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之辞彻底认清了形势,他是案板上的鱼,没有谈判的筹码只能任人宰割。他紧紧锁眉,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连奕。
宋之辞抗拒中还带着厌恶的眼神,再度在连奕已经断线的理智上点上火苗。已经停不下来了,连奕想。
手指自宋之辞耳畔,缓缓滑到唇边,右手拇指暧昧地轻撬贝齿,他用富有磁性而好听的声音指正道:“宋之辞,你现在的眼神不对。”
“你大学喜欢我四年,不是应该再,热情一点吗?”
他说着,左手掐着宋之辞的手腕,将他的双手向后推,沉下身子引诱道:“你很喜欢我的脸吧。”
“都是男人,我怎么会不懂你拿什么眼神看我。”
他们在一起时,坐在对桌的宋之辞总是对他投来自以为克制地很好的目光,他不仅要装作不懂,他还要刻意放慢速度,享受宋之辞的视线。这也是他选择宋之辞的原因,宋之辞不擅掩饰,总是很好懂很好掌握,在以往的绝大部分时候。
太过直接的话语像吐着信子的迷幻毒蛇,缠绕在宋之辞身上,逼着他正视一些他不愿意承认的事实。绯红已经从他脸上一路向下,爬满了全身。
连奕是故意的,宋之辞想,他别开头,不回答连奕的“挑衅”。下颌骨被掐住,连奕逼着他与自己正视,“jessi生日那天,你忘得精光的事情。我会身体力行的,再让你想起来。”
那一天。
连奕家的沙发旁,醉后的拥吻,湿濡的抚慰……
宋之辞瞳孔骤然放大,接着屈辱地咬紧了牙关,眼波流转着复杂的情绪。
“宋之辞,看你的表情。”连奕挂着毫无温度的笑,俯下脸,在宋之辞耳边低语:“原来你没忘记啊。”
“也是,怎么忘得掉呢?”他松开手,坐直了,头微微后仰,仿佛陷入回忆中,喉结滚动,缓缓吐息道:“有时候,我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就会回想起你的脸……”
脸颊蹭宋之辞颈侧,叹道:“好色啊。”沙哑暧昧的声线化作不安分的因子,不断从耳道里钻进去,还有游走在身上的手,让宋之辞像被投进了欲望混杂痛苦的池水中。连奕如此不遗余力地羞辱他,而他竟然能从中获得某种令他自我厌恶的感觉。
“放手……”宋之辞忽然挣扎,声音有点颤抖。
连奕视线移动,眼神收紧,再度轻笑起来,“宋之辞,你还嘴硬。”
“现在是谁起了反应,你就这么喜欢我啊……”连奕心情畅快地说着,手指向下滑动。一看宋之辞的脸,霎时顿住了。
那张脸,不再现出委屈难堪的红色,而是渐渐露出死灰一般的绝望神色,惨白可怜。连奕顿觉心脏像变成铅块,很重很重地堕下去,一并连他的身体一起,堕下去而又不至于断绝,只是很重地堕着。
他慌了,只得呐呐叫他名字:“…宋之辞。”他承认,他生气到发疯,他要让宋之辞也痛,感受他的心情。可意识他成功伤害到了宋之辞的这刻,他后悔了。
宋之辞一动不动侧着脸,无神地盯着墙壁。悲伤、害怕、委屈、愤怒、羞耻……多种情绪一时间全朝着他涌来,然后又全部结冻。
他真傻。他怎么会对连奕抱有任何幻想。他喜欢多年的男人,此刻在上方,用一双无形的黑色大手,恶劣又残忍地将他仅有的自尊一层一层全部扒掉,让他无可躲藏。
原来,他的喜欢,他的一切,对于一直冷眼旁观的连奕而言好像是一个玩具,可以用来弯曲、摆弄成不同样子,可以随意羞辱取笑。
他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真正了解过连奕这个人,带着完美面具的冷血动物,这才是连奕的本性。那么他又做错了什么,罪至此得到连奕如此践踏他自尊的惩罚,只是因为不愿意再呆在背后做他和其他人爱情的配角?
“滚开!”他厌恶地顶开想要抚摸他的手,不愿意被连奕触碰。双眼蓄满了清泪,委屈地一吸一吸鼻子,再也不想忍的爆发,哽咽骂道:“连奕,你t是个混蛋!……”
宋之辞教养好,几乎不会骂人,骂来骂去都是那几个词,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通红的眼睛写满失望和痛苦,声音像泣血的鸣鸟一般破碎:“我真的讨厌你,受够了你了。你今天想怎么做我都悉听尊便,但是从今以后我死也不想再见到你!”
讨厌。受够了。不想再见。宋之辞的每一句话都变作一把刀直插进连奕心里。他一下堕进黑色大洞里。
他从未在宋之辞嘴里听到一句狠话。不论什么时候他回过头,那个人都站在那片绿色树荫下,是他瞬间就会心安的净土。绝交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找回,只是他太骄傲,他无法低头,毕竟是他用残忍的话拒绝了宋之辞。
诅咒给了他重新和宋之辞建立关系的机会,他在追求过程中发现他越陷越深,深到无法接受宋之辞的背叛。
得知宋之辞撒谎的那一刻,他想的不是宋之辞离开后,诅咒怎么办?而是,他怎么办?
为什么要走,连奕不明白。他已经对宋之辞做到这个地步,不好吗,还不够吗?到底还要他怎么样?
到底要怎么做,你才不会离开我……
他被困在一片永远不见光的黑色沙地,身边空无一物,只留下无限悲凉,这种悲凉直冲他的双眼,眼泪联成一线,从眼角直流下来。
连奕颓然地松开了手,苦涩的话语带着颤音:“你就这么讨厌我。是吗?”
“是林晟宇吗?我们认识七年,都比不上他。他很好吗,你喜欢他吗,所以你要搬到他那里去,是不是?”
宋之辞从未见过连奕流泪,连奕不曾为任何一个人掉过眼泪。他听见林晟宇的名字从连奕的嘴里冒出来,紧跟着一些喜欢等让他完全听不懂的话。他才知道,连奕以为他搬家是因为对林晟宇移情别恋。
连奕总是,恶人先告状。
分明是连奕骗他,反而说成他变心。宋之辞更委屈了,他含着泪,把这几天的忍耐、痛苦、煎熬,通通脱口而出:“你怎么还有脸颠倒黑白!那天你骗我说在公司,结果和别的女人去酒店!!”
连奕怔怔说:“什么酒店……”他反应了片刻,忍着心里巨痛,一句一句和宋之辞解释:“我爸逼我相亲,她和我只是在演戏给双方父母看,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这段时间,只要我让子公司上市,我爸就不能再逼迫我做不想做的事情。”
“你知道吗,这几天,我只睡了几个小时。”连奕手掌扶着额头,手背上根根青筋暴起,“支撑我的,就是结束以后可以像以前一样陪着你。”
“宋之辞,我的取向已经因为你变得奇怪了,怎么可能和女生在一起。”连奕露出认命一样的苦涩的笑,然后很笃定地起誓:“除非你跟我去国外注册,不然这辈子你都看不到我结婚。”
连奕告白的台词非常直接,又强硬的奇怪,把宋之辞听得双耳嗡鸣,如坠沉沉浮浮的云雾中,他不可置信地,愣愣看着连奕。
宋之辞此刻已经不在乎那个同进酒店的女生了,他只想知道一件事,“什么时候,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一直都不敢触碰连奕所说的喜欢,但只要这个问题有答案,他就愿意再一次相信。
什么时候喜欢上。连奕其实没想清楚,突然被问到,还是在这个状况下,他便答:“在你和我表白之前就喜欢。对不起,我以前太幼稚,我不懂得。”
“宋之辞,我们在一起好不好?”他眼角湿润,捂着脸,宽阔的肩膀如即将雪崩的山巅。连奕也不过是个凡人,他也会害怕。由诅咒引发的一连串事情,包括他没有意识到的对宋之辞萌生的感情和执念,让心理和生理双重压力连日积压,快要把他压垮。这幅不加掩饰的脆弱,他第一次在宋之辞面前展露。
以至于他分明是挺直身子,宋之辞却觉得他心中的太阳好似跪在自己面前。
然后宋之辞听见他的声音无条件做出了决定,“好。”
“你不要搬家。”
“好。”
“你不要去上海。”
“好。”
这么多年,他始终无法拒绝连奕,哪怕连奕此刻欺身上来,他也没有抗拒,而是接受了这个有着连奕眼泪的咸味的吻,和这个吻后背代表的一切。
和台风夜的混沌不真实感不同,秋日的午后,阳光透过透明白色纱窗铺在床上,和连奕绵绵密密的吻一起落下来,皱了的床单,收紧的十指,一切感官都得到调动,清晰地将每一寸电流都传到宋之辞脑海中。
“不用,”他说了一句令自己都脸红的话,“就这样。”连奕想替他解开领带的手在半空中停顿,然后狠狠降下,将那双手腕掐紧,好再不分开。“宋之辞,你真的是……”
“就算你叫我停,我也不会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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