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也没这么多时间来想,  因为去年入冬的时候,就开始趁着大部份田地里荒着,所以开始兴这水利。

    效果很好,五六月里庄稼长得绿幽幽的,  没似往年那样干枯发黄,  在地里弯腰驼背无精打采的不像样子。

    西北有戈壁也有雪山,  河域还不少,  甚至那贯穿了大半个夏王朝的大河发源地还是神女雪山下的布云河。

    可即便是如此,  西北大部份田地常年都处于干旱之中。

    水不是没有,  尤其是那高山上成年累月堆积着的雪。融化之时,  满路的泥泞,  反而阻断了村县间的来往便利。

    去年明玥到乡下收购青稞的时候,  就饱受这交通不便之苦。后来陈大人接了手,因有一处归来之时,  刚好遇着雪山上的积雪融化,  原本仅够一队人马通过的羊肠小道,便成了沟渠。

    那时候明玥就已经着手计划出钱修路了。

    所以秋后便雇了附近村庄的人将那路扩宽一些,  铺了石头。又在一旁挖了排水的沟渠。本来是要直接引入布云河的分流,  但是转而一想,  四周多的是那缺乏个灌溉的土地,  于是便直接从山上改了渠道,直接引入土地旁边,修了个蓄水池。

    顾大人当时还亲自下乡来负责了此事,银钱虽是沈家出的,但到底是第一个蓄水池。也是那时候,  他的女儿顾淡浓出了事。

    家中虽是出了事情,  但是这引了积水灌溉庄稼,  却是极其好用的,因此年前年后他都在马不停蹄催促下面的人安排。

    沈家不可能处处出钱,更何况这沟渠和蓄水池建造好了,是老百姓获利。所以顾大人也是亲自下乡,和县令主薄们齐刷刷去动员老百姓。

    嘴巴都讲起了溃疡,才将老百姓们给劝动。

    那时候又刚好是农闲时节,人多力量大,沟渠大部份地方都已经完成,甚至蓄水池也处理好了。

    唯独有的地方因为那沟渠的位置大家沏了纷争,还未解决,所以一直拖延着。

    他如今便要处理这些事情了。

    而那些起了纷争的,又是乡邻亲戚族里,县里的老爷难断家务事,怎么判他们都不满意。

    顾大人倒是想要治下面的官员一个尸位素餐的罪过,可是青丘州太缺官员了,有的县衙里除了一个县令光杆子之外,旁的县丞主薄都没有,就几个小吏。

    所以顾大人也无奈,治了他的罪,朝廷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派人来接任呢!这期间谁又能管?

    不过幸好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由着沈家出资修建了几条大路出来,城镇之间来往便利了不说,这沟渠和蓄水池一造,老百姓的庄稼暂时得了保证,不似往年那般单薄。

    还有沈煜经元家的手从西域那边弄来的不少种子果树苗,听说最合适青丘州这样的沙土环境。

    所以二月二龙抬头那日,顾大人也是亲自下地跟着种树苗。

    他儿子在沈家读书不必他操心管教,夫人也在平崀山管着烧碳坊,银钱已经不缺了,有时候他还能拿出来补给下面小县衙里的小吏们。

    众所皆知,官吏官吏,可官是官,吏是吏。官是朝廷亲授,不但有着相应的权力,还有这俸禄。

    而吏却不是朝廷亲授,进入衙门后虽有一定的权力,却没有半点俸禄,所以平日里都是靠着收那些七七八八的费用过日子。

    也就是说,一个是在编,一个却是临时工。而这临时工还没有工资。

    就比如那大牢里的狱卒们,他们就没有俸禄,所拿的银钱便是犯人家属手里得来罢了。

    所以大牢里的狱卒们都喜欢那些富贾的犯人们,一来他们自己手里有钱,出手大方,不愿意吃牢房里那残羹饭菜,便是大手一挥,要托狱卒去大酒楼里拿饭菜,如这样一来

    ,少不得是要一番银两打赏。

    二来他们亲人来探望,也是一番孝敬。

    可若是那穷苦人家,吃不起酒楼的饭菜,自然不会请狱卒,狱卒也就没有辛苦费。

    而家人忙于生计,也无暇来探望,就没有银子孝敬狱卒们。加上顾大人这个青丘州的一把手又是个两袖清风的,撤了小吏们以前所收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费用。

    如此一来,小吏们的手头就不宽松了。

    但人家一家子也要吃喝拉撒,所以顾大人只能贴补,但也不能白白叫他们那银子,闲时只喊去跟着挖沟修路。

    好在这大半年的努力是有用的。

    过了几日,沈家这边第一批离开的队伍要启程了。

    宫家以及陵夫子和孩子们,都一并去了。

    顾宴想随着过几天随秦夫人的队伍去,想着左右也没晚几天,所以这几日就专门陪着他娘。

    而出了城的宫家队伍,才出青丘州的边界,一直孜孜不倦,似不知疲惫,和萝莎一直把脑袋伸朝窗外的耀光忽然目光一愣,旋即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路边的一家四口。

    只是她还没看清楚,那些人就起身走了,方向刚好和他们相反。

    她只急忙喊两位姐姐,“你们快看,那个人好像阿宴哥他姐。”就是看着比顾家姐姐年纪大。

    原本闭目养神的灼云和煌月一听,不禁好奇地朝窗外探去,只是可惜距离已经拉得很远了,就瞧见几个小小背影,也不知真假。

    灼云便道:“兴许看错了吧,这个方向是去往北州的,可是他们老家不是在南边么?”灼云记得当初他们一家是回了老家去。

    这事儿就当是个插曲,主要耀光自己也没看得太清楚,因此这事儿就此揭过了。

    倒是萝莎好奇,“阿宴哥哥有姐姐么?”

    有,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和萝莎说。是说死了呢!还是说跟人私奔了呢?

    耀光琢磨半天,也没想出个说法来,便决定不提,只同她说道:“你快些多学认几个字,我们的话本子可好看了。”

    说起话本子,萝莎也有了大兴趣,眼睛一下都亮了,比要去北州见到她爹娘还要叫她觉得高兴。

    又见灼云和煌月都闭目打坐,便挽着耀光的手臂撒娇道:“我要听【至死缠绵】嘛,三姐姐你给我讲。”

    耀光虽然觉得萝莎多看看这些狗血爱情话本子洗洗脑壳,免得以后也被渣男骗。但是这【至死缠绵】多少有些限制级,萝莎还是太小了。于是便做了个禁声动作,“姐姐们休息,咱们也歇会儿。”

    萝莎虽然想听话本子,不过看了两位姐姐在休息,也是懂事地捂上了小嘴,然后朝她的位置上躺下去,拉起小薄毯也开始休息。

    其实耀光并没有看花眼,也没有认错人。

    那一家四口,还真是顾淡浓和林福生母子俩,只是原本今年才十六岁不到的顾淡浓,已经是做了母亲,她怀中抱着的女儿正是她和林福生的孩子。

    原本当初她为了和林福生在一起,同顾家断绝了关系,当时那烧碳坊才开始出碳,压根没多少银子再手。

    可到底是亲女儿,顾家夫妻二人还是都尽数交给了她,顾大人又找陈大人帮忙,给她办了新的户籍,以新的身份跟着林家母子回老家。

    只是这林家母子在乡间待不下去,并不像是他们同顾淡浓所说的那样,因是孤儿寡母故受乡邻欺辱。

    而是这林福生本就不是个好的,七八九岁的时候就在村里偷鸡摸狗,他母亲又是个泼辣浑人,他那叔父怕好好的一个孩子就这样毁了,凑了些钱送他去读书。

    但也只读了半载而已,认识了几个大字,也就再也不去,跟着一帮小混子在乡间游走,不做正经事情就算了,还隔三差五小偷小

    摸。

    后来大了,竟然跑去偷人牛羊,一回二回他叔父帮忙把钱赔了,方没有叫人抓去报官。

    可到后来次数多了,他叔父如何也填补不上这窟窿洞,林福生和他母亲又怕真的被抓去蹲大牢,也就收拾包袱,连夜离开村子,跑这青丘州来投奔远亲。

    不过运气不佳,这远亲早就搬走了,无处可去,思来想去觉得这顾家虽然是穷,但好歹是个朝廷大官,就想那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儿大。

    最开始,母子俩是想到顾家做个下人混口饭吃的。

    但是发现顾家压根就不雇佣仆人,又比他们所预想的还要穷。可是身上再无寸银,母子俩便想既然顾家不要奴仆,于是就将目光钉在了即将积极的顾淡浓身上。

    来青丘州的时候,跟着顾家的队伍走了那么些路程,最是清楚这顾淡浓的性子。

    果然,这顾淡浓好骗,几句话就身子都给了林福生,还死活都要和林福生在一起。

    至于当初顾家要和顾淡浓断绝关系,林家母子俩一点都不着急。尤其是林母,反正认定了打断骨头连着筋,到底是亲女儿,他们怎么可能真不管呢?

    不过当时得了那上百两银子,他们母子也不闹,这拿了银子带着顾淡浓找个地方将大孙子先生下来。

    反正银子没了再管顾家要就是了,难不成他们真那样无情,连女儿和外孙都不管么?

    老家呢?当然是不可能回去的,不然只怕还要蹲大牢呢!

    此刻母子俩走在前头,见着那背着包袱抱着孩子的顾淡浓没跟上来,便顿住了脚步,林母那张刻薄脸上满是怒火:“你那是什么做派?真当自己什么大小姐不是?快些走,真是没出息的东西,亏得每日还吃那么几大碗,我总算是知道当初你爹娘为什么这么爽快就和你断绝关系了,养你这女儿比养一头猪还要亏本不划算!”

    顾淡浓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对自己关怀温柔的婆婆怎么在自己生了孩子后,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总是责骂自己?

    更何况现在她背着所有的包袱,虽是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好几个包袱横七八竖挂在自己的背上和肩膀上,也是几十斤。又一直在走路,还没吃饱,她早就受不住了。

    其实几十斤,对于从小就跟着家里母亲和弟弟干活的顾淡浓来说,不算什么,可问题是她自打生产后,身体就虚得厉害。

    不过是五十斤,她就有些受不住了,而且这太阳还火辣辣的,把人晒得头昏眼花。

    这就算了,妞妞也是自己在抱,而且还要吃奶,她吃奶自己就饿得快,分明是要吃两个人的份,怎么到婆婆口中,变得那样难听。

    她想着想着,不免是有些委屈。鼻头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就往下掉,脚也有些不听使唤,实在没法继续往前迈了。

    林家母子察觉了,那林母一时气头又上来,“你还定在那里作甚?在这大路上做牌坊么?小贱人着实是矫情,生个孩子罢了,想当年老娘生下福生,就马上下地。”

    林福生知道他娘为什么生气,总拿顾淡浓出气。是因为母亲想要抱孙子,可是顾淡浓的肚子这样不出息,自己也没办法啊。

    但想着还要靠她去顾家要钱,便劝了他母亲几句,然后朝顾淡浓走过来,温言细语劝道:“娘年纪大了,你不要和她计较,更何况她年轻时候吃了很多苦,不是有意针对你。”

    顾淡浓很是好哄,骨子里自来就是逆来顺受,唯一的叛骨已经用在了当初和父母断绝关系之上了。加上想起林母此前对自己的确很好,可能真的是因为这一阵子事事不顺心,她心情不好罢了。

    又得了林福生的表态,便也想通了,点着头道:“我知道了相公,你快去扶着母亲吧。”

    “我就知道,你

    是个懂事的,那你快些跟上。”林福生放心下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转身朝着前面早就等得不耐烦的母亲赶过去。

    林母却是想起刚才经过的那队伍,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官人家,一眼竟然看不完整个队伍,想要见到头就看不到尾,十几个带着车厢的大马车就算了,还有驮运行李的牦牛和马匹若干。

    心里不免是羡慕起来,嫌恶地回头瞪了顾淡浓一眼,“亏得她爹还是个五品大员,却还不及刚才那有钱人家万分之一。”

    “娘您别急,我都打听好了,我那岳母的烧碳坊赚大钱了,咱们不是在这边都看到她那烧碳坊里的银霜碳么?五两银子才买得小半框,你想想她一天还不晓得要烧多少筐出来,如今怕是泼天的福贵。”当初顾家给的那些银子,其实还没等顾淡浓生产,就快被挥霍得差不多了。

    后来顾淡浓生孩子的时候,因年纪小差点难产,请大夫抓药什么的,也是把最后那点余钱花得差不多了。

    那时候林福生就开始计划着回来找顾家了,毕竟顾淡浓孩子都生了,他们还能怎么样?

    而那断绝关系一事,他压根就不当一回事,并未放在心上。

    因此那时候就开始在打听顾家的事情了,没想到竟然在市场上看到那平崀山烧碳坊出的银霜碳,他就晓得果然该回来找自己这岳父岳母了。

    此刻林母听到儿子的话,嘴巴一撇,“这次没个万把两银子,老娘是不答应的!还有他们这顾家的女儿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咱家就你一个独苗苗,香火可不能就这样断了,那往后我如何对得起你爹?到时候弄个大院子,再给你娶几个小老婆回来,要是可以的话,让你岳父无论如何也在衙门给你找个差事。”

    林母这个时候,还做着这样的春秋大梦。

    不过要说她和林福生母子连心呢!她这话真真是说道了林福生的心坎上,那顾淡浓虽是有几分姿色,但是瘦得跟麻杆一样,胸前二两肉都没有,他是去过那烟花之地的,那里头的女人才能叫做女人呢!

    所以此刻也是美滋滋的。

    顾淡浓疲劳地跟在他们母子身后,因实在太累了,中间的距离越来越远,自然是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只是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于是她也不由得露出个笑容来。她所求,不是什么荣华富贵,就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平平安安罢了。

    可是他们这靠着两条腿走,又没钱住客栈,所以到了这青丘州的地境,少不得是要打着顾大人的名头赊账了。

    如此倒是还在一处借的马车坐着往莲城去。

    只是越发靠近这莲城,便不好再用顾大人亲家的名头了。

    这日中午他们在一处小镇子上的酒楼吃了饭菜,像是往常一样就要记在顾大人的账上,那伙计自然不依,问起他们和顾大人的关系。

    林母一脸得意地指着穿得破烂,抱着一个脏兮兮襁褓的顾淡浓,“看到没,那是你们知州大人的亲女儿。”又指了指一旁她觉得一表人才的儿子,“他,是你们知州大人的女婿,还不赶紧跪下磕头。”

    以往她这样一说,哪怕人家觉得他们穿得破烂犹如乞丐,但一想到顾大人的确清贫,没准真有那么几个穷亲戚也说不准,因此也就没多计较,毕竟顾大人是个好官,真是他亲戚吃一顿也没多大的事情。

    如果不是,就权当遇到骗子倒霉罢了。

    可今儿这伙计是个较真的直愣子,听到这话只冷哼一声,“休要哄我,别以为我们不知道,顾大人就一个儿子。”女儿倒是有一个,但是死了都快一年了。因此自然而然是拿他们做吃霸王餐的打整。

    也不多说什么,只招呼人喊来了镇子上的管事,要扭送去衙门。

    林母也不怕,反正顾淡浓总不可能是假的。

    不过

    也正是这番闹,他们人还没到莲城,这消息倒是先到了莲城,明玥从商行出来,没有乘车,却在那市井中听到了闲话。

    “听说了没,近来这些骗子越来越胆大了,居然冒充顾大人的亲家?”

    “顾大人的亲家?我记得顾大人如今就一个儿子,而且还未订亲,在沈大人家读书呢!”

    “你不知道,顾大人原本真是有个女儿的,但去年不是得病没了么?要我说那些个骗子真是缺德,冒充人家没了的女儿,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两人说罢,又说读书的事情,只盼着这城中的学堂快修建起来。

    他们没再说有人冒充顾大人亲家的事情,明玥也就没再多听,只和阿酒道:“不管真假,但我觉得这极有可能是那林家能做出来的事情,一会儿你叫人去顾家那边提醒一声。”

    阿酒自是应了。

    明玥事情多,这一忙起来,也就没再想起这事儿,便没问阿酒后续如何?

    直至过了两日,顾夫人一早来府上与她对账目,并且说些接下来半年烧碳坊的生产事宜等。

    顾宴这些天都跟着他母亲寸步不离,自然是一并来了。

    不想正说着,外头就有顾家的人来请,神色很是着急。

    顾家如今也是雇了正儿八经的管事,又有些年轻的仆从。

    如今来跑腿的这个,也是他媳妇一直在顾夫人身边帮忙,算得上是心腹了。

    他也知道明玥和顾家的关系,更何况那关于有人冒充死去小姐消息的,还是顾家,于是当下行了礼后,便直接朝顾夫人禀道:“那几个骗子抓到了,这会儿绑在后院里,可那婆子实在厉害。”尤其是那嘴巴十分不干净,所以他们做主给堵住了嘴。

    一听这话,顾夫人神色果然黯然了几分。

    明玥那日叫阿九传话去他们家的时候,她就隐隐有些担心了。不过到底是做娘的,和那林母想的一样,顾夫人想着如果真是淡浓回来了,她愿意听话,从此不再同林家母子来往,那便还和从前一样。

    而且现在家里宽裕了,不似当初那么紧巴巴的,自己也能把她带着,像是陈家母女一样,一起经营烧碳坊。

    然而这时候只听那下人继续说道:“还带着个娃儿,看着才满月的样子,瘦得皮包骨。”

    顾夫人听得这话,只觉得像是惊雷劈过了一般,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他们这些知情人都知道,顾淡浓当时走的时候,已经有了身孕,如今算起来,如果顺利生产的话,的确也是这个月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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