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逸其实对回京没什么兴趣,那地方勾心斗角得厉害,还不如他做个县令主政一方呢。至少做县令能为百姓干点实事,待在京城只有没完没了的勾心斗角,再不然就是缩在角落努力让那些斗来斗去的人不要注意到自己,试图把自己也拖下水。
这样的生活,不用想都知道会有多憋屈,但他又不可能左右吏部的任命。
当县令呢,想要做事的时候,自然是很忙,但如果不想做事,又会很清闲。
在番禺待了两年多,成玉树也历练出来了。一般的实务,宁真逸就丢给成玉树处理。至于他自己,干脆跑去教书。
番禺本地有一个特别特别小的小私塾,都是教蒙童的。若蒙童启蒙之后想要继续往上念,番禺本地就没有适合的私塾了,要往北走,到海宁州或者河西州去找书院。
但宁真逸不会无缘无故去跟本地的私塾先生抢饭碗,他要教的是慈育院的孩子。
慈育院那些孩子,大部分是各种原因流落街头的孤儿。自从慈育院建起来以后,街上的乞儿就都被抓进去了。在街上乞讨是不允许的,必须乖乖待在慈育院里,认字、然后学一门手艺。学了一门手艺才算结业,可以提前出去讨生活了。正常情况下,孩子们十六岁才能离开慈育院。不过,若是十六岁的时候也没有学会一门手艺,也可以留下来继续学,不过这种情况,就需要付学费,或者给慈育院干活抵学费。
小乞丐被抓去念书,老乞丐被抓紧敬老院,那些不老也不小的乞丐呢?通通拉去服徭役。反正如今番禺街头,是一个行乞的都没有。
两年多的时间,那些刚开始高高在上的前豪族小姐,跟失去亲人的孩子们在一起待久了,有那么一部分被感化了,如今再也不提什么高低贵贱。
对于这样的姑娘,殷淑雪给她们给她们讲地主阶级是如何剥削穷苦人民的,讲百姓的生活是如何之苦,给她们讲马克思主义,给她们讲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世界有多大,给她们讲万物霜天竞自由。当她们知道了自己的人生原本不必关在小小的院子里之后,就不会继续对封建社会有什么认同感了,她们开始讲平等。这样的思想,也影响了她们的教学,进而影响到了孩子们。
至于那些已经沦为官奴,仍然觉得自己天生高贵的女眷。呵呵,没救了,等死吧。
现如今大部分的事情都做完了,宁真逸开始定期去慈育院给已经有了一定基础的孩子讲课,就算没过多久自己就要被调走,至少要让孩子们完成思想上的觉醒。等他们醒过来,看到这个世界的时候,那宁真逸开办慈育院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新县令来了以后,会不会搞事?开玩笑呢?慈育院和敬老院是宁真逸名下的产业,换多少个县令,都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好吗?
春天到了,宁真逸依照约定,把教书教得好的那一批女眷,从官奴的名单上划掉,给她们办了良籍。当时有一部分女眷不认字,只能安排她们去做衣裳。宁真逸跟管事确认过以后,把认真做事的也同样办了良籍。
虽然那六家的财物不可能还给她们了,但是她们仍然可以靠自己的一技之长混饭吃。至少慈育院仍然需要老师,而会做衣裳的女眷可以去绣坊——宁真逸给她们写了推荐信,推荐集团的绣坊收留她们呢!
至于她们家的孩子,未满十六岁的也放掉,送去慈育院,已满十六岁——没有已满十六岁,两年前宁真逸收拾前来刺杀自己的那五家豪族之时,充为官奴的孩子最大也不满十一岁,现在才过了两年,他们顶多十三岁而已。
没有被放掉的女眷,要么是消极怠工的,要么是死活不做事的。
能占宁真逸便宜的人还没出生呢!敢消极怠工白吃饭,那现在宁真逸放奴为民的时候略过她们,她们也没资格怪他!
三月下旬,前来接任的县令到了。宁真逸听说以后,出来见人,结果一看见来人就笑了。
前来接替这个县令职位的,竟然是殷玉堂!
宁真逸一问才知道,今年殷玉堂参加春闱中了举。他不想继续往上考,一来是纨绔子弟忽然上进已经足够引人注目,若上进到考中进士,那话题度可太高了。
镇国公府如今在京中已是炙手可热,若是第三代的三个男丁出息了两个,指不定皇帝又要开始应激了。
那帮皇子们,有能耐且名声好的,也不过只有太子和四皇子两个呢!
二来是,镇国公府还有个老三,他也在念书。若兄长太有出息,做弟弟的就会被打压。
按照惯例,殷华清要袭爵,他的弟弟只能考科举。若殷玉堂有出息,那么老三就得被压着。只有殷玉堂不是特别有出息,老三才有机会往上走。
不过举人已经有资格选官了。
对太子来说,番禺已经拿到了手中,旁人自然没有自己的小舅子来的可靠。在考校过这个曾经不靠谱,如今浪子回头的小舅子之后,太子果断把小舅子塞到了番禺来。
宁真逸把基础打得很好,后面的县令不需要创新多少,只要能守成就可以维持住番禺的局面了。
殷玉堂是镇国公府的二公子,他身后的团队只会比宁真逸的更庞大,再说殷华清让自家兄弟做事,总不会舍不得技能和道具。反正殷玉堂在这绝对会比自己更加如鱼得水。至少本地的豪族要是被殷玉堂逼急了,又玩刺杀这一套,殷玉堂是不需要亲自去豪族的庄园找罪证的。
可怜寒云训练了三年,才堪堪训练出来两个能派上用场的暗卫,又怎么能比得过镇国公府多年经营?
送殷玉堂来番禺的船队,来了也没急着离开,就地补充淡水食物,又上岸休息。他们要等二公子跟二姑爷交接完毕,再把二姑爷和二姑娘送回京城。
跟殷玉堂交接,自然是没有什么障碍。宁真逸把该交代的交代一番,没完成的工作讲解一遍,只花了一天时间就交接完了。
殷玉堂知道自己不需要搞事,只要稳住剩下的豪族、让整个县城正常运转就可以。不过,如果豪族们能够被改造成功,改信马克思,多一些可用之人也是不错的选项。宁真逸是没时间做这一项工作了,这些事情得要殷玉堂来做。
慈育院、敬老院的事宜,宁真逸本想让单滢跟殷玉堂带来的管事交接。然而出乎宁真逸的预料,单滢请求留下来,继续在这里照顾孩子们。理由是她照顾孩子们的时候,找到了生命的意义,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原来自己活着,并不仅仅是为家族牺牲,她也可以有自己的事业。
这个理由说服了宁真逸,宁真逸同意让她留在这里,还打算给她留一批护卫。谁知晏懿轩主动提出要留下来保护单滢。看了看单滢羞红的脸颊,宁真逸这才知道,这两个人哦……不知何时看对了眼,正在处对象呢。
也是好事。单滢是个多才多艺、性情和善的好姑娘,而晏懿轩在宁家多年,以宁真逸的眼光来看,是个吃苦耐劳、踏实肯干并且有责任心的好男人。他们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至于什么年龄差,又不重要。
把宁府直接留给殷玉堂,宁真逸和殷淑雪收拾好行李,踏上了回京的船。
离开番禺城的那一天,城中百姓全都来送行了。他们有的带了一篮鸡蛋,有的带了自己做的鞋子,有的带了平安符……反正各种各样的小东西。宁真逸收下了平安符,别的都没要,告诉他们,新县令是个靠谱的,不会做坏事,让大家好好过日子,被欺负了,就找新县令主持公道。
就在宁真逸跟百姓话别的时候,几位里正举着一把超大的伞过来了。这把伞跟帐篷的顶差不多大,是用无数的碎布头缝起来的,这玩意儿,俗称万民伞,意思是这个父母官,像大伞一样保护着此地百姓。
宁真逸看到那把万民伞,看着父老乡亲不舍的目光,眼泪就掉下来了。原来被人爱戴是这么幸福的事情。你做了好事,被你帮助的人会记得你,会感谢你,会敬重你。
宁真逸和前来送行的百姓相对垂泪,看得同样来送行的殷玉堂感慨不已,若他离任的时候,也有人给他送万民伞,那是不是表示他也算有所作为?
不管怎么样,到了该走的时候,再不舍也是要走的。宁家人早就把行李都搬上了大海船,船长先后来催了五次,从一开始的感动,到开始不耐烦,再到想要打人。站在最前面的那几个里正,见船长一副怒发冲冠的样子,终于讪讪地放开了拉着宁真逸的手。
殷玉堂倒没有太多不舍,他们只是暂时分开,以后还会在京城重聚的。他也就没有跟百姓们似的,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远处,听说大魔王宁县令终于要走,高高兴兴来欢送的豪族们,也目送着宁真逸上船。
大海船扬帆起航,载着宁真逸前往下一段人生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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