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怎么回来了?”盛燕惊讶出声。
原来是刚刚才离开的盛沉夜去而复返。
“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单独聊聊,所以又悄悄折回来了。”盛沉夜浅浅一笑,弯腰将那瓶金疮药放入盛燕正在整理的箱笼之中。
“哦,原来是这样。”盛燕脑中快速的转过一百个想法,然后知趣的将暮雨等丫鬟全部支开,并关上门,最后只留下一扇大开的窗,正对院落,月色下隐约可看见院中枝叶抽出的新芽。
“二哥想要跟我说些什么?”盛燕站在窗前,深深吸一口窗外空气,扭头笑问盛沉夜。
盛沉夜似乎有些难以开口,面上踌躇为难的皱起了眉,盛燕见状不由笑了,歪歪脑袋道:“二哥难不成是要找妹妹借钱,所以才不好开口?”
被这打趣逗笑,盛沉夜低头掩唇笑了片刻,再抬头时,脸上的神情多了几分自在。
“七妹妹,是真的打算嫁给安王了吗?”
没料到盛沉夜会说这话,盛燕楞了一下:“二哥为什么会突然说这话?”
“难不成,”她忽然转了转眼珠子,故意促狭道:“我不嫁的话,二哥要带我私奔?”
“行,我带你私奔。”盛沉夜一本正经的开口,严肃的声调和郑重的表情,无一不在证明,他并不是在玩笑。
“哈哈哈,”盛燕观察他片刻,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跟你开玩笑呢。这大启天下莫非王土,二哥即使带我私奔,能去哪儿啊!”
完全没被这个玩笑逗笑,盛沉夜脸色依旧紧凝,觑他一眼,盛燕继续笑道。
“再说了,这安王虽然性格扭捏了点儿,脾气大了点儿,私癖古怪了点儿。但他至少是正儿八经的皇子啊,还是嫡长子呢,以后即使当不上皇帝,至少也能弄个亲王当当吧。”
当朝只要不是傻子的,都能看出那日趋白日化的夺嫡之争下暗藏机锋,可大家都长着脑袋装糊涂,恁是谁也不会像盛燕这般大咧咧的直接将此事诉诸出口啊。
“七妹妹,不可妄言!”盛沉夜急速打断她的话,满脸是焦急与不赞成。
“没事儿,守门的都是我的丫鬟,自己人。”盛燕无所谓的摆摆手,继续笑道:“到那时,我可就是亲王妃啦,要钱有钱,要地位有地位。”
“就你们,”盛燕朝他努努嘴,“看见我,还得跪拜呢,不好吗?”
盛沉夜定定审视她片刻,似乎要质疑她刚刚言语的真假,好一会儿后,才转过脸去,轻轻一笑:“好不好,我说了又不算。你自己过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啊。”
盛燕心中一震,这些日子,她不断的以只要嫁了齐璟就会位居高位荣华富贵来麻醉自己,让自己真的以为,嫁给齐璟其实真的不错的。
可是,这不错是真的吗?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古人,没有这个社会遵君命听父言的自我认识。在她的价值观里,恋爱是自由且平等的,任何事与外力,都不该掺杂到婚事之中。
她其实也只是个简单的小姑娘,渴望着平凡的幸福,找个单纯的男孩,谈场简单的恋爱,然后组成一个小家,生个胖娃娃。
如果,可以的话。
许是看盛燕发愣的时间长了,这回,盛沉夜先笑了出来:“也罢,你既答应跟安王前去观云山,想必是想好了的。”
“二哥愚钝,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的,这是我去大启寺求的平安符,你带在身上吧,希望能保你这一路平安。”
盛沉夜从怀里掏出一个很精致的紫色香囊,上面绣了朵白色的兰花,高洁且素雅。
“这里面是不是还放了什么东西?好香啊!”盛燕接过,隐约闻到一股淡淡幽香,凑到鼻前细闻,果然香味更浓郁了些。
“嗯,大启寺的小师傅还给我配了点安神的香料,清新宁神,有益睡眠。”
“二哥有心了,我一定会时时佩戴不离身的。”盛燕低头,将那香囊系在自己腰带上,配上今日的浅色衣衫,很是清雅别致。
“刚刚就准备拿出来的,可是这东西不值钱,我实在不太好意思”
“二哥哪里话,送礼贵在心意,二哥的这份心意就价值千金了。”
“你喜欢就好,那时间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你一路小心,早日平安归来。”
盛燕点头,起身送他到院落门口。盛沉夜今日没带书童,孤单单的身影,在雾茫茫的凄冷夜色之下,茕茕孑立。
“二哥!”盛燕忽然唤住他,从旁边树梢上折下一只花苞追上去,“等到这桃花盛开结果时,我估计就回来了,到时候喊上大哥他们几个一起,咱们喝桃花酒呀!”
面色红润的小姑娘,举着同样粉嫩嫩的花苞,面上笑盈盈的。
盛沉夜接过那只携着一朵粉白小花苞的桃枝,低头看了片刻,然后咧唇一笑,抬手在盛燕头上轻轻一敲:“你摘了朵桃花,日后酿酒的桃花少了一坛,可得罚你少喝一杯!”
盛沉夜一向敦厚守礼,甚少做出这等恣意顽劣的举动。盛燕一面护住自己的头,一面不服叫嚷道:“哎呀哎呀,二哥你也跟四哥学坏了,总想着法子欺负我!哪有因为一朵桃花就影响到一坛酒的啊!”
盛沉夜含笑:“所以罚你的是一杯,而不是一坛呀!”
盛燕退后两步,高举着双手挡在身前防护,宽大的袖子遮住下半张脸,露在外面的一双大眼却是滴溜溜的转了转,忽而贼兮兮的笑道:“要罚我酒也不是不行啊,不过呀——我可只认我嫂嫂的罚!”
“所以呀,二哥,你快点加把劲儿,给我找个嫂嫂吧!”
盛燕笑着往后逃窜,银铃般的笑语,在风中弥久不散。
盛沉夜看着小姑娘活泼的背影越来越远,许久后,又低头看着手中羸弱鲜嫩的花骨朵片刻,最终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刚刚的一番打闹,让盛燕的心情好了许多,虽然明日就要出发了,她却罕见的起了兴致,折了几株桃枝带回了房间。
“哼,你说不让我折,我就偏要折。”低头看着手中鲜艳欲滴的花苞,盛燕跨进房间,嘴角扬起一抹愉悦的弧度。
只是,空气中忽然多出的一股陌生气息,让她心间倏地一紧,抬头时,果然发现齐璟那厮,又大摇大摆的坐在她闺房的桌旁,正一点儿也不见外的自己倒茶喝呢。
哼,真不要脸!
齐璟这样夜探香闺来的多了,盛燕也渐渐习惯了,自顾自的找了个细口花瓶,坐在他对面,插起花来。
“殿下什么时候来的啊?”盛燕一边插花,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大概就是你刚刚说我性格扭捏了点儿,脾气大了点儿,私癖古怪了点儿的时候吧!”齐璟语气慢悠悠的,却让盛燕心里一突,手里的剪刀忽然没了准头,生生剪断了一只完好的枝杈。
她还以为这厮是刚到的,没想到他却连她刚一开始损他的话都听到了,那岂不是二哥刚来的时候,他估计也就到了?
就在盛燕发呆的时候,齐璟忽然起身,要抽走盛燕手中剪坏的桃枝,盛燕想也不想的攥紧。
“松手听话,这花枝断了,已经不能用了。”
齐璟声音低柔,像是轻哄似的,盛燕手上力道不自觉的就松了松。
齐璟抽出花枝,却是将那半开的桃花直接从枝上择了下来,然后低头,轻轻往盛燕鬓边一插。随即又往后退远瞧了瞧,将花苞调整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方才满意的展颜一笑:“好了!”
看着齐璟重又回到对面坐下,盛燕瞅他的表情有些古怪:“你今晚过来找我何事?难不成就是来给我簪花的?”
齐璟嘴角还挂着的笑僵住了,似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道:“怎么,难道我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你别忘了,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准王妃。”
盛燕觉得自己恐怕是有些婚前忧郁,一提到这婚事,就有些烦躁:“不是啊,不过我们明天就出发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见面再说嘛?”
“你们盛家,似乎好像都不太待见我呀!”齐璟盯着盛燕,语气沉沉。
不是似乎好像,是确定肯定一定!知道自己不受待见还上赶着过来,盛燕心里无语的撇撇嘴。
但知道面前这位大概是听到了刚刚盛沉夜鼓动她逃婚的话,盛燕心中理亏,讪讪的瘪瘪嘴,机智的闭嘴不搭话。
“明日我们动身离京前,先去一趟锦绣坊,替祖母取衣。”
“你为什么今日不去?”
盛燕想也不想的接话反问,却让齐璟的脸色又黑上了几分。
几乎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齐璟加重语气,一字一顿道:“因为我今日繁忙,无暇分身。”
那也不对呀,你有时间夜潜入盛府听墙角,就没时间去取个衣服?
盛燕残存的理智,让她将这话生生从嘴边咽了下去,觑着齐璟黑沉沉的脸色,她乖巧的点点头:“好啊。”
盛燕没再继续抬杠,让齐璟的脸色和缓了些许:“明师傅的印染技术是为一绝,可以将纸上的图画印染在衣衫之上,你要是有兴趣,可以带上些自己心仪的图案,交予明师傅印染裁衣,等到日后从观云山归来,那衣物估计也就做好了。”
怪不得太后非要指定锦绣坊的明清宴做衣呢,原来是爱上了他的一手印染手艺。太后喜爱的东西总不能差,盛燕已经快速的在脑海中过滤自己手上有那些好看的书画了。她手上那副夏日采莲图不错,二哥之前送给她的那副墨竹图好像也不差
“咳咳,”齐璟看着盛燕神游天外,不得咳嗽两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我今日过来就是提醒你这事的。”
这话是回答盛燕刚开始的疑问呢。
“其实你随便挑两幅画带过去就好了,要是实在没有看的上眼的就不要勉强了,反正我绘画技术也还不错,虽然不轻易施舍墨宝,但偶尔勉为其难的画上那么一两副也未尝不可。”
齐璟微微昂首,语气恃才傲物又暗含寓意。只可惜开小差的盛燕完全没领悟到他的深意,迫不及待的打断道:“真的印染什么图画都可以吗?我手上有幅笔触特别复杂的墨竹图”
齐璟:
敢情他刚刚的话喂狗了呗?
齐璟没好气的瞥一眼还在低头慢慢思索的盛燕,鼻子轻哼一声,直接从旁边大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出。
连带的疾风刮的盛燕衣角发丝翩翩起舞,她似有感觉的抬头一看,嗳,好奇怪呀!
齐璟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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