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东郊民巷西起天an门,东至崇文门内大街,是著名的使馆区,在使馆区内不但有英、法、美、德、日等国家的大使馆,还有一些外国人开设的医院、银行、邮局、饭店等,不过在东郊民巷东面,一道之隔的地方,却还有几条相对古老的胡同,这些胡同大多曲曲折折,就像官帽一样,被称为官帽胡同。官帽胡同一带的建筑矮小而压抑,若从半空看过去,纵横交织,一个方格一个方格挨在一起,犹如蜂巢。
一条官帽胡同的尽头,一名带着黑色帽子,带着黑口罩,身穿灰色布衣的人低头疾行,已是傍晚时分,这胡同内不见其他人,但他还是十分警惕地四下观望了下,而后快速转进一条更偏僻的小胡同内,这里说是胡同,其实狭窄得不到二十公分,看起来更像是两栋房子之间的狭缝,常人根本无法通行。来人脱了帽子,双腿分开,整个人如壁虎般缩进了夹缝里,而后缓缓前进,这样曲曲折折走了二十多米,便到了尽头,是一面灰黄色砖墙,来人三长两短轻轻叩了几下,“砖墙”突然咯叽一声朝里推了进去,这居然是一扇贴着黄砖的暗门。
暗门之内有人问道,“此乃无光之地,阁下何人?”
来人答话道,“在下奉土而行,乃无名之人。”
随后二人齐声道,“共铸无上之光。”
内里的人让了下,比了个姿势,低声道,“鹤田大人,他们都在里面等着你呢”。
进了暗门,四处一片昏暗,几乎没有任何光亮。
这是一处隐藏在杂乱胡同内的一个空间,入口极为隐蔽,从外面看也根本看不出这里面还有如此宽敞的空间。
鹤田不用看路,只凭感觉走到自己的位置上,静静等候。片刻后,黑暗中有人打了个响指,五盏油灯同时亮了起来,五芒星般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屋里。眼前是一张巨大的圆桌,圆桌中间刻着一只卷曲的古怪生物,那生物形如穿山甲,却是兔儿鸟喙蛇尾,背上生有九层甲,乍一看,既有日ben铠甲武士的英武,又带着一种地下生物的阴暗,感觉就像是光明和黑暗在交织融合。
桌子旁已经端坐着十一名黑衣人。
所有的人都是黑衣黑裤蒙面,一副东瀛忍者的打扮,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目测过去,高矮胖瘦老少皆有,除了最中间的老者,其余的人都是两人并在一处,护住一盏灯,这灯盏上各有标识,分别是土、水、火、风、空。
日ben忍谱中把忍术可以应用的能力归结于这五大元素,其中土代表稳定耐心、持之以恒的心态,最擅长忍耐和时刻准备反击,在忍者里主要负责深入敌营伪装;水代表流动和躲避,能够根据不同的情况作出最合理的反应,主要负责刺探和追踪;火意味着能量、进攻、快速战胜对手,负责刺杀、打击;风代表仁慈和化解,采取措施化解潜在的风险,主要负责战略、计谋和医护;空则代表着无中生有、创造力,主要负责发明创造,可以说所有的忍术都是基于这五种元素的应用和协调。
鹤田与身旁另一名瘦高的年轻人护住的都是黄色的土忍油灯,只是由于各自身份特殊,都是负责隐藏伪装的间谍,平时都不露出真面目,所以他与这名土忍其实并不认识,只有每次五忍相聚时,才会碰面交换信息。
鹤田率先俯下了身子,致歉道,“九代大人,我来晚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分明是故意隐藏自己真实的声音,其实这里的每一个人无论身形声音都不是真实的,绝对的隐秘是他们的共识。
居中的人浑身裹得严严实实,额头上没有任何标志,还带着一只眼罩,只露出了独眼,不过从露出的眉毛和单眼来看是个年纪颇大老者,算是这十人的头目,他咳嗽了两声,声音低低道,“鹤田,这是你第三次来晚了。”
鹤田又低头道,“近日街头抗ri风头极盛,学生都在游行,巡逻的人也增多了不少,为了不暴露行踪,这几日我都会多绕两条街,所以来晚了。”
他身旁的年轻土忍也说道,“确实现在风头很紧,我这几日都不怎么敢开馆了,假托生病,在别处待了几日,就连故宫那边我也不敢去了。”
九代头目点了点头道,“这几日时局有变,大家要低调行事,注意不可暴漏身份,鹤田,你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新消息?”
鹤田道,“东北大学的梁思齐教授进了营造一组,准备主持一组的工作,古沛来自愿降为副组长,另外一个叫袁小飞的年轻人进营造三组了。”
九代头目哦了一声,“这个袁小飞什么来历,能进营造三组?”
另一个火忍也附和道,“是啊,营造三组有很长时间没有招收新成员了,李哲文这人一向清高,收人极为苛刻的。”
鹤田道,“这人身份还不太清楚,不过似乎有点不好对付。”
九代问道,“你详细说说。”
鹤田道,“李哲文让他通过三个考试,第一个是数故宫的房间数,第二个是拓印锁龙井的十二镇海印,第三个是通过京城第一名媛陆小婉的美色考验,他都过关了,这耐心、胆识、定力考验都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另外,这人还有些不太守规矩,惹得三组有些人很有微词。”
九代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人是谁带来的?”
鹤田道,“是梁思齐从奉天城带回来的。”
九代道,“安排人去奉天城查下这个人的身份底细,回来禀报给我。”
鹤田答了个是,而后他又说道,“还有一个消息,营造学社的人准备明日出发去蓟县的独乐寺。”
“独乐寺?去那里做什么?”九代问道。
鹤田道,“他们今日在镇海寺发现了一名僧侣的尸体,怀疑是独乐寺飘过来的,所以准备去独乐寺探查。”
一名稍微年轻点的空忍有些怀疑道,“九代大人,这独乐寺远在天津,尸体从天津飘到北平,会不会太远了?”
九代凝眉片刻,便冷笑道,“他们是怀疑这下面有贯穿的水道,嘿嘿,营造学社和我们一样,都是为了寻找那个消失的幽州。”
又是那名火忍冷笑起来,“这恐怕是天方夜谭!这里距离蓟县有近两百里地,中国人不可能在古代造出这么长的地下通道,我认为这次探查会毫无意义。”
九代轻轻地盘着手中的一枚罗盘,对那名冷笑的忍者感慨道,“爱之助,你不了解中国古代技艺的恢弘,若非你亲眼所见,你能相信有人可以造出故宫这样宏伟的建筑群吗?你能相信有人可以造出万里长城这样近乎神迹的建筑吗?我在中国呆了这么多年,我太了解这个国家了,他们只要想去做,就可以做出许多我们无法想象的事情。你不要忘了,细井前辈的日记里留给我们的指示,找到苦海之上的幽州,进入北京城的禁地,拿到那个更改日ben国运的国之重器。”
“细井忠道前辈……”所有的忍者一听到这个名字,都瞬间肃然起敬,对于日ben间谍,这是一个近乎神一般存在的名字,正是他,第一次向日军发回了关于北京禁地的秘密,唤醒了日ben人意图全面侵略中国的决心。
“爱之助,我们永远不要低估一个大国的能力,即便她现在羸弱如此,那也不过是一头雄狮睡着了,在中国这片大地上,存在的奇迹太多了,当年细井前辈告诉我的最后一句话便是,这是一个充满神迹的国度,我们要予以她足够的敬意。比如眼前的这个城市,我们看到的永远不足她的二分之一,我们要去寻找那片苦海,踏上那片禁地,让她的秘密真正为我们所用,为我riben天皇所用!”
所有人都眼神肃穆,爱之助也收敛了鄙夷之色,只是语气还是有些不服气道,“不错,他们的国土辽阔、资源丰厚,还出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这实在是令人羡慕,若是我天皇有这样的资源和子民,只怕早已称雄当今世界了,至于这样的神迹,只会更多,绝不会比现在少!”
“爱之助大人刚任命为六代,果然口气也变得大起来了,土忍行事谨慎,进度确实慢了一些,那不如这次独乐寺之行就请火忍的人负责吧,侵吞如火,相信一定会有圆满的结果。”九代旁边一名风忍嘿嘿笑道。
“青田大人说得很对,土忍的人负责探查营造学社和故宫这么久了,每次得到的消息太有限了,这真的很影响我们的计划,事到如今,不如让我们火忍的人出马,我一定给大家带回最新的消息。”爱之助冷笑了一声。
“那就静候爱之助大人的好消息了。”青田低头笑道。
“独乐寺之行不是小事,火忍目前只有你与服部两人可堪大用,不如就让空忍的佐宽也跟着你吧。”九代说。
爱之助看了看那名眉毛都有些斑白的空忍,有些阴阳怪气道,“佐宽可是我的前辈,十年前就是六代,一等一的忍者,现在让我领导他,他愿意吗?”
“我去年就已经降为三代,再说我们是一个集体,皆是为天皇效力,岂有不愿意的道理,这些还请爱之助大人放心。”佐宽低头道。
“佐宽是我非常信任的人,你们一定要齐心协力完成任务!”九代笑了笑。
佐宽听到信任二字,眼神似乎微微有些变动,不过很快就变回坚毅之色,爱之助带着佐宽和服部站前一步,齐声道,“愿为天皇效劳!”
“你要记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与营造学社的人发生冲突,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暗中收集更多的资料,而不是打草惊蛇。”九代强调道。
“请九代大人放心,我会给大家带回满意的答案的。”爱之助说。
“那今日会面到此为止,散了吧!”九代点头道。
“愿入无光之地,用无名之身,铸无上之光。”一群人垂臂低头齐声念道。
油灯一灭,室内再度恢复一片黑暗,所有的忍者已然散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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