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家是江州出了名的文学世家,族人有近半都是读书人且在各地为官。
景家嫡系的女儿——景蓉,自小跟着父兄学习诗词歌赋,因此十分热爱写诗。
于是只要是景家举办的女眷集会,大多都是诗会,长此以往下来,江州女眷聚会若是要办诗会,就都由景家来组织。
这次显然也不意外。
梁宜兰坐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到达了景府。
今日的她与以往参与这种场合的装束都不大一样。
她难得地穿上颜色比较艳的裙子,头上也破天荒地戴上玉制的头面,厚绿的种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碧绿。
走下马车,丫鬟把请柬交给门口的侍卫,对方看过之后,就热情地把人迎了进去,带到了厢房坐下。
这里是每位女眷在诗会开始之前要待的房间,直到诗会开始之后,她们才会离开厢房,由景府的下人带到诗会的地点。
刚坐下没有多久,门外就传来了急匆匆的敲门声:“宜兰,是我,开开门。”
丫鬟听到说话的声音,松了口气,连忙走上前把门打开,将人给迎了进来。
只见门一开,一个穿着绿衫的女子快步走了进来,走到梁宜兰的跟前,与她一并坐下。
而梁宜兰,在看到女子走进来坐下的时候,嘴角都不由带上笑容。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格外闲淡,像是许久未见的闺中密友一般,表情都轻松了不少。
“阿蓉。”梁宜兰轻轻地唤了一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景府的嫡系大小姐景蓉。
说起两人的关系,还真的算是闺中密友,因为两人都喜欢写诗,所以结识也是因为各自写的诗歌词赋。
在结识后,两人经常会互相交流自己写的诗词,又加上她们很大程度上对于诗词的造诣和理解极其相似,所以久而久之,也就变成了朋友。
所以景家组织的诗会,是梁宜兰唯一可以放心来参加的女眷集会。
两人碰面之后,先聊了一会儿最近的情况,提起前不久的事情,景蓉还有些气愤。
“莫冉居然那么对你,我瞧着她是连面子功夫都不想要做了。”景蓉眉头微皱,十分不满。
她对于莫冉这样会伪装的人向来看不惯,再加上对方对自己的好友此般态度,更加加深了她的不满。
说起前不久的诗会,也真的是有些巧合。
那时候的景蓉正好随着自己的哥哥去别的州府有事处理,因此那一次莫家组织的赏花宴她并没有参加。
不然也不会任由莫冉那样欺负梁宜兰。
“也怪我,那阵子太忙了,忘记了这一回事。”说道这里,景蓉的脸上露出了自责的表情。
梁宜兰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到:“没什么的,她既然诚心想要弄我,就算你在,也没办法。”
即使这样,景蓉还是有些自责。
看着对方这个样子,梁宜兰知道让她自己转过来是不可能的了,因此试图转移话题:“你今日怎么想到穿这个颜色的衣服?”
景蓉成功地被吸引注意力,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随后笑盈盈地说道:“这身是我去扬州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绣工,让她专门帮我做的。”
说起这事,她的兴趣一下子被提了起来:“我特地做了一身差不多的裙子,等会你带回去,下次我们再出去游湖写诗的时候,你一定要穿上。”
话刚说完,看到梁宜兰今日的打扮之后,她的脸上带起了兴奋的笑容:“欸,你今日怎么想到穿这么艳的?不过好看!你穿亮色的衣服也好看。”
说着就开始美滋滋地走过来仔细打量着梁宜兰的装扮,看着她身上这件艳丽的裙子,不由开始碎碎念回头要再做一身差不多的一起穿。
凑近坐着,能够发现一些发现不了的东西:“欸,你今日怎么闻起来如此香?是来之前抹了香粉吗?这味道好似以前都没有闻过呐。”
说完这话,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她睁大了眼睛,兴奋地说道:“难道这是……”看到梁宜兰点头肯定的模样,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浓郁。
“真的是太好了,这样我倒要瞧瞧,看看到时候莫冉又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两人说完这茬,又开始聊起了和诗词有关的东西,说到兴起还笑出声,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就在两人聊得不尽兴,想要继续聊下去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门外是景蓉的丫鬟喊道:“小姐,诗会的时辰快要到了,您该去前头看看了。”
这下才总算打住两人要继续往下聊的兴致。
景蓉不满地撅撅嘴,但还是选择站起身,与梁宜兰交代了等会诗会上要坐在一起,随后才推门走了出去。
在景蓉离开没有多久之后,景府的下人就来招呼人。
在下人的带领下,很快就到了这一次诗会的地点——一片阴绿的树林。
如今是八月,在树下面待着,的确会比在别的地方要凉快不少。
每一棵树下面都有着一张矮桌,桌子上摆好了笔墨纸砚,并着糕点和茶,在这样的日光辉映下写诗,倒显得格外有韵味。
因为景蓉挑选着发放请柬的都是会写诗的小姐,所以今日到场的世家女眷并不多。
每一家小姐在下人的带领下,慢慢地走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张矮桌前坐下。
其实这样的诗会,具体的位置安排也是有一门学问在的。
坐的位置若是越在前面,就说明与主人家的关系也就越亲近,同样意味着在主人家的眼里,你是值得重视的人。
因此每一次的这种聚会,都要讲究各自的位置,这里面存在的歪歪绕绕还真的不算少。
而且每次举办的人,都有些极其明显的派别,若是由其中的一个派别的世家举办,那么在聚会上,便会对另一个派系的人施压。
这已经成为了一个常态,几乎参与的人都默许有这么一条规定在。
梁宜兰走到了自己的矮桌前,她所在的位置在最前面,就在主家景蓉的旁边。
两人的关系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因此她坐在这里倒是没有人质疑。
不知道是不是设计位置时的小心思,相同派系的家族大多坐在一起,两派就着中间的小道就这么隔开。
等着人都到齐了,身为组织这场诗会的主家,景蓉才站起来,简单地说了几句今日诗会的规则。
虽然说是诗会,邀请的也大多是会写诗的小姐,但这样的场合,大多也是各大家族之间的利益交涉,真正有心写诗吟诗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由景蓉打着头阵,先吟出一首小诗,接着便按照顺序一一传了下去。
每一位小姐吟出自己写好的诗,旁边有下人把每一首诗都撰写清楚,拿到主座的景蓉跟前,等到所有人都吟过一轮诗了,才会开始每篇诗之间的比拼。
按照景蓉第一个吟诗的顺序,坐在她右侧的梁宜兰就是最后一个。
前头几篇诗都没有一点灵气,听得景蓉心烦,撇了撇嘴,她转过头看向了梁宜兰:“这些诗,也就图一个对仗工整,真要读起来,一点韵味都没有。”
梁宜兰深有同感地点点头,两人都是在写诗上有一点造诣的,因此在听诗的时候,也开始对自己觉得不好的词反复推敲。
“此处有些硬凹句式,看上去没有问题,听起来倒是没有一点意思。”
“若是把‘小舟’改成‘兰舟’可能会好上一些。”
两人小小声地讲着,倒也没人听到,意味着要写诗的大红花按照顺序这么传下去,很快就传完了一半的人。
就在红花就这么传到莫冉桌前,她吟过诗之后,梁宜兰和景蓉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僵硬。
等到整首诗都念完,莫冉那半边的人都开始大笑,层层叠叠的笑声,听起来不由让人怒火中烧。
景蓉听到这诗吟完,差点要咻地站起来狠狠地说道说道,但还是被梁宜兰及时抓住。
她侧过头去看梁宜兰的反应,只看到对方摇头示意自己不要冲动。
看到她眼里暗藏着的意思,景蓉倏然冷静了下来。
自己这个主家,若是说出一些不好的话,受影响的只会是景家。
而且景家与莫家不同。
莫家经商,名望对于他们来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重要。
然而景家有人在各地为官,声望实在是重中之重……
想到这里,她愈发冷静,身子坐正,侧头看向梁宜兰的眼神中却带着一点担心。
梁宜兰笑着摇摇头,示意对方不用那么担心自己。
总算安抚好,梁宜兰才把眼神转向了方才吟诗的莫冉。
方才她所吟的诗,字里行间都带着嘲讽。
这嘲讽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如此的遣词造句……若是换个人,定然会惹得那人自卑自泣。
但是听惯了这些词的梁宜兰,却觉得对面的人有些可笑。
自以为用这样的方式能够伤害到别人,这样的人,才是最可怜的……
莫冉的下一个就是梁宜兰,她正巧站起,眼睛扫过面前的所有人,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这样的环视却让人感到心惊胆战。
不知不觉,很多人都停下了笑,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梁宜兰对视。
此刻在他们的眼里,梁宜兰好像是刺人的月季,光是看着就让人感到害怕。
莫冉想不到对方的一个环视,就把所有人吓住,刚想再说些冷嘲热讽的话,却发现主座上面的景蓉目带凶光,似乎就等着她说话。
想到事情可能造成的后果,她也果断闭上了嘴巴。
等到周围没有一点无关的噪音,梁宜兰才轻咳一声,吟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诗。
早在来之前,她就想过对方会闹出这样的丑剧,索性就提早准备了一首万金油的诗,到时候无论对方从何处嘲讽自己,这首诗都能够应对。
吟完诗,底下的人面面相觑,有人时不时地往莫冉的方向看去,似乎在看她是什么反应。
莫冉此刻脸色青黑,敢怒却又不敢当场说出来。
毕竟对方并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自己,虽然自己知道她是在借物暗喻自己,但知道是一回事,当场承认又是另一回事。
于是莫冉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看着她那副神色,景蓉不由笑出了声,引来莫冉敢怒不敢言的注视。
诗轮完一圈,该从这一轮的诗中选出前三甲,给予一定的奖赏。
景家既然组织诗会,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东西。
正当景蓉扬声宣布前三甲的奖赏时,倏然有人出声打断了她。
“既然是诗会,奖励自然不能寒碜,不妨由我来加个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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