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n被公司解雇了。
不仅仅因为陷害宋之辞,更有他过去利用职务之便从供应商中间吃大额回扣、暗箱操作招标结果等事情被挖了出来,几十页图文并茂的证据资料,毫无狡辩余地。丑闻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他在这座城市是混不下去了。
都说狗急跳墙,宋之辞担心sin被逼急,会将他和连奕的关系添油加醋的散播。想到负面可能性,他不免埋怨当时在餐厅的冲动之举,碰上连奕的事,理智就如同坐过山车。
连奕则贴心安慰,说这点他已经很好的处理了,让他无需担心。从周围人的反应看,sin的嘴真的被堵得严严实实,听说他和公司和解返还了大部分赃款,回了老家。
广为流传的八卦版本中,只有宋之辞正面的值得同情的受害者形象。或许是老板觉得这件事情委屈了他,且宋之辞向来任劳任怨,若是再压榨下去,这位优秀好员工指不定会跳槽。
于是宋之辞拥有了整整一个月的带薪休假。在大部分打工人都深恶痛绝的周一早晨,他正靠在连奕肩膀上,一起为旅行做着计划。
他们此行目的地是挪威。对挪威的印象,除了最早在地球仪上了解地理属性外,还有一本书《挪威的森林》。而写这本书的作者又是在同名歌曲里获得的灵感,宋之辞去听了,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
andwheniawoke,iwasalone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只是孤身一人。
thisbirdhasflown,soilitafire
小鸟都飞走了,所以我点上一支烟。
isn‘titgood?norwegianwood
这不是很好吗?这如挪威森林一般冷清的房子。
历经两次转机,他们将落地特罗瑟姆机场,飞机还在半空中缓缓下降,俯瞰之下,温柔圣洁的冬日阳光里,白雪之中点缀的各色房屋就像镶嵌在白色奶油蛋糕上的可口糖果。
或许是梦幻童话一般的景色,更或许是陪在旁边与他十指紧握的连奕,宋之辞在这极北之境里,没有感受到那首歌写的孤独。
连奕以前和纪琛他们在北欧几个国家都玩了一圈,在夏天。这里很美,纪琛曾经和他说:我们冬天的时候再来,冬天能看到极光。后来他们可能都忘了这件事。
他挺喜欢挪威,正巧宋之辞也喜欢。其实连奕完全可以将所需要的一切都交给助理来完成,但投入在计划制定里的宋之辞,双眼充沛着期待和向往,在克己的他脸上看到这些光彩可是不容易,连奕便也宠溺地随着他去。
他摸摸宋之辞的头,柔声说:“到了挪威,我们自驾穿过罗弗敦群岛上的e10公路,沿途景色很美,你一定会喜欢。”
他最擅制造浪漫。他已经想好了:只有两人的浪漫雪国,生日当天牵起宋之辞,繁星满天的苍穹,在神秘梦幻的极光中对他深情告白。如果那时候宋之辞还不松口……
不可能,他笃定。
冬季日照时间短,他们从机场出来取了车,天际已经隐隐约约有了夕阳的光景。宋之辞透过车窗看着风景,今天也在下雪,路边树枝还有栅栏,室外桌椅已经覆盖了厚厚的白色糖霜。傍晚路人都急忙回家与家人一起共进晚餐,所以步行街上的路人不多,特别宁静,只有远处餐厅飘出的音乐声。
他们下榻的地方是本地人出租的一座小别墅,坐落在地势稍高的半山。别墅外墙是白色,屋顶被积雪盖住了,依稀能辨别出是红色。尖耸的屋顶是这里建筑的共同点,据说人们认为,这样能更加接近上帝。
一进门踩上木制地板发出的声音,让人仿佛觉得自己是刚从雪夜中归来的主人。长时间的飞行后,身体疲惫感强烈,幸好这里静谧美好的氛围带来了治愈:裸色繁花墙纸,白色蕾丝窗帘,以及纹理高级的波斯地毯,屋内目之所及都使人感到平和与放松。
窗外温度在零度以下,他们相拥在一起,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鼻尖对着鼻尖。
连奕轻轻蹭了蹭,问宋之辞:“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宋之辞回蹭他,“爱斯基摩吻。”这是专属鼻尖的吻,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可以感受彼此的鼻息。
连奕笑了,“我以为好学生宋之辞不懂这些。”他贴近吻上有点点冰冷的唇,又问:“那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接吻吗?”
宋之辞想了想,说道:“有种理论,按照弗洛伊德性学说,接吻可以带来口欲满足。”和他原先设计好的谈话路径完全不同,连奕佩服宋之辞的理性脑能把一个调情的话题往学术领域方向引领。
但这也确实是宋之辞风格的回答。连奕喜欢他认真的,一丝不苟的模样,因为越是干净,弄得一团糟的时候,更让人难以自制。宋之辞尚不知他平静外表下,包含着多少火热旖旎的联想,补充道:“具体有点忘了,你等我查一查。”
说着,他翻身去取手机,连奕从后面抱住他,贴着他的背低低地笑。
“笑什么?”宋之辞莫名。连奕不答,只是收紧了双臂,宋之辞则乖乖任他抱着。这种感觉太美妙,仅仅靠肢体相拥,就有难以言表的满足。
等到天空变成纤尘不染的白色,他们准备去城区逛逛。挪威很冷,宋之辞穿着厚厚的白色羽绒服,再带上红边的白色针织垂耳冬帽,脸颊和鼻尖冻得微红,连奕轻刮他的鼻梁,喊他为小驯鹿。
小驯鹿带着相机前脚出了门,回头问:“那你是什么?”连奕被太阳光晃了一下眼睛,拿手掌挡在额前,随口道:“我就做圣诞老人。”他说着,没有注意到右侧台阶上的积雪,于是他右脚一滑,华丽丽地在门前摔了一个屁股墩。
痛倒是不怎么痛,只是旅行第一天的以连奕的摔跤为展开让双方都颇感意外,连奕坐在雪地里愣了好几秒,他上一次摔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在他连摔倒的姿势都帅气,迷茫地坐在雪中的样子更是有着迷人的反差感,宋之辞自然不会放过如此珍贵的画面,拍照的咔嚓声把连奕从呆愣中叫醒。
宋之辞笑弯了眉眼,蹲在连奕面前,歪着头由衷道:“你好可爱。”
偶像包袱还是需要维系的,一路上,连奕都在哄宋之辞删掉这不能存于世的照片,答案自然都是拒绝,“多可爱啊,怎么要删掉呢?”他不仅不会删,还要回去打印出来塞进相框,再放在床头。
连奕不忍直视地捂住相机里的自己,他不知道宋之辞对于可爱的定义是什么,他活这么久,只有宋之辞夸他可爱。见他不肯松口,连奕开始谈判,“可以不删,但是光拍我不公平,我也要拍你。”
宋之辞不喜欢拍照,倒不是对脸不自信,具体原因他说不上来。反正每每在人群中合照,他都是比较僵硬且不自然的那位。因而他对连奕的提案有略微动摇,可保留这张难得的可爱相片的念头实在太过强烈,心中的天平不知不觉向妥协的那头倾斜,“好。”
接着,镜头就怼到了他的面前。连奕用的是摄像模式,他打算拍一个专属两人的vlog。宋之辞以为只是一两张照片,没想到连奕要拍视频,还是人脸占画面绝大部分的那种。
他登时变得僵硬,旁边的连奕已经进入状态,像个旅游视频博主朝着镜头开始积极解说,天知道他是怎么自然地冒出那些台词。
既然连奕喜欢,宋之辞便打起十二分精神配合,时不时还要回应博主的互动。他们牵着手,一路拍着,笑着。
他们就是这座城市里一对很普通的情侣,没有任何行人会对两个男人如此亲密而感到诧异。宋之辞也逐渐变得大胆起来,在镜头里回吻连奕的脸颊。
坐下吃饭时已经上午11点。最近正是帝王蟹的捕捞季节,餐厅供应新鲜的帝王蟹腿,另外还有推荐的菜品包括风干咸羊肋排、烤驯鹿等。
宋之辞听到烤驯鹿时连连摆手,担任翻译的连奕便把后面的鲸鱼肉直接忽略了,两人点了一些寻常的菜品。原产地的北极帝王蟹滋味果然鲜甜无比,肉质紧实饱满,宋之辞轻舔手指时,又被连奕拍下。习惯了连奕的镜头,他发现拍照不自然症好像缓解了不少。
沿着餐厅穿过两条步行街,不远处的北极大教堂如同一座巍峨而尖锐的冰山坐落在山谷中。正面看是简洁的白色三角形加一个大大的十字架,整个幕墙玻璃映衬着天空深邃的蓝;往侧面看则是由多个错落有致的三角形有序排开。
透过斜顶棱窗射进的日光进入教堂,在与豪华吊灯的辉光相遇,整个内部空间融合成一片温暖明快和端庄神圣的气氛。
在这干净澄澈的空间里,宋之辞的目光穿过冷冽的空气和清透的阳光,停在连奕身上。连奕没发觉,他正专注地看面前巨大三角形的哥特式彩色压花玻璃,不同深浅的蓝和金构成一幅永不消散的北极光。
出去后,擅长社交的连奕用昨夜现学的挪威语和当地路人交谈,金发的美女姐姐欣然为他们拍合照,然后有了连奕和宋之辞第一张双人合照。
光芒四射的连奕,和温和内敛的宋之辞,背后是白色大教堂。宋之辞想了想,这张照片他也要放在床头,接着他又想,这一趟下来应该会有很多张照片他都想要保存下来。脑补了一下,他感觉或许一面墙,都不太够。
看完北极大教堂,下一站是坐观景缆车。观景缆车距离这里不算远,宋之辞想走过去。
连奕说:“万一等会下雪怎么办?”
宋之辞说:“没关系。”
脑海中立刻冒出一句土味情话,他语调轻巧,脱口而出,“那你会和我一起走到白头哦。”
不现实且幼稚的情话,宋之辞不像平时一样当作玩笑略过,而是沉静看着连奕,然后脸蹭地红了。
连奕的笑容逐渐凝固。
他失误了,不负责任的撩人也得讲究尺度,以前宋之辞像对他的甜言蜜语自带免疫系统,他便毫无顾忌地发言。可现下戏言变得沉重,他一时僵直。
他最明白自己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和谁白頭偕老。
连奕将情绪掩饰得很好,宋之辞没有发现不妥,自然地转移话题,低头打开手机查看地图路线。
此时,天空开始洋洋洒洒落雪。一片孤单的雪花,降落在手机屏幕上,被他手指温度融化,划过随后化成一条浅浅的水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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