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真逸听从脚步声中判断出来人是自家媳妇,放下笔,高高兴兴地迎了上去:“你回来了?镇国公府好玩吗?”
殷淑雪随手把外袍往旁边一丢,揉揉后颈,然后坐到妆台前开始拆发髻:“就那样吧,一群贵妇凑在一起讲一些没营养的废话。”
他站到她的身后,把爪子搭到她肩上:“吃了吗?”
“吃了。”声音听起来恹恹的。
媳妇情绪明显不对,宁真逸另外一只爪子立刻也搭了上去:“发生了什么?谁给你气受了吗?”
殷淑雪黑着脸道:“没,就是我那便宜娘亲,催生。”
嘟嘟是女孩儿,在古人眼里不算子嗣,生了等于没生。在这个人均十六七岁当爹当娘的年代,殷淑雪十九岁了还没个儿子,尤姨娘会着急也正常。不过这话对现代人来说,听起来就很搞笑,毕竟宁真逸和殷淑雪都很年轻,身体也健康,根本不用担心孩子的问题。
“噗。”宁真逸没忍住笑了出来,见殷淑雪瞪过来,立刻用手把翘起的嘴角拉了下去。可惜,脸上的笑容可以用手强行拉下来,眼中的笑意却没那么容易抹掉。
殷淑雪瞪了宁真逸一会儿,自己也撑不住笑了。
宁真逸见她终于笑了,拉拉她的袖子:“我还没吃午饭呢,你陪我嘛~”
古人的发髻梳起来麻烦,拆起来也麻烦,殷淑雪半天没搞定,差点把头发给揪下来。刚才丫鬟们见男女主子手拉手开始说话,乖觉地自动退出去了,根本没想到主子这会儿就开始拆发髻。宁真逸也不想把人叫进来,便主动上手帮忙拆。
在番禺的时候,殷淑雪懒得费事,发髻一般都很简单。反正没人敢当面说她穷,而且朴素一点,百姓看着也亲切。但是到了京城,出门见人的时候,她就必须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折腾成“一个贵族出身的夫人”样子,否则别人就要讲究镇国公府的家教问题。
不过宁真逸也很少亲自动手梳古代妇女的发型,他们两口子半斤八两吧。等殷淑雪头上那一堆钗环全弄下来,她头皮都开始隐隐作痛了。
宁真逸见殷淑雪龇牙咧嘴地揉头皮,有些心虚,幸好殷淑雪也能理解他的笨手笨脚,勉为其难原谅了他。
这时候,宁真逸的午饭也到了。丫鬟们端着餐盘进来的时候,不由自主惊叫了起来:“主子,您的头发!”
现代人管这个发型叫黑长直,但按照古人的标准,头发没绑起来,一律叫做披头散发,属于无礼。男人搞这发型还能称“狂生”,女人不梳头那纯粹就是家教不行。所以丫鬟们吓坏了,生怕姑爷有意见。
谁知姑爷先开了口:“噢,你们主子头被那些钗环压得难受,先拆下来松快松快。你们谁手艺好,等会儿给她按按。”
今天,又是丫鬟们无数次暗自庆幸自家主子找了个好姑爷的一天。
殷淑雪已经吃过午饭了,当然不可能再吃一遍。她只是坐在宁真逸旁边,宁真逸吃,她说话。
丫鬟们觉得这个画面实在是美,心中暗暗祈祷,这样的日子,要是能一直继续下去,就太好了。
宁真逸吃饭也不安分,时不时就要偷偷从桌子底下拉住殷淑雪的手,揉一揉之类的。他以为有桌子遮着看不见。实际上丫鬟们站得远,这桌子又没铺个桌布,桌子底下的动静看得一清二楚。
殷淑雪上辈子就习惯了他时不时对自己动手动脚,这会儿一点反应都没有,反手拉住他的爪子,还能有条有理地跟他说自己听到的事情。这要是换了个别家的贵妇,装也得装出个娇羞的样子好吗?
丫鬟们每天都在庆幸主子找了个好姑爷,又每天都在担心主子胡来,惹姑爷生气。虽然她们主子这三年多以来,已经改好了,可不是有句话叫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吗?原主殷二姑娘实在是太闹腾了,名声在外,即使现在芯子里都换了个人,行事作风也完全不一样了,可从旁观者的角度来说,还是忍不住担心。
宁真逸听完殷淑雪说的事,也跟她提了话本子的事情。虽然古代没有版权、隐私权的说法,但他是现代人啊,要写别人的故事,总得先征求一下人家的意见吧?
殷淑雪听完点点头:“行,我立刻去信问一下她。”
飞白的媳妇叫如霜,是殷淑雪在用,远途的传讯由如霜负责,近距离的传讯就用小福蝶。
这篇计划中的言情小说还蛮重要的,目的是为了唤醒那些被关在宅子里的夫人小姐们,对自由的渴望。若是单滢不愿意被写,那故事情节就需要宁真逸现编。他毕竟不是真的古人,现编的言情故事,不一定能接地气啊……
两口子手拉手甜腻腻地说了半天话,一顿午饭吃了一个时辰。吃完饭又手拉手出去散步,散完步回来双双睡午觉去了。
今晚的计划是逛夜市,现在就要开始养足精神!
晚饭后,一家三口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宁真逸一手抱娃,一手拉媳妇,高高兴兴出了门。那幅画面是很美的,高大俊美、英挺伟岸的年轻男子,左手抱着个白白嫩嫩、雪玉可爱的娃娃,右手拉着气质沉稳安宁,容貌却艳丽无双的妻子。谁见了不夸他们是一对璧人?
即使只是一次普通出门,后面跟着的人却不少。照顾闺女的奶娘和丫鬟、日常跟着宁真逸的小厮、殷淑雪的贴身丫鬟,再加上四个护卫,以及隐在暗处的两个暗卫。主子三个一起出门,至少跟了十个人。
这一天已经是四月中旬,街上只是普通市集,并非元宵节之类的特殊节日,也就没有人挤人的情况。不过大昭的商业依然繁荣得令人赞叹。
西京城的城门是酉时关闭,宵禁时间却是亥时。虽然大昭女性地位不高,但跟着父兄或者丈夫出门游玩却没什么问题。所以晚饭后上街,经常可以看见一家子组团散步的场景。
他们今天逛街并没有目的,只是离京太久了,回来之后要熟悉一下京城而已。不过逛街却有意外之喜,他们在夜市遇到了正在买买买的李远洲,他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厮打扮的人。
宁真逸夫妻走过去,向李远洲打了个招呼:“李师兄,别来无恙啊?”
李远洲是柳怀书院天字班的班长,几年前柳怀州府尹组织秋猎的时候,宁真逸跟他组过队。后来宁真逸中举,成了宁解元、升进天字班之后,他对宁真逸也颇为照顾,因此两个人关系不错。
但是三年不见,关系再不错也疏远了。
显然李远洲并没有忘记宁真逸,他欣喜道:“宁师弟,竟然在这遇到你!”三年未见,那个沉稳的少年身上,已然多了一种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并不显眼,只是……跟他爹有那么点像了。
宁真逸并不知道,刚一见面,李远洲就拿自己跟他爹做比较了,犹自微笑着说:“我刚刚调任回京,带着妻女四处逛逛。”
“哦,这是弟妹?弟妹好。”说着做了个揖。
殷淑雪便也回了个福礼:“李师兄好。”
“李师兄怎么会来京城?是参加完殿试了?”
谈及此事,李远洲有些高兴:“是,为兄此次殿试考了第四名,前些日子吏部任命下来了,是七品的翰林。”
宁真逸笑道:“太好了,今后在京中,咱们又可以常来常往了。”
“是呢,休沐日可以一起出去玩。”
“李师兄这是在采购吗?”
“啊,刚刚在京城定居,手边有不少日常要用的东西不太合意,便想着出来购置一番。”
“原来是这样。”
以上是正常的寒暄,接下来宁真逸就开始嘚瑟了:“李师兄看!这是我闺女!可爱吧!”殷淑雪觉得,宁真逸这副样子真是没眼看,默默移开了视线。
大约是宁真逸脸上炫耀的表情太明显,李远洲有那么一瞬间的无语,这话题转移得也太快了吧?很快就调整过来:“这是宁师弟的闺女?真可爱!”哼,好像谁没有闺女似的,他的闺女也很可爱啊!
三人同行了一阵,李远洲到底是来采购的,很快就告辞了,夫妻二人笑眯眯地同他告别。
然而这还不是全部,很快,宁真逸又先后遇到了两个书院里其他同窗。从他们那里得知了去年秋天,地字班有一批师弟升到天字班的事情,其中有宁真泽和阙浩宕。
宁真泽中举的事情,宁真逸是知道的,只是这个小混球居然只说了自己中举,全然没有提同窗们的事,那一阵子宁真逸也忙,就忘了问除了他还有谁也考中的事。
幸好宁真逸跟阙浩宕没什么交情,否则友人中举,自己却连一封恭贺的信都没写,那几乎是在表明断交好不好?
虽然但是,炫耀闺女的步骤是不能省略的。在同窗们“你原来是这种人”、“年轻小伙子哟”“第一次当爹,可以理解”等目光里,宁真逸快乐地和他们道了别。
回到家,把闺女往媳妇怀里一塞,宁真逸坐到书桌前,开始写信骂真泽,并要求他把这几年说有没有告诉自己的消息梳理一遍,通通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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