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怀书院的学子们都比较克制。也许是因为看见考了会元的宁真逸都那么勤勉,大家休息了一个下午,又开始念书。
第二天,礼部派人来,教导进士们关于入宫的礼仪。
这次的礼仪课为期五天。所有想要参加殿试的考生都要学。走路的姿势、站立的姿势、走到哪里要怎么停、走到什么地方要怎么拜……全部都要在五天之内学完。
这种时候,聪明人和普通人的差距就格外的显眼。
礼部派来的官员姓郭,他做第一遍动作,宁真逸就模仿了个七七八八,等郭大人给宁真逸纠正了一些细节后,宁真逸的动作已经十分标准。等他再做第三遍的动作,不但姿势标准到令郭大人赞叹,甚至隐隐有些潇洒风流之感,仿佛他已经做过这些动作千遍万遍,仿佛这些礼仪已经刻进他的骨血一般。
郭大人在旁边感叹:“常博宁氏,果然名不虚传!”
宁真逸笑笑:“学生已不是常博宁氏了。”
郭大人一愣,又笑了:对啊,常博宁氏,永不出仕。这小子若还是常博宁氏,这会儿早回老家去了,怎么会在这里学什么宫廷礼仪?
康成益是第二个学会的,他练了八遍,才符合标准。其他人,差不多就是一两个时辰、半天才做到标准的地步。
郭大人又赞:“不愧是柳怀书院的学子,个个资质都是上佳。”
大家很惊讶,问:“学生学了半天呢,大人竟觉得学生资质上佳吗?”
郭大人摸着他的胡子:“本官进入礼部以来,教过历年的考生宫廷礼仪。一般来说,一到两天学会,三到五天标准,已经很不错。驽钝一些的呢,教五天都没用。诸位只学了半天,就个个都能做出标准的礼仪,说明诸位脑子聪明,身体也灵活。是实打实的资质上佳啊。”
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却听郭大人乐呵呵道:“宁会元已经做得很好了,可以休息了。接下来几天,你只要抽空过来熟悉一番即可。”
顿时啊,大家那个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就齐刷刷往宁真逸那里甩了。
宁真逸才不怕,对大家行了一个矜持优雅的揖礼,施施然走了。
四天时间一晃而过,第五天上午,郭大人领着人,带了十几套“状元袍”来会馆,让大家按身形领取,有哪里不合身,也可当场更换修改。起这种名字,当然不是因为这种袍子是给状元穿的,而是状元会从这帮人当中诞生,图个吉利罢了。
这种袍子黑白相间,黑色不是黑沉沉的那种颜色,是调和了水的墨色,前胸、下摆处画着水墨青竹,宽袍大袖、中间系着腰带,非常能衬托穿着者的身材,整套长袍看起来就很有风流飘逸之感。唯一的问题是,对胖子不太友好。
好在同窗十人没有一个是胖子,大家换好衣服出来,互相看看,都觉得各自英俊了不少。
只不过……宁兄是否俊俏得有些犯规了?
这小子平日里就生得好,翠竹绿的学院服穿在别人身上,好像一只菜青虫,穿在他身上,就显得他像一棵坚韧挺拔的青竹。休沐日就更过分了,他好洁,一般穿衣服也多选浅色。那些什么月白、蟹壳青、天水碧、雪青、蓝灰……诸如此类颜色的绸缎穿在他身上,显得他那张小白脸仿佛会发光一样。就连他练习骑射时穿的深色练功服,都能反衬他那张小白脸!
幸好殿试的时候按排名进场,大家都不必坐在他附近。被他那张俊脸反衬一下,原本七分的长相会只剩下四分,而原本四分的长相……直接就会被无视掉的吧?除非是另外一个长相十分的美男子站在他旁边,两个人才有可能俊成势均力敌。
宁真逸才不在意旁人的羡慕嫉妒恨。他那张帅脸或许是父母给的,可他的好身材是他多年坚持锻炼、合理膳食慢慢调养出来的!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体差到多做点事都会头晕呢!
次日,天还没亮,大家早早爬了起来,开始洗漱、吃饭、整理仪容。殿试要考大半天,早饭肯定要吃饱。当然,宫里也提供午饭,不过吃相不美观的,最好还是别在殿试的时候吃东西了。否则让满朝文武还有皇帝看你难看的吃相吗?另外,殿试不方便如厕,最好不要喝水。
宁真逸用“欺诈”往腰间变了一个墨竹图案的香囊,实际上是个小型空间,里面塞满了肉干。
反正“欺诈”的覆盖面积能遍布全身,吃午饭的时候把肉干当御膳啃就好了。
时间差不多了,众人收拾停当,向皇城出发。
会馆到皇城要经过二环路、一环路,不过今天,侍卫们当然不会拦着身穿“状元袍”的人。
今日共有两百名考生入场,根据礼部的要求,众人按会试的成绩排好队,依次进入紫宸殿。
众人按照礼部官员所教的,进入紫宸殿,先向皇帝行礼,然后按照名次入座。
又是第一排正当中的座位,只不过这次在台上的人变成了皇帝,而两侧还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一大群大臣。
虽然宁真逸内心无比淡定,可是他装也得装出一丁点儿紧张嘛!
一个年轻人,在满朝文武和皇帝的围观之下,竟然半点不紧张,这合理吗?明显不合理。要是自己这么淡定,让那些大臣,或者皇帝怀疑自己对他们没有敬畏之心什么的,很难保证会发生什么事啊。所以宁真逸一直在演一个“天赋极佳自信无比,却因第一次面圣而略微紧张的少年”。
考题,翻来覆去都是那些东西,没什么好说的。宁真逸波澜不惊地答完了题,也不过刚过午时。他收拾好试卷,向附近的内侍作出“用膳”的动作,很快有内侍静默无声地端着“御膳”送到他面前。他便安之若素地坐在那里,当众开始快速而不失优雅地用膳。
呵呵,他才不要硬生生饿上半天呢,殿试也不配让自己放弃养生。
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是养生的基础啊!
吃完饭,宁真逸擦干净手,又把卷子翻出来再检查一遍。这一边只是检查是否有错别字,是否有漏写之类的。事实上,他落笔前就已经仔细斟酌过,几乎不会有什么错漏了。只是他一贯谨慎,再检查一次也只是习惯。
这一遍检查完,即使离殿试结束,还有一个时辰,宁真逸也不再看考卷了。殿试不许提前交卷,宁真逸抱着手臂,瞪着卷子,假装自己在检查。
然而事实上,在“欺诈”的遮掩下,宁真逸已经趴案几上闭目养神了。
一个时辰转瞬而过,考官宣布时间到,所有考生起立,离开座位。而考官们则开始收卷、改卷。殿试只考文综理综,而且题量也不大,所以大半天就能考完。等考官当场出成绩,皇帝钦点状元、榜眼、探花之后,考官排了剩下考生的名次,就可以开始传胪大典,然后打马游街。
考生在紫宸殿下等待改卷,考官们则会把看好的卷子单独挑出来。宁真逸眼尖,已经发现自己的卷子了。没办法,收卷是从左往右,从前往后。宁真逸的座位就在第一排正中间,也就是第三个,当然一改就改到他的卷子啊!
在考官紧张的改卷,和考生焦灼的等待中,主考官捧了前十名的卷子,呈上御座,让皇帝钦点前三名。
皇帝看完卷子,朗声笑道:“今科的考生,优秀之人众多啊!有如此之多的有识之士,我大昭何愁不盛啊!”
说完开始点名:“宁真逸、席年、严理全是哪三位?走上前来,让朕看看。”
三个人出列,走到众学子前方,按照礼部教的礼仪,给皇帝行礼:“学生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开始点评三人的卷子:“席年的答卷,辞藻华丽、文采斐然;严理全的答卷,朴实,却句句言之有物,都是治国的良策。宁真逸的答卷,不但文采斐然,亦是言之有物,明显比另外二人更好。”
宁真逸已经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了:六元啊!科举制推行以来,第一个六元啊!这谁能不激动?
结果皇帝说的是:“虽然宁真逸的卷子答得比另外二人都好,可是席年和严理全相貌平平,宁真逸却俊美不似常人。若让两个相貌平平之人去做探花郎,那也太委屈探花郎这个称号了。探花郎,当然应该由最俊的那个考生做!宁真逸为探花郎!”
whatthefk!
刚才皇帝说了什么东西!?
谁!?谁是探花郎!?宁真逸什么!?
听听!听听这是人话吗?啊!?人言否!?
若皇帝说自己文采和实务都不如另外二人,那宁真逸也就认了。可是!狗皇帝明明说自己文采实务都比另外两个人强,却要让不如自己的人做状元!榜眼!而让自己这个考最好的去做探花!理由是自己长得俊,另外两个丑!?
宁真逸气得差点一口血呕出来,却硬生生咽了回去,最后还要扯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对皇帝低头行礼,免得自己控制不住,露出狰狞的表情:“多谢皇上夸奖!”
他已经连中五元!六元就差这临门一脚了!硬生生让狗皇帝断了!
偏偏皇帝不点他做状元,理由不是因为自己不行,而是因为自己长得太俊!这谁能甘心!?
宁真逸感觉自己人和魂似乎分裂开了,身上手上还在一板一眼地作出符合礼仪规范的动作,心里却在疯狂辱骂狗皇帝,诅咒他¥&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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