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了一会,他们继续踏上追逐极光的行程。
开着开着,连奕隐隐觉得这个路线不太合理。按理说,极光观测点不会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越靠近观测点,应该会有人烟或光亮,可眼前并不是是这样。
夜晚开雪路有一定风险,于是他小心地行驶着,同步打开手机重新核对地图。“怎么了?”宋之辞问道。连奕啧了一声,骂道:“导航有问题。”宋之辞接过手机,细细看了一圈,他们真的开错了路。
原本在分岔路的地方不应该左转,可连奕跟着导航的提示左转后,已经偏离目的方向十多公里。周围几乎没有灯,只有头顶的星光和车灯指引。
连奕握着方向盘向侧边缓缓倒车,突然,他们感觉到车身强烈地一下颠簸,随后不论如何踩下油门车子都动弹不得。
他和宋之辞对视一眼,然后下车查看。连奕懵了,车子后半车轮都陷在了积雪中,而且很深。起初为了方便行驶,他选择了大型的越野车,简单说就是很重,仅靠他和宋之辞两个人没法把车子搬出来。
低头看了眼表,距离12点还有2个多小时。他不喜欢计划被打乱,心情猛地烦恼起来。忍着没有发作,寒风打在面上,表情更加僵硬。他先是打了救援电话,再和宋之辞回到了车里。连奕变得低气压,宋之辞试着开口安慰道:“没事的,我们等等就好了。”
连奕趴在方向盘上不说话。宋之辞笑道:“极光可以明天再看,我开车带你去。”连奕一听这话,弹起来半委屈半生气地瞪了宋之辞一眼。真丢脸,这么多年,他也就在宋之辞面前翻了回车。
他等这一天这么久,结果却被困在黑漆漆的森林旁边,救援车尚不知何时到达。浪漫极光,毕生难忘的生日,全部不可能实现了。连奕面无表情地盯着速度表针,难道他指望宋之辞在这毫无情调的车厢里,说出他想要的那句真心告白吗?
是啊,他听不到。
宋之辞对他的好对他的感觉,连奕全都能感受到;宋之辞还会因为担心他而情绪崩溃大哭。但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以至于他只能用技巧,用氛围情景的铺垫,来撬开宋之辞的嘴。
少了这些东西的加持,在安静的车厢里,只有连奕他自己。他这个人,真的足够打动宋之辞吗?连一向自信的连奕,已经生了几分他不愿意承认的怯意。
有人像安抚小猫咪一样轻抚他的头发,连奕偏过脸去,大半张脸在手臂里,露出好看的眼睛。宋之辞问道:“你很想看极光吗?”
连奕闷声答:“我想带你看。”说完,他更加消沉。最近忘了看胸口的倒计时,估计不到一个月了。唉,如果他真死了,宋之辞说不定来给他上坟时都是闭口不言的吧。
“我已经看到了啊。”宋之辞正色道。
连奕坐起身,狐疑地下了车,转了一圈,回来带着气,头埋得更深了,“你骗我。”
宋之辞笑了,像天上的月亮一样温柔,声音像春风拂绿波,“真的。”
“在哪里?”连奕不信宋之辞还有类似仙女棒的道具,能在黑暗里点亮出一道绿色的极光。架不住旁边人的温柔攻势,他坐直了,和宋之辞四目相对。
唇边突然贴上一吻,“这里。”
连奕毫无防备地好像被拉进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眼前发晕,心跳又沉重又飞快,他有一种预感。
果然,宋之辞用非常深情的目光注视着他,然后开口:“连奕,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这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生日,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和我最爱的人在一起,所以我已经很幸运很感激了。有没有极光都没关系,只要有你就好。”
这,这番话出自淡漠的宋之辞之口,连奕听得迷迷糊糊,伴随着很轻的耳鸣。然而他的告白还没有结束,他执起连奕双手,万分郑重地说道:“连奕,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三个字落进耳朵里,然后顺着耳道钻进大脑,不断放大,不断激荡,引发心弦甚至每个骨骼肌的战栗。
幻想过很多个宋之辞说出这句话的场景,没有一个是现在这种,不经设计,没有浪漫背景,毫无防备,却无比动人。
听过太多次告白,同样没有一个像现在给他的触动巨大,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愣愣地看着宋之辞。
害羞却坚定的眼神,大胆地将真心奉上。
这绝对是宋之辞这辈子所能说出的最长,最热情的表白。他和连奕都明白。
可连奕喉咙像被什么梗住了,眼睛干涩地胀痛,太多情绪一时间拥挤在身体里,心脏竟然异常钝痛,一点点往下沉,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难道事到如今开始产生罪恶感不成。
“我也……爱你。”他回答。
宋之辞露出幸福的笑容。
转眼到了凌晨,连奕取出准备好的礼物送给宋之辞,“生日快乐。”宋之辞开心地接下。原来将喜欢说出口没有那么难,而且说出口以后,身心都更加自然地依恋这个人,不安感也消失了。
因为他和连奕是互相真心爱着的。
连奕呆坐了一会,突然拉了宋之辞下车。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森林里走,宋之辞不问要去哪里,他很安心,只要是连奕,他都愿意无条件跟过去。穿过茂密的树林,他们来到一片相对空旷的林地,四周无比静谧,连奕看着他,“我还是想今天让你看到极光。”
宋之辞笑着说:“好。”
仰头站了片刻感觉脖子酸痛,两个人干脆牵手躺在雪地上,望着星空。极光什么时候会来呢,或许根本不会出现吧,因为这里不是最佳的观测点。但他们并不在乎,不在乎时间,不在乎地点,不在乎多少可能性,只在乎身边的人。
“冷吗?”连奕问。
“不会。”宋之辞答。
他们指着不同的星星,开始聊星座,聊星系,聊宇宙起源。好像回到大学时代,他们躺在草皮上聊天一样,过了七年,身边的人还是那个人。
起初,有一片飘动的白云缓缓而过。静静地守了一会,真的有绿光出来。从开始的淡光,到越来越浓艳,最后变成一整条带状的绿色极光。短短几分钟里,越来越亮,越来越长,跨越了整个夜空。
连奕抓紧了宋之辞的手,语气很平静,仿佛早有预见,他问:“是不是很美?”
宋之辞回:“很美。”
光带如同某种神秘力量聚集的盛宴,盛大地、华丽地在夜空里舞动,它们聚拢在一起,缓缓变成重叠海市蜃楼的模样,过一会儿又慢慢散开,幻化成各种不规则的形状。在将近半个小时里,极尽一切的肆意绽放,直到燃尽最后一丝能量,渐渐在星河中湮灭。
连奕侧脸,宋之辞正好也在看他。眼睛里映着对方的面容,融在极光温柔的光彩中。唇齿相接,温柔缱绻,连奕吻得胸口酸涩,竟想落泪,只好用手掌盖住宋之辞双眼,掩盖他的狼狈。
诅咒很守信。第二天清晨,连奕站在镜子前,跟着他两个月的胸口倒计时数字完全消失。他解脱了,他自由了,这场求爱自救,他赢了。
回到床边,摸了摸还在睡梦中的宋之辞。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就算诅咒解开,他和宋之辞的关系也不会改变。
因为他现在,依然很想拥有这个人。
连奕公司有必须回去处理的事情,挪威之旅只进行了一半,他们便打算启程回国,连奕坐上飞机还在抱怨,“还没带你去罗弗敦群岛就要回去。”他当着周围乘客的面,亲了宋之辞一口,“明年我们再来好不好。”宋之辞拗不过他,答道:“好。”
宋之辞想了想,还是很好奇,便问道:“你怎么知道去那里能看到极光?”
连奕露出富有魅力的自信笑容,“因为是我啊。”因为他是连奕,这个答案就够了。
宋之辞很明显不吃他这一套,连奕只好坦白:“我许了愿,可能被老天听到了吧。”
“许愿?”
连奕表面心如止水般躺在雪地上,其实在无声地对着夜空疯狂许愿,包括但不限于如果能出现极光,他愿意明年公司不赚一分钱,愿意拿纪琛十年单身来换等等。
宋之辞听完嘴角微微抽动,然后转过去,朝着机舱窗户的方向睡觉了。
一下飞机,连奕要赶去公司。宋之辞则负责去接两个小猫咪,莲子在阿栩家,jessi在连奕市区的公寓里。
宋之辞还是第一回来连奕的家。这是有名的豪宅,极简风格的水岸住宅,极具优势的地理位置,搭配全玻璃幕墙设计,能看到全通透的270度超宽阔江景。从进门处就能感觉到这里寸土寸金的奢华感,宋之辞按下电梯,来到门前。
推开门,他听见房间里有动静,应该就是连奕说的,照顾jessi的人。他从玄关处往内走了两步,正好和里面走出来的纪琛打了个照面。
纪琛低头抱着猫,穿着简单的衬衫和拖地长裤,“你回来……了。”最后一个音节,在他抬头看见宋之辞的脸时,明显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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