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一口井,青灰色的井口石身雕刻着龙云纹,上面还盖着一面六边形的青石板盖。石井虽然普通,可是藏身于文渊阁后暗无天日的密室内,这就太古怪了,甚至应该说很有些诡异。
袁小飞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设置,但是心里失望极了。
他首先想的会不会是哪个宫娥投井自尽后,冤魂不散,这井就被封了起来,并加盖了阁楼镇压?简直就是封建迷信啊!袁小飞义正言辞地批评起来。
可这也不可能啊,他又摇头,宫中这种事并不少见,大不了填了水井便是,何必这样专门设一个可以打开的密室围拢起来,这感觉倒像是不想让外人发现这个地方,故意加以掩饰。只是越是这样,袁小飞便越是好奇,他还欲完全打开一探究竟,突然文渊阁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袁小飞惊了一下,急忙阖了木板跳下来,紧接着一个黑影就贴着门探了进来……
一身夜行衣,竟然是刚才那个用独脚鹤的黑衣人!
他奶奶的,这算什么事?这一晚上怎么尽整一些意料之外的事。二人互相瞪着对方,有那么半分钟的愣神,袁小飞现在隔得近了,终于看清这黑衣人的样貌,身形偏瘦,形态佝偻,似乎是个老者,不过一双眼睛却是生动灵气。
场面虽然尴尬,但同行相见必报家门,袁小飞咳了两声,刚准备抱拳说话,却不想这黑衣人直接就飞来一枚暗器,袁小飞反应也快,一个翻身便闪了出去,暗器打得背后的铜灯架火星四溅。
“打哪来的,这么不讲究?”袁小飞气得破口大骂,一来就喊打喊杀的,成什么了?
但对方根本不应答,又打出几枚暗器,每一次都是直取人性命要害,很是毒辣!袁小飞心想这室内狭窄,也不知对方底细,若是遇到高手自己不单打不过还逃不了,所以翻了个身,就急忙往院子里窜去。
袁小飞的速度很快,即便是在奉天城的贼道里都算得上是上乘的脚力,只是他刚跑出五六米远,就听得背后风声呼呼而来,似有什么东西急速追了上来,他回头一看,吓得脸色又一变,却见那黑衣人解下背后的鹤脚直接便甩了过来,这一米短棍瞬间疯长,一下子扫出六七米长,犹如一条巨大的蟒蛇飞过来。
花园里比厅堂里大了不少,但空间依然有限,袁小飞急忙飞身躲在松树下,这一棍扫来,力道强劲,只打得树干嗡嗡震动,树叶簌簌而落,足可见这黑衣人力道之强横。
“合字上的朋友?什么万儿,溜哪路?”袁小飞低声喝道。
这是老荣间问话,意思是道上的朋友,你贵姓,是哪门哪派?但是那黑衣人似乎根本没有理会袁小飞的问话,收了长棍又甩出来,这棍子收放自如,短时不过一米,长时八九米都不止,更了得的是这棍子竟然还能像九节鞭一样折叠弯曲,棍子绕着柏树如长蛇扭头,袁小飞躲避不及吃了大亏,被一棍子打在胳膊上,他只觉得整条胳膊一麻,居然都使不上力了。
“我看你他娘的是个空子!”他气得大骂起来,只是他转念又一想,突然觉得这黑衣人真的很可能不是个贼。
黑衣人不依不饶又冲了过来,这人身手极为了得,一根九节鹤脚使得极为精湛,甚至一招一式间颇有某种刀法的攻势,横斩竖劈,皆带着风雷之势。他再度一扫,如狂刀横斩,啪地一声,竟然直接将海碗粗的柏树击断,袁小飞无处可躲,惟有拿出六小弦,一拨一拉,一道暗光闪动出来,正是鼠齿线,他双手一绕,齿线就卡住竹棍,而后想要往后拉,直接锯断竹子,但不想这人却冷笑一声,猛地一转鹤脚,端头的竹筒里突然弹出三支鹰爪一般的竹钩,钩子钩拉鼠齿,快速绞动,差点把袁小飞的六小弦都夺了去。
袁小飞不敢大意,又拨铜弦,一枚暗青子打了出去。
他的暗青子又叫四弦青,精钢打造,枣核大小,形如蛇信,颜色暗青,还淬了麻药,几毫米厚的铁板都能钉进去。
黑衣人空中一翻,两指一划,只听铮地一声,暗青子应声断裂,袁小飞再飞一枚,这人再一比划,暗器又被破了去,袁小飞大惊,以为这人是练了大力金刚指之类的硬功夫,不过第二次的时候,他勉强看清了那人手指间夹着一样东西,那是一枚小小的手里剑,漆黑如墨,比手掌略长。
手里剑江湖上用的人很少,一般都是东洋的忍者所用。袁小飞心头猛地一凛,当下有些愤慨道,“原来他妈是个日本人,难怪听不懂我说的话!”
黑衣人还欲再攻,袁小飞突然灵机一动,故意诈他,“我知道你是谁,我认得你!”
对方果然愣了一下,停住了攻势,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露出几分疑虑。
“你就是那个谁,那个谁,你这双眼睛太明显了,简直过目不忘。”袁小飞依旧在那瞎编。
黑衣人越发有些疑惑,他以为袁小飞真的认识他,只是下一秒钟,袁小飞突然就揪住那根长棍,大喝道,“呆瓜,现在被我抓住了棍子,我看你还怎么舞!”
黑衣人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猛地转动独脚鹤,长棍唰地一声收了起来,而后又突然甩了出来,如长鞭袭来,袁小飞大吃一惊,他是没料到这人棍技如此了得,正要结结实实挨这一棍,突然那人察觉到什么,再度收棍,一跃上了高墙,消失在夜幕之中,只留下一串话语,“今日暂且放你一马,下次若是再遇到,休怪我不客气!”
字正腔圆,不似日本人。
袁小飞有些诧异,这人说打就打,说走就走,完全摸不清头脑,只是很快右臂的麻木就转化为酸痛感,他哼叫了一阵,又忍不住瞄向文渊阁,暗忖要不要把那块大玉石顺走,但不曾想外墙之外已经有火光靠近,料想是这里的打斗引起了巡逻的注意,袁小飞呸呸呸几声,骂骂咧咧道,“都他娘的金盆洗手了,就不该再想这些东西,如今没有祖师爷庇佑,想顺个东西都难,算了算了!”
第二天,袁小飞睡到日晒三竿还没起来,一来是一夜劳顿,实在疲倦。二来他这房间在营造学社最角落里,吃喝拉撒也没人管他,他乐得清静,睡得倒是安稳踏实。
可是他这么睡,营造学社里一个个可都瞧在眼里,风言风语自然就说了起来,李璇玉看不下去了。
从本心上讲,她倒无所谓这人进不进得了营造学社,但是人好歹是梁思齐和自己带回来,那这小子就是她李璇玉的人,若是出了什么洋相,等于是打她的脸,这可就不行了。想她李璇玉是什么人,说一不二,事事好强,一个人可以打倒五六个男人,从来就不知道一个输字怎么写。哪怕这袁小飞现在与他非亲非故,她也觉得这事不能不管了,是该自己出手点拨点拨了。
轰隆一声,大门推开,感觉就像关外的响马胡子来打劫一样,李璇玉带着一股杀气冲了进来,一见袁小飞果然在蒙头大睡,心里已经给他打了一万个差评,何止狗改不了吃屎,简直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废物啊,跟蛆差不多!
李璇玉气不打一出来,上去就把被子给掀了。
“姑奶奶都起床干活多久了,你还睡!”
袁小飞只穿这一条短裤,整个人光溜溜的有些懵圈,起初他还觉得尴尬,毕竟男女有别,但很快他就发觉,人家李璇玉丝毫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现在在她面前,袁小飞那就是一条蛆。
“袁小飞,都几点了,还在睡,大冷天还裸睡,你流氓不流氓?”她叉着腰,筋鼻子瞪眼,像一个审判的斗士。
“不是,李大小姐,是你掀我被子,怎么是我流氓了?”
“掀你被子怎么了?这是客气的了!我没记错的话,你昨天第一条线路是一无所获吧,七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时候你第一题就被淘汰下来,我看你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大不了回奉天城啊。”袁小飞倒是想得很开。
“那怎么行?你可是梁先生和我带回来,你输了就拍拍屁股走了,我怎么办?”李璇玉声音都瞬间变大了,像开了喇叭。
“不是,我输了跟你有啥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带回来的,这样我很没面子!”李璇玉的手指头差点都要戳到袁小飞的眼珠子里了,“我可告诉你,你只能赢不能输,你要输了,信不信我第一个揍你!”
“那你先把被子还我,我一会冻感冒了,这事更完不成了。”袁小飞缩着身子道。
“呵呵,自己没手没脚?要我给你捡被子?”李璇玉觉得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她牛眼一瞪,喝道,“还不赶快起来!”
袁小飞现在终于明白了何耀文为啥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李璇玉了,这真是个混世魔王一样的女人啊,他灰溜溜地捡回了被子,暖暖地盖在身上,慢悠悠道,“知道啦,知道啦,很快就起来了,我就缓一缓,你放心,考试的事耽搁不了。”
“真是本性难移!”李璇玉直摇头,而后又轰隆隆推门而出,感觉整座房子都要被她扯塌了。
袁小飞觉得世界终于安静了,重新紧裹了被子,口中呓语一般说道,“怎么有这样的女孩子,奇了怪了,我还是先补补瞌睡吧。”
一直睡到傍晚,袁小飞才慢悠悠地起床。
斜阳透着窗棱照了进来,晕黄了整个房间,他转头一看,发现床头边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袋点心,袁小飞猜想应该是李璇玉上午送过来的,毕竟今天一天只有她过来,这人倒是个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要给自己送吃的来着,还非要和自己吵几句。
他正觉得有点饿了,准备拆了拿来填肚子,却不想这床底下站着一只黑猫,黑猫模样虽然乖巧,但瞪着一双金灿灿的眼眸望着袁小飞,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袁小飞很快就想起来了,这黑猫就是昨天在故宫内遇到的那只,没想到这小家伙自己还找上门来了,真是冤家路窄啊。袁小飞哼哼两声,正欲抓住它发问,但不想这黑猫却紧紧地盯着那袋点心,轻轻地喵了一声。
一瞬间,竟然也很萌。
袁小飞瞬间哑然,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是饿了啊?小猫咪。”
他拎起袋子摇了摇,问道,“想吃吗?”
黑猫又喵了一声,像是在呼应,这次它连尾巴都轻轻摇了起来。
袁小飞开始觉得这只黑猫也没那么奇怪,这不就是只馋嘴的小猫嘛,他解开了袋子,这里面装得是五个宝丰楼的大肉包子,宝丰楼虽然不如几家大饭店有名,但猪肉大葱包子却做的极好,这包子虽然早已经冷掉了,但他现在饿得不行,闻起来也觉得是香气诱人,袁小飞随手掰了一半丢给黑猫,说道,“吃吧吃吧,来,咱两一人一半。”
说着,袁小飞还找了个空余的碗给它倒了半碗冷开水。
黑猫也不客气,低头就吃了起来,一人一猫很快就将五个肉包子吃个精光,吃饱喝足后,袁小飞还想去挠挠它,但不想这黑猫很警惕地一跃,而后上了窗台,歪着头看了看袁小飞,再然后就顺着窗户的缝隙溜了出去。
袁小飞有些郁闷了,“这什么猫啊,吃饱了就不理人了?”
袁小飞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情却明显好转,甚至还把那个猫喝过水的碗擦干净了给收了起来。
过了一会,他甚至开始哼起了小曲,一边麻利地收拾晚上行动需要的东西,袁小飞暗忖,要是晚上再遇到那个日本忍者,自己怎么着也得报复他一下,不说为了民族大义,就冲他昨天一棍子打得自己肩膀差点脱臼,这仇如何能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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