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熹微确定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见四下无人,才缓缓开口:“其实,你一直以来讨厌陈家,怨恨夏蓉,怨恨爸爸,无非就是觉得他们生而未养,对你不闻不问。”
陈熹微声音很低,很小,也足够陈夕月听清楚。
“其实我们谁都不知道,你被送到了夕漫那里,奶奶以为你被夏蓉送回了她的娘家,所以你的抚养费一直都是定期打给夏蓉父母的,”陈熹微像是想到什么,顿了下接着说,“你不知道的那些事里面夕漫同样无辜,而受益最多的还是你的亲生母亲夏蓉。”
陈夕月低着头,完全不在意陈熹微的脸上现在是讥讽还是嘲笑,她确实也是想知道答案,小姨是怎样被拖累成这个样子的?
陈熹微笑着说出一个陈夕月难以置信的事情,“其实,本应该是夕漫嫁到陈家的,奶奶说,她当时都调查完夕漫的身世背景了,也默认了这桩婚事,只是后来夏蓉趁虚而入……后面的事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了吧?”
原来,暮云白早已敏锐得猜到了真相,是她愚蠢,不愿意相信陈康和小姨之间的关系。
又是夏蓉!又是夏蓉!为什么小姨所有的不幸都跟夏蓉有关?
陈熹微看着陈夕月那懊恼的样子“唉”轻轻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说:“夏蓉对夕漫又嫉妒又恨,你竟还指望着她救她,你呀,就是蠢,身在漩涡中心,却永远看不透实质,暮云白跟你离婚也是早晚的事,你根本就配不上他。”
陈夕月:“那夏蓉把我扔给小姨的目的是什么?还有陈康既然那么在乎小姨,为什么当初不干脆让夏蓉把孩子打了?又为什么小姨生病这么久了都不救她?”
陈熹微看着单薄倔强的陈夕月,竟不知从哪里冒出多了几分愧疚,她忽然觉得以前不该那么欺负她,她远比她要可怜的多,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着实挺可怜。
陈熹微:“至于以前那些事,我是不清楚,不过,想来爸爸让秘书给你打钱也是为了弥补你吧,唉,怎么办?陈夕月,我忽然有点可怜你,你怎么有这样一个母亲?要不是因为她,或许奶奶不会这么讨厌你,我也不会这么针对你,和她虚伪相处了这些年,她是真的自私啊,除了自己利益,她谁都不在乎?”
陈夕月:“你不要说她是我母亲,我跟他没有关系,即使她生了我,她也只是生了一个能让他攀权富贵的工具而已!”陈夕月总是踩着她的痛处,在她现在痛恨夏蓉的时候,一遍遍提醒她是夏蓉的女儿,夏蓉是她的母亲,那个害死她小姨的人,是她的亲妈。
陈熹微呵呵一笑,温柔的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我以前对你尖酸刻薄,栽赃陷害,你也是这样自欺欺人,就像我讨厌你,你依旧是我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就像暮云白最后选择了你,让我成为全安城的笑柄一样,这些事不是否认两句就能改变的,不过看你现在孤身一人这么惨的份上,我心里也平衡了,但是呢,我的家依旧不欢迎你。”
陈夕月抬头第一次直视陈熹微的嘲讽,“我不会回去……”话还没说完,消防通道的门被人打开了,陈熹微又恢复以往温婉端庄的样子。
暮云白急匆匆的赶来,把手机递给陈夕月,“你的电话,可能跟小姨有关。”
“喂?你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唉,你好,陈小姐吗?我是‘坐下’茶馆的负责人,我看了一下你前几天面试的视频,麻烦向你打听人,请问您认识夕漫吗?夕阳的夕,水漫金山的漫,她今年也有54岁了,做得一手好茶。”
小姨,今年刚好54岁,陈夕月急忙问道:“请问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电话那边的人哎了一声,带着难言的欣喜,“我是他一个故人,也算是他姐姐,我叶云华,你方便能安排我们见一下吗?”
陈夕月酸了鼻头,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你到市中心医院来一下吧,来确认一下,她没有多少时间了……”
通话在陈夕月难掩悲痛的哭声中结束。
暮云白看着陈夕月极力的宣泄自己的悲痛,看在眼里又心疼又担心,这么长时间,滴水未进又哭了这么长时间,怕她坚持不住,他瞅了一眼还杵在这,当电灯泡的陈熹微很不爽,她到底为什么还不走?
陈熹微完全装作看不见暮云白的眼神,她承认,她确实想得到暮云白这个男人,不过倒不是因为有多喜欢,只是因为自己没得到,所以必须要得到。
“夕月,我们去重症监护室看看,或许小姨已经醒了?”暮云白特地找了个理由转移注意力,他媳妇不能再哭了,心疼死了。
夕漫真的醒了,醒来就嚷着要出去,不要在重症监护室呆了,医生经过陈夕月同意,把夕漫转到普通病房,可奇怪的是,听到夕漫醒了的消息,陈康却带着陈熹微离开了。
夕漫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陈夕月赶了出去,单独把暮云白留了下来。“你和夕月离婚的事情,是不是彻底没有转换的余地了?你是聪明人,也不用我明说,把夕月交给你,比交给陈家放心,我也看得出来,你对她还是在意的,怎么就能同意离婚呢?”
暮云白轻叹一声,透着几分无奈,伏在夕漫床边,低声耳语几句,夕漫一扫刚刚愁容嘴角眉梢渐渐带了笑意,“我果然没看错人,有你以后在她身边我也就放心了,只是这个孩子从小就有点过于沉静,敏感又自卑,等我走了以后呀,你多劝着点……”
“小姨,你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她的,”暮云白思考片刻,还是想验证心里的答案,“就是……岳父刚刚来过,听您醒了,反而离开了。”抛出了问题却点到即止,大家都是聪明人,不必说这么透。
夕漫低眉垂目,嘴角含笑,想来以前的事情,他们也知道的差不多了,只是轻轻回了一句,“既然决定相忘江湖了又何必碰面呢?”然后看向慕云白,意有所指,“我最怕的就是,夕月走了我的老路。”
“您放心,不论多长时间,我一定会把她追回来,直到她愿意安安心心的留在我身边,我不会让她一个人过余生。”
暮云白和夕漫在屋里谈了什么?陈夕月不知道。
她此刻正忙着去接那个自称是夕漫姐姐的叶云华,冬天的夜总是来得早一些,昨夜的雪化了,在夜晚凝结成冰,医院门口来往的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衣,她穿着暮云白的羊绒大衣,遮到脚踝,仍然凉得手脚冰凉。
“你好,是陈小姐吗?我是叶云华”
看着眼前气质如兰,知性温婉的女人,陈夕月暗暗惋惜:如果小姨没有经历这么多苦痛,或许现在也是这般样子吧!
“你好,叶老师,虽然名字和年龄相符合,但是我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还是见一下最为妥当,小姨已经醒了,你跟我来……”
叶云华虽说是来找人的,但完全没有那些寻亲人难掩的激动,倒是一派从容淡定,想必内心也是极其富足的人才会有这般从容淡定吧!
叶云华跟着陈夕月,在拐角处问道:“你做茶的手艺是她教的吧?”看到那个视频,这姑娘点茶的手法像极了她小师妹,之前也跑空了还几次,但还是忍不住找找看。
陈夕月不知何意,却也点点头,诚实的回了个“是”,叶云华突然红了眼框,笑着回道:“陈小姐倒是个习茶的好苗子。”
陈夕月到了病房门口,没有直接开门,而是轻轻敲了敲门,“小姨,我能进去了吗?”
没人应声,门被一个年轻人从里面打开了,叶云华淡淡打量着,暗暗对比,这该不是师妹的儿子,只是这眉眼长的倒不错,怎么和师妹没半分相似。
叶云华来的时候也是给自己做过思想工作的,她听陈夕月电话里说,‘夕漫不行了’,想着应该添了几分病容。只是想象的和亲眼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她记忆中还明艳娇俏的小师妹竟然成了这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病人,任她再淡定从容也难掩内心的悲切,她竟有些不敢开口,从那张苍白消瘦的脸上,还是能看出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她抖着声音喊道:“小师妹,是你吗?是……师姐来晚了……”后半句已经泣不成声。
比起叶云华,夕漫反而波动不大,她刚刚已经听暮云白说起,有个姓叶的故友说要来看她,夕漫不用想就猜出来这姓叶的故友是谁?也只有她大师姐在这么多年一直在打听她。“师姐,是我不好,让你挂心了这么多年,当初太年轻,意气用事,如今却又让你为我白白伤心一场。”
在夕漫开口叫出‘师姐’的瞬间,叶云华已经扑到夕漫床边,紧紧抓着她的手,声声啜泣,“是我不好……是我没早点找到你,是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你,师妹啊……”
“师姐,还是老样子,哭起来没完没了”,夕漫嫌弃的低头看着叶云华,只觉得她哭起来跟哭丧一样,吐槽完又接着问师姐,“你为什么跟林师兄结婚?我一直以为你得跟唐师兄结婚呢?”
“师妹啊……啊……”叶云华抽着鼻涕,看着夕漫的脸,回想刚刚那句话,“你别乱点鸳鸯谱,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林师兄,要是老林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我哭的还大声。”
陈夕月给叶云华递了个纸巾,夕漫点点头很是同意这句话,“是啊,你俩人在一块,那就能水淹龙王庙。”
夕漫和叶云华之间另类又融洽的相处方式,让陈夕月更加愧疚自责,终究是我毁了小姨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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