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下人把自己手上端着的东西一一放在桌上,让每个人面前都安放着两个碗。
方阳晖低头看着端到自己面前的凉皮和冰沙,瞬间明白对方在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今日的这场“聚会”为何与自己有关了。
“殿下拿来的这些东西倒是稀奇。”一个年纪稍微轻些的少年,瞥见自己面前的这两道菜式,不免好奇地多问几句,“不知道这东西如何用?”
接着身旁的两三人都纷纷说到自己从未见过此物,自然不知道该如何吃。
想起最开始段煜辰说的话,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同时看向他,等着他的说法。
段煜辰笑眯眯地侧头看方阳晖,问着他的看法:“阳晖哥知道为何我叫你来了吗?”
方阳晖作似轻笑,眉眼略微往上挑起:“想来这东西是从江州送来的吧。”
“猜对了,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段煜辰耸耸肩,无奈地说道,“其实这东西也不是经我手来的。”
话说到一半,段煜辰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不过如果真要说,其实也能够称得上是因我而来。”
这些话倒是前后矛盾,一边说不经自己手而来,一边又说因自己而来,怎么听都有些古怪。
不过方阳晖想起在江州的人,瞬间就明白他说这话的意思。
“想必是叶叔随着分红一起寄来的吧。”
听到方阳晖的解密,在场的众人才终于明白。
若是叶博送来的,也能够解释得通段煜辰的那些话了。
叶博也算是看着段煜辰长大的,身为皇上给他的贴身侍卫,在段煜辰小的时候,就帮他从好几次的危机当中脱身。
段煜辰与他的情谊绝非简单的主仆,在段煜辰母妃因病逝世后,叶博就等同于是他家人的地位。
而叶博也在自己年纪没有办法再当侍卫之后,拉来自己老乡,曾是御膳房御厨的魏宁一起回江州开酒楼。
拿着多年攒下来的月银和赏赐,跌跌宕宕地也总算是把醉仙居开了起来。
虽然段煜辰一再强调过不用把醉仙居的分成给自己送来,但叶博坚持要送,最后他也只好多加庇护着醉仙居,另外再时不时地从京城送些东西去江州。
叶博在每次醉仙居上了新鲜菜式之后,也会把方子一并送来京城,给七皇子府的厨子们,让他们按方子做给段煜辰吃。
这倒是段煜辰能接受的,因此他也很期待每一季醉仙居送来的方子。
这下众人也明白自己面前的这些东西,应该是这一季醉仙居送来的方子所做的菜式了。
不过倒还是有些奇怪……醉仙居送来的菜式,为什么和方阳晖有关呢?
段煜辰显然也看出了他们的惊讶,于是哈哈大笑地说道:“你们知道吗?这方子可是阳晖哥的夫人捣鼓的,哪知她刚巧卖方子卖到醉仙居,于是就到我手上了。”
“阳晖的夫人?”“真的假的?”
“阳晖老弟你什么时候娶亲的,我们怎么不知道?”
听到段煜辰的话,一时间众人皆围了过来,一脸八卦地问着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也是方阳晖平日给他们的形象过于强烈,导致他们想象不出来方阳晖娶亲的画面。
毕竟一个要么是忙着处理公文,要么是忙着为殿下出谋划策,在他们眼中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人,居然已经娶亲了?
这莫不是在说什么玩笑话。
但是段煜辰说的话却也不可能有假,因此这事就一定是真的了。
他们迫切地想要从当事人的嘴巴里撬出一点秘密,因此瞬间方阳晖就被围了起来。
他们这些殿下的幕僚,平日里的关系还算不错,时常会互相打趣,所以此时闹在一起倒也平常。
感受着众人炽热的目光,一时间有些头疼,不过还是一个个问题地回答。
“我上一次回江州就是去娶亲的。”
听到这个回答,惹来了众人的打趣:“哟,我记得你回去再回来还不到半月的时间,算上来回时间,你这是连七日都没有呆满呐。”
“就是就是,哪家的姑娘这么惨。”
方阳晖听到这话,表情一时间有些凝固,被别人点一下,他才发觉自己的行为似乎真的有些过分。
若是站在杨语冰的位置,设身处地地想想,刚成亲没几日,自己的夫君就离开,甚至连分家这样的大事都是自己一手主持下来的。
方家的人他都清楚,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但她一人顶下,还能想到制作肥皂香皂去卖,用凉皮冰沙的方子换银子……
想到这里,他的嘴不由微抿一下,愧疚感一点点浮了上来。
也有人看出他的情绪不太对,想急忙说些什么挽救一下,但方阳晖很快调整了过来,眼里的光芒都坚定了不少。
既然是自己做的不对,那么自然是及时得改的。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若是在自己离开后……
想到这里,方阳晖想要写信寄回去问问的心思一时间多了不少。
“咳,咳——”有人咳嗽了几声,搅乱了正厅内略微有些尴尬的气氛。
“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有人出来打岔,众人也纷纷转移话题。
“所以殿下今日唤我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段煜辰摇头道:“这次也不是只想要叫你们来品尝这两道美食,其实还有一件事……”
说到这里,段煜辰的眼神有些低落,好像一下子失去动力。
众人也耐心地听着他开口讲,因此没有出声。
酝酿许久,段煜辰才终于说出自己今日找来众人最关键的原因:“御医已经确定,皇兄的腿怕是好不了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皆是面色一凝,纷纷坐正,表情认真了起来。
要说起如今朝中,有腿伤的皇子,恐怕只有一人。
那就是当今太子——段煜凌。
就在前不久的时间里面,段煜凌去皇庄骑马,不慎从马上摔下来,右腿受伤,根本无力行走,这一段时间里几乎都在太子宫殿内接受御医的治疗。
而如今连御医都说太子的腿无法得到救治,恐怕太子是真的废了……
“殿下,那三皇子那里是否有动静。”方阳晖面色凝重,问出在场人最关心的问题。
而在得到没有的答复之后,一群人开始认真地分析起来。
“哼,他哪里需要有什么动静,这次太子腿伤,不正是他做的吗!”有人冷哼一声,语带不屑道。
“是呀,太子一废,他可不就成为未来继承天子之位,最有希望的人选吗?”
“慎言。”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讲讲当朝的皇室江山。
离朝才刚刚建立没有多久,当今圣上是开朝皇帝。
他从一届小城将军出身,拼搏多年,五年时间成就当今离朝,而离朝定朝距离今日已有十六年的时间。
这段时间里,段离知人善用,在他的带领下,离朝一点点变好,也从烟雨漂泊当中愈发挺立。
而段离在刚上位没多久,就立其嫡长子段煜凌为太子,让其在自己身边学着朝堂之事。
段煜凌也是个良善之人,在段离打算出兵征战的时候,他不过才七八岁,在这二十一年的岁月当中,他慢慢成长,也一步步变成百姓眼中的贤明太子。
他做事玲珑剔透,善于权衡多方之势,在段离为帝的这些年里,他多次力挽狂澜,一度是不少人眼中必然成为天子的人。
因此平日里也有不少的官员依附在他的身边,为他出谋划策。
但这些人,在他落马受伤之后都渐渐地销声匿迹。
毕竟一个摔断了腿的太子,未来能不能成为天子还说不准,若是再依附在他身边,等到将来的新帝继位,他们定然会被新帝清算。
虽然这也是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但是段煜辰却天然地瞧不起这些人。
皇兄这么多年,多少次为离朝排忧解难,铲除危机,如今却在受伤之后,直接被抛弃。
那些人,甚至都不愿意等到御医彻底定论……
想到这里,段煜辰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冰沙化成的水溅出来洒在桌上,沾湿了他的手掌,但他却好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仍然沉浸于方才的怒火当中。
方阳晖不着痕迹地略微拨动着桌上的那碗冰沙,让人撤了下去。
他知道现在的段煜辰陷入怒火当中,强行让他摒弃这样的情绪是不可能的,所以得想个别的办法,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的事物上面。
因此他提了一嘴:“这凉皮和冰沙的味道还是不错的,不知殿下可有给太子殿下送去?”
听到这句话,段煜辰好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情绪一下子改变:“你说的对,是得给皇兄送去,这么热的时候,那些最爱踩底捧高的人,定然把他俸禄当中的冰都给削了。”
他越说越觉得有些道理,因此很是认真地开始谋划要如何把这两样吃食送入宫中。
甚至还叫来府里的管事,让他从自己的俸禄中拨出五成一并给段煜凌送去。
眼瞧着一场怒火就这么被方阳晖三言两语摆平,其他人纷纷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瞧向他。
还得是阳晖出手,也得是他最了解殿下!
其他人分别找来下人把面前的美食收拾带走,好不容易聚齐一次,不好好地品尝一下,那就可惜了。
等到全部人都走得一干二净,此时的正厅只剩下方阳晖一人。
段煜辰愈发觉得方才他的提议有用,因此特地把他留下来,指望着能不能多问几句能够帮得了皇兄的办法,方阳晖也依言回答,没有任何保留。
两人聊到最后,各自有要做的事情,段煜辰兴冲冲地叫府上的厨子按照自己的规格做上一份,打算午后直接带着东西去皇宫找太子。
而方阳晖瞧着此时的段煜辰心情好了不少,也终于有机会说出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欸,我正好想着你会何时说出口呢。”许是心情好,因此听完他说的,段煜辰还有兴趣开了句玩笑。
方阳晖腼腆地笑了笑,没有搭话,而段煜辰也知道他心急,因此没有多言,直接把自己身上的一个玉佩转手给了方阳晖,并和他说明了玉佩的使用办法。
最后他还一脸放心地拍了拍方阳晖的肩膀,坦率地说道:“我手下的人,有八成都是阳晖哥你一手扶持起来的,你尽管用吧,你做事,我放心。”
说到这里,来不及再多说一句,急匆匆地跨出了正厅的门槛。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