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鹿哥儿和杜子规从沈煜那里得了钱, 往厨房备了些酒水蔬菜糕点,邀着就一起去了纸火铺里,买了香火蜡烛元宝等。
昨日那些落兰人虽然都被斩杀了,但到开膛挖心的事儿, 终究是吓人, 加上今日又是大年三十, 所以白天这街上行人也少, 大部份的商铺也都关门了。
像是商行那头, 早在前天就已经放了假,只是杂货铺里今日还有那马虎客人备货不齐全, 所以还开着, 估摸得到下午些才能关。
两人各自提着篮子,买的香火蜡烛和元宝有些多, 所以向店家借了个背篓, 杜子规腿脚不好,鹿哥儿就背着。
从杂货铺门口路过的时候,见着李烬在门口贴对联,“烬叔叔还不回去过年么?我听煜叔说, 早叫你今日不必再来,家里陪着奶奶就是了。”
沈煜的确说过这样的话, 也是怜他们孤儿寡母儿子, 母亲身体又不好, 所以让他今日在家好好陪着他母亲便是。
可他们受人恩惠,他母亲又因沈煜给的这份好差事, 买药时候不必再精打细算, 如今身体逐渐有些好起来的样子。
心里高兴, 自然是要让李烬好好尽心尽力才是, 莫要丢了这份好差事,往后就难遇到这样的东家了。
李烬想着他母亲也能下床做些简单的事情,因此知道这边铺子里好几个伙计都放假回了家,就剩下那孙少卿和一个老伙计,便特意过来帮忙。
眼下见着俩小子问,站在凳子上刷面糊的他转头笑道:“又耽搁不了什么,我这里一会儿收拾好也要回去了。”又见二人这架势,像是要去送年饭,便道:“你俩也快些去吧,早去早回。”
不过料想他们两个小子,怎么可能给各自的父母亲立牌位,多半还是大小姐夫妻俩帮忙张罗的。
一时只觉得这两个小子运气着实好。
不过自己也不太差,似乎自从父亲去世后的一切悲惨命运,在考试前遇到大小姐夫妻俩后,都出现了转折。
尤其是那总是隔三差五找机会羞辱自己的黄晟,放榜后他一场病到现在,都没露过面儿,更不要说是去学堂了。
没有了他,其他人也不会起哄为难自己,自己这世界倒是清净了不少。
供奉牌位的庙就在城东那老菩提庙,很小的一个寺庙。因为那地势狭窄又不占优势,得穿过好几条巷子才能在那最角落里寻得到。
所以也是十分简陋,里头的和尚也只有两个,一老一小,往日里也没什么香客上门,更没有像是城外石头庙那样灵的送子观音,于是就给那些个外乡人们供奉牌位,赚取些香油钱。
说起来,也算是小祠堂了。
鹿哥儿和杜子规从杂货铺路过后,穿了两条街,就直走小巷子,这七拐八弯的,便到了老菩提庙门口。
旁的寺庙那是逢着三六九,或是初一十五人声鼎沸,香客满堂。此处却因给外乡人们供奉牌位,所以刚好相反,只有这清明中元寒食,还有过年这一天热闹。
各家都来给亲人们上香烧纸。
所以小和尚和老和尚分工也十分明确,小和尚就在外迎客,老和尚在里头招呼。
鹿哥儿和杜子规这里上来,问了各自父母的牌位供奉何处,寻了个地址便直接过去。
人就是很奇怪的动物,明明只是那样一个简单的牌位,可是等鹿哥儿和杜子规瞧见后,就好似仿佛父母亲又在跟前一般,那眼眶一下就红了,忙跪下来磕头叫问爹娘安。
上了香摆了酒菜,又一面絮絮叨叨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怎样,一面往身前的火盆里烧纸扔元宝。
后来两人都眼泪汪汪的,就是不知道是真难过或是思念父母亲哭了,还是因为被这里头浓郁的香烟纸灰熏的。
相互掺扶着出来的时候,两人将背篓放在那罗汉树下,坐在那花坛边上还是结结实实哭了一回,后又相互取笑,才擦了眼泪去见老主持,递了些香油钱,方从老菩提庙里出来。
看着各自泛红的双眼,又忍不住好笑,那杜子规回头看了一眼这座陈旧老朽的小庙,“亏得有这样一个地方,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样告诉我爹娘,如今我过得甚好,好叫他们在那边不要担心我。”
鹿哥儿也十分感慨,“是呢,谁能想到那天灾里逃生出来已经是万幸了,偏我们还遇到这样好的长辈。”又抬手看了看自己这一身锦面袄子,边上还镶着一圈狐狸毛。
这狐狸皮毛是上一次沈煜去外州府带回来的,好的没有杂色的就那么几匹,明玥一匹,余下的都给孩子们分了。
鹿哥儿和杜子规这里也分到了。
所以他看着自己这衣裳,“我家虽然当时在镇上还算是有些银钱,但这样的衣裳是想也不敢想的,更不要说现在跟做少爷一般,去学堂还有书童伺候笔墨,家里又不用干活。”说罢,扭头很认真地看朝杜子规,“子规,你说我们要怎样才能报答煜叔他们一家的再造之恩呢?还有我也欠了你爹两次救命之恩,不行我以后要好好学武保护你。”
杜子规也没想到,被杜子宝他们三兄弟斩断腿后,会是他人生的大转折,不但躲过了所有天灾,还因父亲而留在了沈家当了个小少爷。他想着这大抵便是先生说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只是看了看自己那条藏在棉裤里的木腿,“科举之路我是走不了,但我想只要我好好读书,就像是明玥姨说的那样,即便是我的腿断了,只要我的心还在,我也能走很远,做很多很多的事。”再不济,读好书往后到杂货铺里去,也不用去做那些苦力,只需坐在柜台前面算账就好了。
但杜子规想,自己怎么能仅仅如此呢?科举之路已经随着腿而被一起折断,那他就在经商处事上,尽自己的全力帮煜叔。
这就是他现在所追求的梦想了,也是他活着的价值。
当然,他自己也觉得这是一件极其有意义的事情,并没有说是为了报恩才去努力做好这些。而是他自己本身也不想错过这样好的条件与机会,想努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些。
而且也只有现在好好努力,将来有了能力,既然能报恩,也能让下面的父母放心。
至于鹿哥儿说的要保护他,只拍着鹿哥儿的肩膀笑道:“那大可不必,煜叔说等过段时间,让我学些旁的,将来若真遇到危险,也能自保。你啊,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你自己的事情上吧。”
“那不行,必须报恩,不然如何对得起你爹。”鹿哥儿不应,见杜子规起身走,一把将那空篮子一并扔进自己身后的背篓里,然后追上杜子规的脚步叫嚷着。
两人一前一后,一闹一笑,虽是眼眶还红着,但此刻再无刚才在庙里的悲伤。
到了家门口时,正好见沈煜带着元盼妹拿着对联出来,两人便自告奋勇帮忙。
那元涣尘果然是个不靠谱的,他家那宅子他一天没去住过,也没叫人收拾,更没打算把元盼妹接走。
这就算了,早上还差了那花楼里的小龟公来传话,说晚上他要过来吃年夜饭。
这是个什么神仙大爷?但是看在元盼妹的份上,还是算了。
“你们来得正巧。”元盼妹上前打招呼,将面糊递给鹿哥儿,“你去刷这边,我和子规给你扶着凳子。”
另外一头,沈煜已经直接平地飞起。
这让鹿哥儿和杜子规看得一脸的羡慕,忍不住朝沈煜询问,“煜叔,什么时候也教教我们呗。”这样哪里还用爬上凳子啊?
沈煜只贴横幅,上下联就留给他们几个孩子了,毕竟满这过年贴春联也是大事一桩,总要叫他们体验体验的。
恰好灼云姐妹三也出来了,她们贴另外一边,灼云最高,爬上去贴,两个妹妹在一旁扶着小梯子。
明玥有些担心,正出来看,见着沈煜就站一旁环手抱胸指点,歪了斜了,高了低了,忍不住嗔怨了一声,“你自己轻松就完成的,非要折腾孩子们。”
沈煜笑了笑,很自然地拉过明玥的手退开,继续指点孩子们贴春联,一面同明玥说道:“总要给孩子们一些机会体验一下。”
然后明玥也加入了沈煜的口头指导中。
站在上面的灼云和鹿哥儿脖子都仰麻了,手也酸了,这才算是贴好,下来少不得感慨这原来也不是一桩小事情,这瞧着简单,操作却如此之难。
于是让沈煜趁机教育了一下,“那是,许多事情只单看表面,是十分简单,所以自己若是没有切身体会经历,人家若是做得不好不完美,还是不要随意发言提要求,多夸人两句才是要紧。”
六个孩子点头应着,见沈煜和明玥将那福字贴上,一行人也进了屋去。
家里的年夜饭有巧袖在,已经张罗好了,大厅里烧了火炉,只开着小窗户,所以暖烘烘的,几张大方桌拼成了大长桌,所有热气腾腾的饭菜都摆了上来。
今日过年,不讲究那些主仆一说,家里佣人本来也就少,还不如他们主人家多,所以就凑在一起热热闹闹。
沈老爹早就已经给先人供奉完,烧完纸沈煜这边带着庞龙庞虎兄弟点了鞭炮,随着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大家一起涌进厅里来。
沈老爹和他三个老友坐在最上方,紧挨着的便是沈郁庞龙庞虎兄弟,然后就是乌韭鹿哥儿等小男娃儿。
而明玥坐在沈煜对面,既能与他和长辈们说话聊天,又能与女眷没招呼着。
所以这一排也是余娘子孟婆子巧袖还有明玥家的三个闺女,以及杨氏。
家里老人多孩子多,那就是天大的福气,今年的年也注定是热闹非凡了。
这刚说了些吉祥话开了席,元涣尘总算是来了。
什么都很好,沈煜唯独不满意守岁。关键四个老头还是臭棋篓子,四个人摆了两盘,又不好好玩,四个加起来几百岁的人了,居然还因悔棋拌嘴吵架,最后砸了棋盘。
这些本来和沈煜无关,他就听一听觉得吵闹而已,可沈老爹非得要拉他去评理。
评理?他怎么评?哪个没悔棋没赖棋?
好不容易到了半夜,他还是找个机会溜了,任由四个糟老头继续在大厅里吵。
新年伊始,便是家中条件如今变得好了,但是对于孩子来说那压岁钱的诱惑力还是极大的。
所以一个个起得大早,挨个给长辈们拜年。
明玥也拿出早就准备的红包一一分发下去,张罗着吃早饭。
老头子们折腾一晚上,白天倒是都焉了。
沈煜这里却是要忙着与朋友同窗师长间拜年。
反正过年孩子欢喜大人忙,就是这样的。
转眼到了初五,白屠夫也从衙门的安置点来了,这时候的白阿杰已经醒过来,但因为胸膛上的伤口太大,所以呼吸喘气都疼,吃喝也只是些流食。
好在杨氏这个做后娘的耐心体贴,硬是撑着身子一丁点地喂着。
所以孩子不但不见瘦,反而好像是胖了一些。
这总算是白屠夫瞧见了希望,又感恩沈煜他们的救命之恩,只是这手是还能提得动杀猪刀,腿却上了伤不能再下大力,不免是为了往后的生计发愁。
杨氏与他商议将那肉摊盘了出去,那边的房子也卖了,凑了些钱在这城里买了个小角落,前面差不多有一米宽的门脸,她打算过阵子卖些炒货。
恰好已经是正月十一,白阿杰只吃药,胸口上的伤已经不用在换药,就给接了新家去,只觉得不好一直麻烦明玥家。
至于白屠夫这里,也没想着找明玥,而是打算等过了这上元节后,去找些轻巧活计做着。
钱少不要紧,只要有活干,好歹能顾着白阿杰的药钱就好。
只是明玥哪里能叫杨氏活得这般辛苦,更何况还有着身孕,但也清楚杨氏的性子,晓得她平生最不愿意麻烦人,于是就让八角去同她说。
八角进了屋子里,只觉得这位置虽然还好,那门脸却好似过道一样大小,实在狭窄得很,而且杨氏往后大了肚子,这进来进去的,若是遇着个人,还让不开身,便劝道:“商行那边人多,每日吃饭好几十个人,厨房里实在是忙不过来,夫人就想找个切菜工,白大哥这里砍肉切菜只有一手,这刀工没人能比,何不让他去做这份工,既是轻松又不用担心什么。”
杨氏是心动的,但又怕是明玥专程为自家腾出的位置,所以很是不放心,再三朝八角问,“真的是现在才缺的么?我是晓得你夫人什么心肠,你可不要骗我。”
“我骗您作甚?商行最近从梧州江州雇了些人来,不是练家子就是那水面的一把好手,吃饭就是要大碗肉大碗菜,原来厨房里的人自然也就不够了,而且除了雇这切菜工,还要好几个杂工呢。可不是专程为了您家腾出的位置,您就放心叫白大哥去吧。”八角是真没骗她,毕竟沈煜那漕运线权已经拿下来了,到正月初五六左右,那亲戚朋友间走完了,就开始办货,如今只等那江南元家的船过来。
杨氏这才答应了,只叫八角转达,帮忙道谢明玥夫妻,她这里实在走不开,得看着白阿杰一些。
白屠夫就这样在商行的厨房里待下来,过了那上元节,衙门给这桩案子的伤者家里各发了些银钱。
白屠夫便做主拿这钱,去买了些薄利,与杨氏一同上门道谢。
而沈煜那边,与秦道几因这桩案子有功,那秦道几是侯爷身份,终究是吃着天家的饭,论功行赏不要卢大人来操劳。
所以这卢大人就只询问沈煜要什么赏赐。
沈煜既不要什么金银财宝又不要什么特权,他只是不想去上学,可把卢大人给气了个半死。
但因此前许了话,只说沈煜提出的要求,能力范围能办到的都满足。
哪里晓得沈煜如此不着调呢?
明玥家这边,沈煜不上学了,除了去商行去办货,时间多了,也教孩子们些轻功。
至于老刀几个,过完正月十五就各自搬回了自己的小窝里去,还是见天到天桥边去摆摊。
沈老爹没事,也同他们一般支了个摊在那里。
沈煜和明玥也不觉得丢人,反正老爷子高兴最重要。
这日元涣尘来了一趟,只说他江南那边,他大哥打发了老三元招妹过来,想来这一两日就要到了,他则要去办些事,到时候叫沈煜同老三交接就是。
明玥晓得了,忍不住吐槽,“他能办什么事?不过是杨姐姐过来时,说他们那大岚镇上有个煮豆腐的姑娘生得美貌,故而客人们管人叫豆腐西施,他这绝对是跑去瞧人了。”
又问沈煜,“卢大人的家眷已到了两日,这也差不多安顿好了,早上来了帖子,请过去一聚。”明玥想着沈煜虽然把卢大人气得病了一回,但终究是卢大人眼里的爱徒,所以想问他到时候去不去?
“你去吧,衙门里最近听说忙着那春耕事宜,这是西南人迁移过来后第一年正式耕种,大人那里多半是没得空闲的,想来就是师母备的席面,请的都是女眷,我去了也不合适。”更何况沈煜想着既然那元家的船要来了,那这两日只怕也要忙起来了。
明玥听罢,倒也觉得有理,便去打听了那卢夫人和小姐们的喜好,各自准备了相应的礼物。
隔天便问女儿们,随愿意同她去?可孩子们这会儿才学了轻功,又刚摸到些门槛,正是聚精会神练着,于是这去知府大人家上门做客的机会,谁也不要。
可自己一个人去,明玥怕到时候都是些面生的夫人小姐们,自己一个人坐着无聊,带个孩子应该不至于那样尴尬。
于是也是威逼利诱,将最小的耀光给哄了跟着去。
孟婆子是大户人家里做了十几年的,贵人官人都见了不少,规矩也熟悉,所以明玥携着她一并去,自己哪里做得不对的地方,她也好提醒着。
这厢庞虎赶了马车过来,明玥将穿戴整齐的小女儿沈耀光一起牵着上了马车,便往知府大人家去。
卢夫人是兰陵人,听说性格是个极其爽快的,当然明玥是从秦夫人那里得来的情报,但是秦夫人自己也不爱去这些聚会,更不喜欢和这些贵夫人们打交道,她这也是道听途说。
因此明玥还是仔细着些。
到了卢家这里,递了帖子,便有人来邀请入院。
去年也就是年前下了一场像样大雪,年后过了这正月十五后天气就开始逐渐暖和起来。
这些天还出了太阳,暖烘烘的,以至于她家这后院里的柳枝已经抽了芽儿。
正好这时间又是午后,院子里不算冷,卢夫人就把宴设在这院子里,摆了些从暖房里搬出来的花,倒也是像模像样的。
明玥来时,已经有不少大小官员或是城中名流夫人已到此了,她家相公其实就是个解元罢了,又是商贾之家,按理她是没在列的。
可偏那卢大人认了死理,与秦道几一般盲目地相信这沈煜将来会有大造化,所以就算是被沈煜气了个半死,还是要做他的老师。
不过这一点明玥倒是觉得这两人其实是有眼光,能发现沈煜这潜力股。
因此明玥今日也可以说是专程替沈煜来拜见师母的。
那卢夫人想来也是晓得卢大人对沈煜的偏爱程度,因此也十分重视明玥,听到明玥携着幼女来了,便让人请。
她才初来这城里,不晓得沈煜夫妻俩是怎样的俊公子和俏美人,所以家中婆子将明玥领到跟前来,她硬是愣了一回,“你,你便是沈郁的媳妇?这是你家小闺女?生得好俊的女娃娃,快到我这里来。”
说罢,忙招手想将那穿着一身粉嘟嘟的耀光抱进怀里。但眼睛却仍旧忍不住打量明玥,怎也想不出来,那样的小地方,怎么养得出这样的绝色美人?嘴里也直称赞:“真真是叫我开了眼,天底下竟然还有你这般美人儿,只怕是画里走出来的神仙也没你这样好看。”
明玥今日的妆容仔细得很,看起来整个人很是柔和,那种美是没有半点攻击性的,自然是很容易招长辈的喜欢。
她行了礼,秦夫人便忙让坐下,一手拉着她,一面搂着沈耀光。
卢夫人是真的欢喜,怎么看都觉得这母女俩好看,瞧着也赏心悦目,心情莫名地好。
这也算是明白了,为何自己提议将那无依无靠寄居在家中的表侄女许给沈煜做妾时,丈夫不答应了。
家里有着这样的美人,什么花草还能再入眼?
更何况这沈娘子说话有度,言语温柔,举止还优雅,与她所预想的那种商妇是一点不沾边的,倒像是那有着底蕴的大户人家养出来的一般。
耀光那小嘴儿也是抹了蜜,说的都是卢夫人爱听的话,就越发欢喜,临走时候还有些不舍,只让明玥得空多带着孩子们来家里陪她。
明玥原本以为无聊的聚会,竟然就这样充实地结束了,当然这一切都要感谢卢夫人的抬爱。
也第一次发现美貌带来的优势。
最起码人见了你都是和颜悦色的。
又说她还没回到家中这会儿,灼云练轻功累了,就随着元盼妹去厨房里学做新的糕点,煌月自己在后院那秋千架子上玩,借着那秋千的力道,让自己飞得更高些。
反正就是一次次地试探自己的潜力。
试了好几次,待那秋千飞起时,她就壮着胆子撒了手,然后想着她爹说的话,脚底凌空踩过,如果一切都按照她预想顺利的话,预计是会落到对面巷子那屋顶上的。
但就在她刚越过自家的墙头,加上第一次这么高也有些害怕,步伐也就慢了两分。
这样一来,只怕要想法子才能落到对面的屋檐上了。
她全心全意都在对面那屋檐上,压根没留意下头有人突然走过,想是见着她这颤颤巍巍难以保持平衡的身影,也就误会了,那人顷刻间飞檐走壁,竟然就跳了上来,一把将她给揽住,然后一脸惊喜,“算得可真准,果然是天降媳妇,不过这也太小了吧?”
煌月这马上就要成功了,谁知道跳出来一个多管闲事的,还是个胡言乱语的登徒子,一落地就气得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只见却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罢了,但身形比寻常少年要高大些,额前绑着一根皮革抹额,一头乌墨般的飘逸长发散在脑后,五官很俊美,但轮廓不大像是中原人,尤其是那双眼睛,颜色很奇怪,但不得不说,是很好看。
不过他身后那一把重剑,煌月更喜欢。
但是,不能因为他和他的重剑好看就能说那些胡话。
于是煌月踮着脚跳起来一巴掌就往对方那俊脸上扇了过去,“哪里来的混账小子,不要仗着自己武功不错就欺凌人。”
她虽年纪小,个头也远不及这少年,但那气势上却生生把少年压了一头。
少年捂着脸有些懵了,“不是,我说什么了?是那个……”
但是煌月怎么可能给他机会说完呢?这会儿早就转身往侧门方向去了。
少年又气又急,但也记着自己有重要事情要办,便想着反正她是这墙头里出来的,肯定跑不了,等自己把事情办妥了,就托二叔帮自己先把这娃娃亲订下。
这般想着,少年便背着剑,一手捂着那有些火辣辣的疼的脸,朝着沈家大门寻去。
二叔说了,就这巷子里,他虽然不是从二叔说的那个巷口进,但也不至于找不到吧
但初来乍到,还是多走了几圈冤枉路,最起码把这整个沈家和秦家四周都给转了一圈,这最后才找到大门,便高兴地去敲门。
恰好这个时候明玥才回来,前脚刚进去,正在厅里喝茶,和孟婆子讨论在卢家做客之事,就闻得八角来禀,“夫人,外头来了个小公子,说是元家的三公子元招。”
不是叫元招妹么?不过这出入也不大。明玥想着那元涣尘也说着一两日到,便让八角去请,又让南星把在厨房里的元盼妹喊来。
元盼妹还没到,这元招就先到厅里了,见了明玥就直接见礼,“小子元家老三元招,见过婶娘。”说罢,目光就朝着厅外寻去,“沈叔叔不在家中么?”
虽然这孩子不像是个中原人,但这行事风格颇有元家风范……“他在商行那边,这会儿天色已不早,也该回来了,你稍在这里等会。”听元盼妹说过,家中好几个娘。
毕竟嘛,那么多儿子就一位夫人,连着生个十几年也不见得能生出来,所以明玥早就猜到了这位元家大爷应该有不少女人。
但是听元盼妹提起都是叫大娘二娘三娘四娘五娘,显然是没有妾室之分。
所以看着眼前这元招的相貌,明玥怀疑这元招的母亲,应该不是夏王朝的人。
正想着,叫人上了茶水点心,就听得元盼妹的高兴的声音从外传来,“三哥!”
刚坐下的元招也倏然起身,长腿大步跨出厅迎出去去,见着果然是自己的小十一弟弟,脸上的笑容也浓郁了几分,那目光就显得更为深邃了,“阿盼,你似长高了不少。”
他拍着元盼妹的肩膀,看得出来是真的很高兴,随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香包递给他,“这是你上次要的香料,我从码头找到就直接给你带来雍城了。”
元盼妹拿着香料本来是很高兴的,但是随即一看到他三哥这身装扮,不知为何忽然面露担心。一面往厅里探了一眼,见明玥正看着这边,便回了个笑,随后拉着元招走偏了些,“哥,你好像惹事了。”
这话好叫元招不解,“什么?我一下船就按照二叔给的地址找来了。”何曾惹事?
元盼妹好心提醒,“你方才在外头,是不是碰见了一个特别漂亮又霸气的小姑娘?”
其实元盼妹听到煌月气急败坏地骂那个登徒子的时候,就觉得这样的装扮和长相,和他三哥比较符合。
但三哥还没来,所以是抱着些侥幸之心的。
元招还不知自己惹了事,还一脸兴奋道:“莫非你也知道我族预言?”
元盼妹摇着头,“我不知道你们族里什么预言,我就知道你惹了煌月不高兴。”还说往后学了武功,必然要砍掉这登徒子的手。煌月说那话时候,咬牙切齿的,显然是十分生气的,不像是随便说说。
“咦?你不知道么?今年我生辰的时候,族里给我预言,我的妻子会在今年从天而降。”前面挺准的,就是没说是个小娃娃,不知道还要等十几年呢!
不过不要紧。
元盼妹看着满脸兴奋的大哥,觉得他多多少少是有些封建迷信了,这样的鬼话,沈爷爷和他朋友们在天桥边上见天地说呢!不过想着到底是亲兄长,便劝阻着:“那种虚无缥缈的话,三哥万不要相信,更何况煌月妹妹还这样小,你大人家差不多岁呢!别想了。”
但是元招压根没有把年纪这个问题放在心上,反而不以为然道:“七娘也比爹小十几岁呢,那又什么关系?何况我又不是不能等她及笄。”
是及笄的问题么?元盼妹想上去捂住三哥的嘴巴,但奈何身高也不够,最后只能叹气,“三哥,听我一句劝,不该咱想的,咱还是别想。”
但到底感觉是有些鸡同鸭讲,也懒得再论了,“算了,和你说不通,我还发着面呢!先去厨房了,灼云她们还等我呢。”然后就去了。
主要还是他觉得,三哥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虽然沈家叔叔和婶婶只有灼云她们姐妹三个亲女儿,但是这女儿的宝贵性质和没有女儿的元家是一样的。
可三哥想干嘛?就因听了他族里那些老人家的鬼话,居然对一个五六岁的小妹妹起了这种心思!这是人干的么?这简直就是畜牲不如!
不行,他在沈家待得多快活,妹妹们香香软软的,不像是家里那些哥哥们一样,一个个浑身的臭汗味,每次练武回来还要抱自己,沾自己一身臭味,在这里妹妹们又能同自己学针线,绣了花朵儿还能相互分享,在家啥也没有。
他可不能因为被三哥牵连,叫沈家赶出门去,所以决定最近还是少和三哥打交道。
明玥以为这兄弟俩久不见,有些悄悄话要背地里说也正常的,只是没想到这才一会儿就说完了。
而且只有这元招一个人回来。便问:“你十一弟呢?”
“厨房里去了。”元招坐回椅子上,只觉得无聊,拿起自己那重剑就开始擦。
重剑无锋,所以并没有剑鞘,明玥见着是挺酷的,但是这重剑大约六七十斤吧,可刚才这元招进来的时候,像是背一根茅草一般的感觉,轻飘飘的。
莫非这小子天生神力能抗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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