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虎这个翻译到底是对是错还没得出结论, 上次来找他们交易的那个曜族人又来了。
而且是在晚上。
但是他这次带的东西并不算多,是用一条长树皮串着的鱼干, 有十来只, 他就这样绑在腰上,顺着明玥他们通往地面的甬道进来。
听到甬道里传来动静的时候,三师姐就一脸防备地起身, 慌忙套上那双和曜族人换来的鹿皮靴,就拿着武器开门。
却见是个满脸胡茬的曜族人。
但其实这人的相貌并没有曜族人五官扁平不突出的特征, 四肢也特别的纤长,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是比大部份曜族人要高一些, 但却给人一种纤薄柔弱感觉, 没有那种曜族人的强壮结实。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这样贸然来打扰不对, 急忙双手合十, 向三师姐作揖行礼。
三师姐皱着眉头,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见他拿自己做菩萨来拜,也收了武器。又见他身上挂着那么多鱼干,便问:“你还要换东西么?”然后打量着对方,“我看你并不像是曜族人,会说夏王朝的话么?”
可这男人明显就听不懂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是以一种很懵又很着急的表情看着三师姐, 随后指了指自己腰上挂着的鱼,就把树皮解下来, 递给了三师姐。
“你等一下。”三师姐也不晓得这男人要做什么,但可以肯定自己说的话他一样没懂。
这时候明玥其实已经出来了。只有一个曜族人, 三师姐在这里她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她们的帐篷就进甬道第一个, 的确是有些不方便,还真要考虑和外祖父他们换一换了。
孩子们睡得太沉了,要真有什么事情,还要花时间把人揪起来。
她一边想着,一边也不解的看着这曜族人。
曜族人却是在比划,明玥和三师姐看了一回,也就看出了他比划了一个吃东西的样子,但吃完又做出一脸痛苦的样子来。
说着,还拿出一个小小的鹿皮袋子,然后朝她俩凑过去。
一股难闻的药味从那空荡荡的鹿皮袋子里传出来。
“他是需要药?”明玥看朝三师姐,可是心里疑惑,这些曜族人不是带了许多药草么?他管自己要什么药?
“应该是吧?”看他刚才做了吃的那个动作后,又满脸痛苦,可见是吃药太苦。“可是鬼晓得他要什么药?咱这次带来的药丸有好几种呢。”
总不能都给他吧?就带了这么几条咸鱼。
明玥见着对方那满眼的着急,“算了,各自给他一颗,救命的事情。”说罢,转身进帐篷,片刻后将药给取了出来。
但是曜族人看了,就更急了,一边摇头,一边又比划。可见着明玥她俩还不懂,他连忙摸出自己的靴子里那看着已经有些钝了的小刀。
三师姐一见着光景,忙挡到明玥跟前,哪里晓得那曜族人竟然要往他自己身上划。
这千钧一发之际,明玥急忙喊住,“你是要止血,我晓得了,他要止血的药。”
可惜那曜族人听不懂明玥喊什么,自残的动作还在继续,好在三师姐动作够快,给他拦了下来。
而明玥又再度进入帐中,随后取了小药瓶给他。
这次那曜族人脸上总算带了笑容,又跟此前一样,双手合十,与明玥和三师姐拜了拜,然后拿着药忙走了。
三师姐见着对方留下的鱼干,“既然是受了伤,你给的药丸也是好东西,可惜了这语言不通,咱也没有法子同他说这丹药的妙用。”叹着气将那鱼干捡起来,“其实瞧着还是挺大一条的,听说那山上湖里的鱼没腥味儿。”
说罢,还拿着鼻子边嗅了嗅。
抬起头来却见明玥一直盯着那甬道看,以为明玥是看那已经不见了影子的曜族人,便道:“看他那相貌,肯定是咱们夏人,兴许小时候就被曜族人收养了,所以一句夏王朝的话都不会说。”
明玥却是摇着头,若有所思:“他们自己也是有止血草粉的,效果虽不如咱们这个止血效果好,可也犯不着这大晚上专程来找咱们换吧?”
这话倒是提醒了三师姐,一时也好奇起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然后问明玥:“要不,我喊上庞虎,一起去看看?”
“看看吧,虽是言语不通,那暴风雪来前他们也来通知咱们了。”又有了那些同样是夏王朝人的行商们做对比,明玥越发觉得这帮生在山里的人淳朴善良。说罢,回了帐篷给三师姐取了皮裘,待她喊了庞虎过来,便塞给她,“小心些。”
他们二人出去了,明玥也没再休息,留了一朵小小的灯火,就坐在榻边等着。
大约是过了两盏茶的时间,庞虎一个人回来了,这夜间外面的温度更低,他的眉毛上竟然都结了霜花。
“三师姐呢?”明玥听到甬道有动静的时候,就赶紧起身出来瞧。
庞虎脱下那笨重的袄子,“对面有个产妇,生了孩子,应该是大出血了。”
明玥这才想起来,当初是瞧见了一个大着肚子的产妇。
曜族人时常过着那在山里迁移的日子,一个部落并不会长久留在一个地方,也没有自己专属的地盘,他们是没有那种领地意识。
所以经常迁移,一个部落总不会因为一个即将生产的妇人而耽误迁移的时间。
也是如此,久而久之,即将生产的女人大着肚子下山来,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所以刚才那个曜族人是觉得这里的止血药能对那大出血有用?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这女人生孩子犹如过鬼门关一般,这样的大出血,即便是那个世界也不见得百分百能救。
而且就这个世界而言,压根就没有可以抢救的环境和条件,更不要说此刻他们被困在这冰天雪地里了。
“那现在怎么说?”明玥又急忙问。
庞虎摇着头,“大人是没了,他们那边就几个女人,这会儿按照他们部落规矩在给那产妇收殓,三师姐那头抱着孩子呢,孩子凉飕飕的,她给放在怀里捂着。只是他们带来的鹿娇气,整日关在那雪帐篷里,又不愿意吃干草,不产奶,三师姐便叫我过来,弄些牛乳过去。”
来这布云河边的路途多是险境,有几处海拔还高,又有雪山,所以她这些货物原本就是沈煜用牦牛安排运送来的。
晓得明玥和孩子们喜欢喝奶茶,这里也没羊,就给留了两头产奶的牦牛在这里。
如今和马匹们挤在一个帐篷里呢!
明玥听得这话,“你先歇会儿,我去挤。”这活儿是柳师兄的,他原本跟着来,就是负责大家的伙食。
所以每天早上那挤奶的活都是他去做。
但这会儿已经晚,他多半已经歇下,明玥想着白日里他还要管这么多人的两餐。
也不好去打扰。
这会儿外面实在太冷了,庞虎也不客气,他现在还觉得手脚不大有知觉,“我暖一会儿,夫人好了叫我。”
明玥应了声,拿了小桶就掌着那油灯就往最深处关押牲畜的帐篷去。
不过这各帐篷里住着的,那都是有武功在身的,她这样过去,便再怎么轻脚轻手,但还是弄出了些动静。
很快柳师兄也起来了,将她手里的桶接了过去,“你帮我掌灯就好,这活你哪里会?”
明玥的确没做过这等事儿,而且看着那小山一般的牦牛,也是有些害怕的,这会儿自然是没有去逞英雄,只将灯凑到前面去。
牦牛大概不满这个时候被打扰,毕竟它们也有自己的生物钟,更何况柳师兄自来都是每天早上来挤奶。
这个时候明显是提前了,因此在那里挣扎,折腾了半响才得了估计小半壶。
“罢了,瞧着是少,但想来那刚出生的娃儿,也吃不得多少。”明玥见牦牛也不大配合,只作罢,怕再继续挤奶惹怒了牦牛。
柳师兄应着声,喂了些料草,有些担忧:“咱们倒是沾了批货的光,不缺吃少穿,可是草料却坚持不得几日了。”
当时也没想着这都开市了,还忽然来了暴风雪,原本想着还可以在周边草丛里牧马的。
都想好了自己摊位要不了那么多小工,到时候安排几个孩子去牧马。
明玥心里也是为此事担忧的,但如今也想不得这么多,“实在不行,只能去冒险割了桦树枝。”现在雪地里能看到的唯一植物,也就是这些稀稀落落的桦树没有完全被大雪埋的桦树尖尖了。
要是没有这雪的话,兴许这两日都能见着丁点的绿叶了。
但即便是没有叶子,也没法,这是如今能找到的唯一植物。
柳师兄叹气,没再说这事儿,只问明玥,“还叫庞虎去么?”这会儿外头冻得厉害,叫他连续跑来跑去,怕出事。
明玥也有些担心,“我叫庞龙过去吧。”
这厢路过他们那帐篷的时候,喊了一声,果然出来的是庞龙,“夫人我送去就好。”他也担心自己的弟弟。
明玥点了点头,“别嫌臃肿,到洞口那该穿的都穿上。”外头呵气成霜,只怕也是零下二十度左右了。
而且这温度只有往下降没有升的迹象,只怕一会儿还更低。
庞虎很快去了,这次去的时间久,明玥眼见着自己那小半勺灯油都要烧没了,还不见人来,一时也是焦虑起来。
好在没过多会儿,外头传来了动静。
三师姐和庞龙都回来了,两人身上眉毛和额前的头发都全是冰渣子。
明玥只叫庞龙快些去休息,拉了三师姐进来,给她拍掉那些冰渣子,又将放在被子里的汤婆子冒拿出来塞给她。“温度又低了吧?”
三师姐没敢马上到榻上去,她们五个挤在一处,怕把那寒气度给睡梦中的孩子们,只和明玥在榻前坐着先暖一会儿。
听到明玥问,“是了,明日怕是不能出去了,也不晓得那奶够不够管到后天。”
又与明玥说,那产妇怎样可怜。尸体倒是叫那些曜族女人给她收拾干净了,但是按照他们的规矩要冰葬。
装在白布袋子里,挂到那冰川上最陡峭的地方,然后时光流转,那冰川蔓延,自然就将挂在那里的尸体给冰封在里面了。
但这会儿出不去,那尸体就只能放在他们帐篷外面。
两人叹了口气,又道了一会儿和曜族人交流困难的问题。
三师姐方才说的这冰葬之事,还是在那头听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弄懂的。
话说明玥他们被困在这布云河边上,那宫兰亭的军营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虽是有足够的粮草和兵马,但这会儿也一样被困在河边寸步难移,哪怕晓得明玥他们就在下游不过半天的路程,但根本就出不去。
而且他来这青丘州这么几年,也是头一次经历这样大的暴风雪,几乎将这个世界都冰封了一般。
他们的棉衣也根本不足以防御外面的寒凉,所以他即便晓得自己身为将领,该排除万难去下游那河边救人才对。
可他更清楚,只要他们敢走出去,莫说这些将士,即便是他自己有云绮给准备的皮裘,但也不见得能在外面撑一炷香的时间。
所以哪怕晓得自己的儿子也在下游,可也不能拿将士们的性命来开玩笑。
如今也只能干焦急。
他这大营离莲城也是有几天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所以这寒风一吹,凉意也是卷到了莲城这头。
那满城才有的春意一时间都化为冬雪。
这里是没有暴风雪,但这些天里也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雪,沈煜忙叫人去打听布云河边上的消息,可笑那人根本就走不过去,那边完全就是一个被大雪冰封的神秘世界,鸟飞过去都被瞬间冻得硬邦邦的。
他先是着急,但后来一想,明玥他们物资足够,而且曜族人就在边上。
对于这样的暴风雪,可能夏王朝人觉得是恶梦,但是曜族人在山上的时候,一辈子总要遇到几次的。
所以他们有的是对抗这暴风雪的法子,即便是语言不通没有办法告诉明玥他们,但想来明玥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主要是他就算是现在奋不顾身跑去,血肉之躯,只怕没到布云河就死在那途中了。
而且一人之力,也不能改变什么。
这个时候沈煜对老天爷是怨恨的,虽然这样的天灾每年都发生在普天之下各地方,但他还是怒。
恼怒了总是需要一个发泄点的。
所以也是全力将注意力放在那这案子上,如此只有忙碌起来,他才能少忧心明玥他们一行人。
因此这城中风声鹤唳,不单是因为这开春后忽然来的飘雪,还有那些个与盐田有关系的人,一个个都出了事情。
曹乐兰见过她爹的诸多肮脏手段,她知道这报应迟早要来,但是现在她根本就顾不上。
那日说要带着自己私奔的李置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起先她没在乎,以为李置是生自己的气,故意躲着。
直至听到她爹也在找李置,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可是她却无从去找,李置整个人就像是从这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有些绝望,也很难过,但其实更喜欢李置像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逃了。
可是李置要走,不可能什么都不带。
所以在找了几天后,随着这几场雪落下,走投无路的她只能将目光放在沈煜的身上,因为李置提过要去找沈煜。
于是开始往沈家打探。
她想见那沈夫人一面,哪怕能从她口中寻得只言片语也行。
可却被告知那沈夫人如今在布云河边上,只怕是生死难料呢!于是便去找那与沈夫人交好的秦夫人和云绮。
但两人都不见客。
她们两家的儿子都跟着明玥在布云河边上呢!是死是活都不晓得,哪里得空见她?
尤其是云绮,她不但大儿子在那布云河边上,连丈夫也在那里。
儿子那里她倒是不担心,叫她不放心的反而是军营里的丈夫。
那军营里的棉衣是能御寒,可是如今那布云河一片变成了的那样的极寒之地,那棉衣如何抵挡得住这些寒意?
尤其是和聂夫人听从沈家那边来送消息的人说,沈煜打发去探寻消息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过去,那放出去送信的信鸽,飞过去还没脱离大家的视线,就直挺挺地从半空掉落。
落下来的时候羽毛下面已经没了半点热气,尸体硬邦邦的。
聂夫人也是为此哭了几天。
好在也不全是坏消息,大孙子跟着明玥,他们队伍物资充裕,即便是被困在那冰天雪地里了,也不至于饿死。
而且明玥怕冷,也连带着觉得大家也一样怕冷,因此早前就准备了好些皮裘,不但人人有,连那垫在榻上的也是皮褥子。
有的还是云绮跟着置办的。
更不要说其他的手炉汤婆子,皮帽子围脖手套,以及各种常用药品。
于是这婆媳俩也只能在玻璃里面找糖。
想着宫兰亭那里可能即便撑不下去,儿子总还活着的吧。
这就是她们如今的希望。
曹乐兰见不到她们,只能去自己找沈煜。
可这沈煜这些天甚至都没在这莲城,她在沈府外面蹲了好多天,才终于等到沈煜回府了。
也是不顾身份就拦了上去。
朝沈煜就跪下来,“沈大人,求您饶了李置吧!”
她这些天一直乔装成一个普通妇人,如今见了沈煜连忙扯下面纱,朝着明玥磕头。
沈煜没正面见过这曹乐兰,但却知道她的身份。只是也奇怪了,不管她怎么知道李置在自己手里的,可是她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应该求自己饶了她父亲么?
沈煜凝视了她片刻,收回目光回了府里去。
曹乐兰一怔,有些摸不着沈煜是个什么态度,眼见着大门要关了,急忙起身跑去。
只不过终究晚了一步,她还是被隔绝在这大门外了。
但她也没走了,不晓得在外面等了多久,大门打开了,出来的却是看门的小厮八角,他看了冻得满身冻疮的曹乐兰,一点没有莲城老百姓口中那种盛气凌人又嚣张跋扈的样子。
不免是叹了口气:“我们大人说,小姐当下还是顾着自己吧,免得你父亲瞧见了,生了什么误会。到时候人万一回来了,你也是一具尸体,那样又有什么意义?”
说罢,八角就关了门进去。
曹乐兰愣愣地看着那紧闭的门缝,一面回味八角的话。所以李置果然在沈煜那里,而且还活着。
她松了一口气,心想还活着就好,只跌跌撞撞离开。
只是前些天她躲在暗处,她爹也没顾得上她,自然是没有察觉出自己守在这沈家大门口。
可今日自己把沈煜拦下了,怕是她爹已经收到了消息。
她回去,虽不至于是死路一条,但想来也是生不如死吧?母亲的例子还历历在目呢!于是她没有往府里去。
而是同这城中的乞丐们一样,挤在那破烂的灶王庙里。
如今的她浑身污垢冻疮,哪里有半点官家小姐的样子?
加上这些天因为忽然下大雪,那秦府和宫将军府上,每日总有人给他们这些乞丐送来少膳食。
也不用出去乞讨,自然没有竞争,大家也不管她这忽然多出来的乞丐。
她一辈子骄纵,锦衣玉食,曹大人是怎么也没想到,曹乐兰会躲在这样的地方。
其实曹大人很不解,对于这个女儿,自小娇惯,她就算是要天上的月亮自己都想办法摘给她。
可是为什么,她居然在这最关键的时候跑去找沈煜?难道她不知道自己和沈煜是死对头么?
但曹大人这会儿也顾不上去纠结这些问题了,因为当前除了女儿的事情,还有各种棘手的问题等着他。
按理那宫兰亭困在布云河边上了,指不定都死了,就沈煜一个人翻不了多大的风浪。
可是仿佛有一股神秘力量在暗处帮沈煜一般,如今他们与李家的联系,甚至是被彻底斩断了。
李家那头只怕也伤了不少元气。
这若是以往寻常,摆脱了李家曹大人做梦都要笑醒。
可现在偏偏是他们最需要李家的时候啊!
不但如此,前阵子还像是个只钟情那风花雪月的三殿下上官锦无又出现在这城中了,与上一次不一样,他这次直接就来了衙门里。
沈煜可以直接杀了,上官锦无也能杀了。
可问题是这上官锦无杀了,这后果他们承担不起,又没了李家的帮扶,如今仿佛海中孤岛。
曹大人好似那热锅上的蚂蚁。但在曹大人看来他最惹不起的上官锦无,其实也很狂躁。
他背着手站在窗前,曾经装满了风花雪月的眼里,却是连窗外一片雪花都放不进去,满是阴鸷。“沈煜这个狂妄之徒,他日本宫必将他五马分尸!”
他这一次再来莲城,是带着父皇的手谕来的。
按理韬光养晦了多年的他也可以光明正大从幕后走到台前了。
可是沈煜这个逆臣贼子,居然只轻飘飘看了一眼,竟然就直径走了!是半点没有把父皇的手谕放在眼里,更不要说自己这个皇子了。
不但如此,沈煜接下里行事既没有和自己事先禀报,还像是个疯子一样,瞬间将这青丘州之事搅得乱七八糟的。
完全超脱了自己的计划。
这让上官锦无如何不愤怒?哪怕他现在也看出来了,这沈煜对于这搅弄风云是有一手,但这种人再怎么有才华,留在身边也叫人难以安眠。
加上这些天沈煜的目中无人,狂妄自大,他到底还是决定提前将沈煜杀了。
反正都到这一步了,接下来的一切,自己完全有能力处理。
但是他的暗卫怕是不好接触沈煜,于是将目光放在了章邯之的身上。
章邯之自打上官锦无忽然又不喜欢那苏家小姐,离开这莲城后,就被迫跟在了上官锦无的身后。
但章邯之心里现在还想着查那狻猊之事,他做事必须要求一个结果,寻一个真相出来。
如果不是上官锦无这个皇子殿下,哪里会耽误自己这么多时间?
实在想不通,这上官锦无继续做个闲散皇子不好么?又没有沈煜那样的魄力和本事。
要说真有什么大,那就是脾气比能力大。
却还一天天不满沈煜这样那样。
可是章邯之暗搓搓地想,那沈大人雷厉风行,快刀斩乱麻,可不比以往那些朝廷官员处事风格要强许多么?
像是那些人一样温温吞吞的,仿佛在给嫌疑和罪犯逃命的时间一样。
他就十分看不惯!
更何况沈大人这样做,不但时间上节约了,还能减少许多无辜人被牵扯其中呢!
那盐田上每日被奴役死的人,不知道多少呢!
早一日结束,他们便早一日脱离苦海!
他正想着,忽然察觉到上官锦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顿时感觉不妙,一时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便见上官锦无朝自己露出一个十分和善亲切的笑容,“邯之,说起来咱们也算是表兄弟,父皇让你在本宫身边,也是因为相信你。一样的,你也是本宫最信任的人。”
章邯之有些不大适应,这些天上官锦无都一直板着脸。
确切地说,自打他忽然就不喜欢那苏家小姐后,他就没怎么笑过了。
所以这凡事反常必有妖,这叫章邯之心底直打鼓。
好在他向来话少,上官锦无也没指望他说什么表忠心的话,只走过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今也是个小大人了,将来章家就要靠你了,也莫要再想着查那些案子,这种事情,叫手底下的人去做就好。”
章邯之没动,但是内心已经千军万马跑了一个遍儿,腹诽着,“有屁就放,和我打这感情牌作甚?是表兄弟没错,但都表了几个表。”
又见上官锦无还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只得张嘴干巴巴地回了一个:“是。”
上官锦无知道这章邯之就这个性子,话少,少年老成。但恰恰是这样,这件事情他去办,自己最放心。
于是又说了几句话铺垫,才一脸无奈地叹气道:“本宫虽贵为皇子,但其实也想替这青丘州的百姓们做些什么,只是这沈煜行事你也看到了吧?他连父皇的手谕都视为无物,谁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呢?”
所以他现在一定要将沈煜给铲除掉的,不能再任由这颗毒瘤祸害青丘州的老百姓们了!
但是那沈煜身边能人异士还真不少,自己的暗卫怕是接近不得,便让章邯之领了自己的口谕去协助沈煜,然后寻个机会将沈煜一刀致命。
至于选择章邯之去,主要是章邯之风评不错,又还是个小少年,那沈煜对他应该没有什么防备之心。
章邯之静静地听着,顺便也听了上官锦无给他画的大饼。
然后爽快地答应了,还颇为激动,“邯之领命,殿下放心!”心里却已经把上官锦无骂了个遍。
那沈煜接收不接收自己先不说,反正只要不用天天跟着上官锦无这个自大的傻子,就好。
若是沈煜接收自己,也完全没有必要动手,上官锦无要是问起,自己就说没得机会,他能拿自己如何?
章邯之越想越高兴,只恨不得马上就去。心想没准沈煜根本就不管自己,那自己就继续查那狻猊的动向,他就不信了,那狻猊还能上天遁地不是?
反正这姜家灭门案,自己是答应了卢伯父,要帮他查出凶手的。
上官锦无见着章邯之这样上道,心里很高兴,压根就不知道章邯之如今还惦记着查案一事。
只高兴地给他写了个手信,叫他拿着去找沈煜。
觉得就算那沈煜把章邯之当自己安插过去的眼睛,不愿意接收,那想来以章邯之的聪明,也会想办法留下的吧。
等章邯之走后,上官锦无不免是有些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完全符合一个最高决策领导人!因为他知道如何调度,什么人得安排在什么位置,才能最大化利用其本身的价值。
章邯之也不客气,拿着手信马上就去找沈煜。
沈煜看了手信一眼,露出了个让章邯之觉得费解的冷笑,然后同章邯之说道:“既如此,你帮我去双月州查一件案子。”
双月州好啊!简直是瞌睡来了遇到枕头。当初那狻猊就是在双月州跟丢的,章邯之就不信一点线索都没有。
高高兴兴领命去了。
等上官锦无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天亮后了,气得大发雷霆,将那章邯之骂了一顿蠢货。
这个时候他还没意识到,章邯之是十分高兴去那双月州的,更多的还是觉得沈煜故意将章邯之给支开。
他全心全意都在怎么对付沈煜之上,完全没有留意到,其他皇子的人也纷纷到这青丘州了。
他们是冲着这青丘州美羹来的。但还有一个共同的目的,那就是绝对不会让上官锦无活着离开。
他们辛辛苦苦经营了这么多年,却险些叫这上官锦无捡了便宜。
所以在上官锦无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
斗肯定还是要斗的,但是得先杀了上官锦无。
不然他们斗个你死我活,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上官锦无。
沈煜也留意到了这青丘州忽然多出来的这些人,大概也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所以双镜问他如何处理的时候,他只摇着头,“不用管,继续咱们的计划。”
双镜应着,将浮生的信递了上去。
浮生当初留在了绛州那鸡鸣城,后来又随着那李梦梅一行人去了双月州。
到乌云台后,李梦梅身边的人就少了许多,那辆马车人不见了。
但人肯定没在乌云台。
经过浮生几次探查,终于将目光落在了乌云台小的小村子里。
于是自然也查出了那珍娘母子的消息。
虽然沈煜和明玥早前猜到了,但看到这白纸黑字写着的名字,沈煜还是忍不住笑了,“那李梦山若是知道,他这个闲云野鹤的弟弟还有个儿子藏在那乌云台下,该怎样想?”
那乌云台,可是李梦山为了支持李梦梅炼丹,花了巨资给他建造的。
“要将消息给那李梦山么?”双镜问着。
“自然。”青丘州这边的李家人,经李梦梅提供的线索,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李梦山那里等于被活生生斩了一臂,只怕此刻正怀疑着每一个人呢!
不过他最怀疑、最想除掉的还是李梦梅。
可惜他没有证据。那既然他既如此,不如自己给他一个线索。
而且听说,那李梦梅给他这个儿子请了不少先生,教授的可都是治世之策。
看来这李梦梅的野心,可还真不止是李家而已。
可惜野心和胆量是有的,但这运气差了些。
当然,这消息不但给了李梦山,也要给李相思的母亲,这个陪了李梦梅半辈子的红颜知己。
双月州当然是越乱越好,顺便让双镜安排,该把李相思送回双月州了。
不过也不是直接送到她母亲手里,而就是送到乌云台附近。
送去之前,双镜专门从鲁老头那里讨药。
鲁老头一听要送回双月州,“给毒哑就是了,她身上现在那么多毒,早就动弹不得,五脏六腑也快废了,还怕她能写能画,告知天下灼云她娘的身份”
双镜听了这话,也放心了许多,只去将那李相思给提出来,灌了药。一面同她说道:“送你回双月州见你母亲了,顺便看看你弟弟,听说比你没小多少呢!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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