同时开枪击中站在不同位置和角度的嫌疑人,否则他们就会伤害到手里、甚至是周围的孩子。
场面一时间陷入了僵持状态。
在他们都没有注意到的某个隐蔽角落里,楚辰离三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山坡上,恰好能够将车厢里外的情况尽收于眼底。
“人有点多啊。”方洗羽也觉得有点棘手。
光是弄死那几个犯人自然轻而易举,但前提是要保证孩子们的安全,那就是件麻烦事了。
“早知道就把花瑾叫过来了。”方洗羽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这样就算不小心误伤了,也能救回来。”
小孩子太脆弱了。
好像稍微用力一点点,就会轻易地碎了。
“他现在应该在路上。”楚辰离接道。
“……”方洗羽沉默了片刻,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你竟然还真把他叫过来了?刚刚打电话的时候?”
“对。”楚辰离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的情况,不知道是缓解紧张还是什么的,一边抠着旁边的树皮,一边解释道,“拐卖小孩子这种事肯定不是中央基地默许的,城区的人没有动机也没有能力去主导这种事,只可能是叛徒,或者——”
“内奸。”穆言深接道,“中央基地的普通人区域是人口最多,也是被保护得最好的。”
“绝佳的实验原材料。”方洗羽喃喃地接道。
“其实从队长刚接手中央基地的时候,就查出过这种情况了。”楚辰离继续说道。
“拐|卖小孩子?”方洗羽看向下面。
警察已经逐渐包围了那个车厢,并缩小了包围圈,但还是没有一个人敢轻举妄动。
估计还有一段时间要僵持。
好在救护车上下来的医生小心地从稍远点的地方慢慢绕过去,并没有被任何人喝止,他们连忙奔向那个脑袋受伤的孩子,现场开始做一些急救措施。
小蔡队长和司机同事警惕地守在医护的身边。
“……有人把中央研究所的实验资料私下分享给了其他的独立基地。”楚辰离还在低声说沈玄意那个案子。
“分享?”穆言深嗤笑了一声,“不是售卖或者交换吗?”
“有一部分是这么干的。但也有一部分是真心觉得科研资料就应该无条件共享。”姑且不论行为对不对,这样过于理想天真的人在哪里都是存在的。
不巧的是,那些独立基地当中,真正对共享资料需求最大的其实也就是应辰基地。
而干坏事最多的,也恰恰是这个基地。
不管本意如果,中央基地确实有一部分人做出了助纣为虐的事。
“那之后呢?”方洗羽问。
“处理掉了。”楚辰离说道,“有些直接叛逃到应辰基地去了,目前已经发布了通缉令,有些在逃亡途中去世了,还有一部分目前关押在监狱里。有几个将功补过的,目前应该还在一些不太重要的岗位上进行劳动改造。”
毫无波澜地就解决掉了,确实是队长的风格。
方洗羽一开始觉得这个故事听着陌生,事实上他才是真正深入到“基层”的那个,理应是听到小道消息最多的一个。
关于沈玄意的情况,整个基地津津乐道的人都很多,但他却唯独没听说过关于应辰基地的这个传闻。
方洗羽不由地问:“阿离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问了队长,然后他就告诉我了。”楚辰离说道,“应辰基地突然知道你和我的事,总不可能是半夜打坐凭空顿悟出来的。”
他觉得奇怪,便直接问了沈玄意。
方洗羽:“……就这么简单?”
楚辰离反倒有些奇怪地问:“这有什么可复杂的地方吗?”
方洗羽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其实沈玄意也没有刻意隐瞒他们什么,只不过他们总觉得队长有自己的打算,从来不会主动多问。
看来有时候太过于“体贴”是会不小心错过很多事的。
方洗羽感慨的时候,下面僵持的局势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犯人要求提供一辆新车,并不许他们跟踪,警方自然只能先满口答应,让他们不要伤害孩子,一边拖延着时间。
但其中一个犯人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高处的楚辰离也已经抠完了一层树皮,目光从那几个犯人的脑门一直扫视到他们脖子的位置,好像在思索着哪个位置更合适下手。
——再往下就是作为人质的孩子们了。
方洗羽忽的问道:“他们五个人,都是坏人吗?”
穆言深靠在树边,百无聊赖地说道:“全部都有强|奸史,其中一个搞过轮|奸,两个强|奸|幼女,一个轮|奸加强|奸|幼女;全都杀过人,两个杀死了自己的同伴抢走了食物,一个杀了目击他犯罪的证人,到天灾降临时也没破案,两个肇事逃逸,其中一个当场撞死了人,一个撞伤了人但不想承担高额的费用直接把人碾压死了……”
“其中两个对绑架的小孩子有想法,没成功是因为其他人渣也觉得这样太不是东西了——这样会让你多一点心理安慰吗?”
“会啊。”方洗羽点了下头,“替天行道还是不一样的嘛。”
不过说着,他还是又多问了穆言深一遍:“区区五个人而已,你真的没办法一起直接控制一下吗?”
“这个距离——”穆言深伸手比划了一下,“除非全部搞成我的领域,没有那么保险。我倒是无所谓,要是真有小孩子遭受意外了,你们都会哭的吧。”
两个人在背后小声地争论,已经完全影响不到楚辰离了。
他慢慢地挪动了一下脚步,调整了一下角度,伸出手指一一对准那五个人的眉心。
木屑稀稀落落地飘荡在空中,像是春末飞舞的杨絮,恼人,却并不是真的会去注意这些东西。
犯人满脸嚣张地掐住了小孩儿的脖子,看到警察们吓得抖了一下,不由地哈哈大笑起来。
——不错的角度。
楚辰离眯了眯眼睛,无声地说,砰。
下一秒,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正在大笑的犯人像是突然被人按下了静音键,脸上还维持着浮夸的笑容,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些,整个人微微后仰。
乍一看他好像是笑得太夸张,几乎要抽过去了。
然而他最终就那样仰面倒在了车厢底座上,震得底座微微晃荡了几下,还留在车厢里的孩子里面发出一阵惊恐的呜咽声。
犯人用一双恐怖的大眼睛看着他们,但已经没有了声息。
余下的四人也是同样的下场。
惊讶的表情都来不及摆出来,整个人就已经软趴趴地倒下去。
被当做人质的孩子们跌坐他们身上,连忙蠕动着身体想要逃离身后的尸体。
警察们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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