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她将折烂了的纸花扔到一边,伸手去拿一张新纸,外祖母却按住了她的手,“亲爱的,折纸是件需要耐心的细致活儿,我想,你还是不要很浪费纸了。”
她只好收回手,却又显得无所事事,只能拿起一本时尚手册一阵乱翻,用来打发时间。
显然,她还是沉不下心来。
“亲爱的,不要再折腾那本可怜的册子了。”
外祖母被她烦的实在静不下心看书,她只能再次出声:“今天的阳光很好,或许你可以出门走走!”
“我可以出门吗?”她一下子支棱了起来,兴奋地用那亮晶晶,仿佛长出了小星星的眼睛盯着她。
“当然。”
老夫人无力抵抗地撇开眼,有些好笑地叮嘱她:“不要走太远,就在附近,好吗?”
菲欧娜早已经戴上了自己的编花遮阳帽,提上了漂亮的草编袋,往里面装了饼干和糖果:“当然,我会的,我要出发了。”
她的动作很快,生怕外祖母突然改变主意。毕竟外祖母很少同意让她外出,她总是不放心菲欧娜。
“记得早点回来。“老夫人再次叮嘱,回应她的只有一声轻微的关门声,看来是真的关久了。
她看向窗外的阳光,灿烂得伤了人眼,恍惚之间,她又看见了七八岁的克丽丝——她曾经也是个好孩子。
菲欧娜欢呼雀跃地出了门,哪怕只能让她独自在附近转一转,她也非常高兴。
外面的一切都是属于自由的味道,她可以脱下鞋,用自己的肌肤充分感受着草坪的柔韧与生机,踮着脚在自然的绿毯之上翩翩起舞。
当然,要是有人和她一起分享这一切就更好了。
而上帝总是偏爱她。
是一个男孩的声音。
她扫开树枝看去,那是一个黑发的男孩。
讲实话,他的衣着有些奇怪,非常宽大且不合身,有点像很多年前的女款衬衫。但菲欧娜并不关心这一点,她在意的是男孩面前的黑猫。
她莫名地非常中意那只黑猫,以至于她有些不礼貌地发声了:“这是你的猫吗?”
西弗勒斯正在低声警告,让那只昨天从他这儿占了便宜,今天又想来讹他的黑猫离他远点,突然出声的菲欧娜吓得他立马从草坪上站了起来。
他看到了菲欧娜。
她站在车轴草之间,赤着脚踩在一块漂亮的石头上,手上拎着她的皮鞋和草编袋,略大的编花遮阳帽为她很好挡住了太阳。
她总是不喜欢穿鞋。
虽然她此刻看上去并不得体,不像个淑女。可她依旧漂亮得闪闪发光,让他想起透过叶缝的阳光,水果蛋糕上的草莓,以及花朵绽放时的娇嫩。
他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遇见她,这让他整个脑子都空白了,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遮掩体将自己藏起来,藏起自已那身难看丑陋的衣服。
他从未想过以这种模样见到菲欧娜,他恨不得立马消失。
“对不起,我,我打扰你了吗?”女孩软软的声音再次响起,甜蜜的暖棕色眼眸里满是歉意。
她这时才清楚地看见了男孩。他的长相说不上好看,却有一双纯粹得让人害怕的黑眼睛,一双让人看不透的黑眼睛,阴郁冷漠,是一种神秘又危险的美。
不可否认的是,她喜欢这双眼睛。
男孩半天没反应,菲欧娜觉得自己可能真的吓到对方,或许,她应该识相点,主动离开:“如果我打扰到……”
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不合身的,可笑的衣着。
这无疑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他想他或许可以借此正式认识菲欧娜。
“没有。”他急促地打断了她,似乎是过于激动,以至于脸上都涌上了红晕:“你没有打扰我。”
他或许不该那么急切的。
说完之后,西弗勒斯就开始后悔,但他实在太害怕她就此离开,他太想和她说话了。
好在他拙劣的表现并没有引起女孩反感。
他看见女孩暖棕色的眼眸弯成了漂亮的月牙儿,粉嫩的唇也扬起了甜蜜的弧度。她真的很漂亮,微笑起来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了起来。
他更想靠近她了。
而她向他伸出手:“我是菲欧娜·菲尔德,就住在山坡上。”
他下意识握住了她娇嫩的手:“西弗勒斯·斯内普。住在蜘蛛尾巷。”
当他面对那张笑脸,昏头昏脑吐出那个充满混乱罪恶的地名时,他就知道自己完了,这段还未建立的关系就要因为他愚蠢丧送。
没有好人家的孩子会愿意和蜘蛛尾巷的孩子交朋友。
他脸色惨白,如坠寒窟。
“西弗勒斯斯内普。”
菲欧娜重复一遍,她发现男孩的姓氏一旦读不准就会很难听,但相反的是,她觉得他的名字的音节却格外动人:“我可以叫你西弗勒斯吗?你可以叫我菲欧娜。”
西弗勒斯愣了一下,他这才意识到菲欧娜很少出门,她或许根本不知道蜘蛛尾巷这个地方。
这很好,她永远不需要知道这个罪恶的地方。
他脸色红润了起来,像是羞涩似的,他的声音放的很轻很轻:“当然,菲欧娜。”
菲欧娜·菲尔德,这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名字。
他的回答让女孩更高兴了,她唇角的弧度更大了:“西弗勒斯,我可以看看你的猫吗?它真的很可爱。”
猫?
西弗勒斯这才想起那只还在他脚边乱蹭,撒娇献媚的黑猫,有点嫌弃地后退了一步,试图避开那只半路拦截他的蠢猫。
他本来是想去看菲欧娜练舞,不过他没想到今天菲欧娜会出门——好吧,或许他得感谢这只蠢猫对他纠缠不休。
“这不是我的猫。”他简短地解释了一下,有点忐忑地看同菲欧娜。
他不确定菲欧娜听到这个回答后,是否还愿意和他说话。
菲欧娜有些惊讶,但还是微笑起来:“它看上去很喜欢你。”
“是吗?”
男孩干巴巴地说:“大概是因为我给它治了伤。但我想我现在没什么可以给它的。”
西弗勒斯并不觉得黑猫是因为喜欢才亲近他的,猫这种动物很薄情,它只是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
“不需要给它任何东西,西弗勒斯。它只想亲近你。”
菲欧娜蹲下身子,摸了摸黑猫的下巴,随着猫咪发出舒适的咕噜声,她也抬眸看向黑发男孩:“西弗勒斯,它喜欢你。因为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不。”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我不是。”
“猫的直觉不会错的。”菲欧娜以为他在害羞,认真地反驳他:“而且,我也那么觉得。”
愿意为小动物治伤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男孩沉默了下来,他望着她一言不发,安静而平和,似乎有什么微妙的情绪在无声的冰层下繁殖生长。
西弗勒斯在后来很久才意识到那是一种动容——不管他承不承认,他都被打动了。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好的人。
“但我不会让它跟着的。”
他像菲欧娜一样蹲下来,试图表现出平时的冷漠,他实在不习惯来自他人的善意,但他也不想让菲欧娜讨厌他:“我是说,我不能,我没办法养它。”
“那能让我养它吗?”
菲欧娜期待地问他:“我想我可以养它。”
“当,当然。”他像是承受不住她的目光似的,垂下了眼睑,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明显的红晕。
他相信菲欧娜会好好照顾黑猫,她像金盏花祝福中的一样温柔善良。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菲欧娜微笑着保证。
“你可以到我家来看它。”
他也忍不住微笑起来:“我会的。”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可以登门拜访。
“它有名字吗?”菲欧娜问。
他并没有收养这只猫的意思,当然也没给它起名字,可当菲欧娜问起,他鬼使神差地回答了:“拉奇,它叫拉奇!”
“幸运吗?”菲欧娜摸摸黑猫的下巴,赞叹道:“真是一个好名字呢。”
给一只象征霉运的黑猫起名幸运,怎么想都是一个很烂的名字。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名字取的非常差劲。
可是,她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名字。
“西弗勒斯?”她在叫他的名字。
“菲欧娜?”他有些迷茫看向她。
“愿意和我一起吃点糖果吗?”她暖棕色的眼眸裹挟着蜜糖,连阳光都要一起融化。
朋友的话,就应该分享。
“哦,不,我不……”他下意识地想拒绝。
他以为她和他说话只是为了那只猫,他以为她达到目的就不会理会他了——她的确是金盏花庇护的孩子。
“拜托,西弗勒斯。”她恳求他,暖棕色的眼睛望着他,无处不在的阳光也随之渗入他阴暗的心底:“一个人吃糖果,是不会甜的。”
“我想我们是朋友了,对吗?”
朋友?
他被蛊惑着接过那被彩色糖衣包裹的糖果,他听见他回答她:“当然。”
他们会是朋友吗?
西弗勒斯不知道,因为他没有朋友。
阳光在亲吻草叶,微风在拥抱蝴蝶,在盛夏谱写的致命浪漫里,她在对他微笑。
谁能不喜欢夏天呢?那样热烈,浓深的季节,又有谁能忘怀呢?
nobody!
在西弗勒斯的记忆里,阳光灿烂的日子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那些曾经甜蜜的日子在现实的冲击下,像是过期的奶油一样发酸变臭了。
破碎的酒瓶,父亲的辱骂;丢弃的坩锅,母亲的麻木。就好像阳光从未关照过他,就好像他从来没有被谁爱过。
最残忍的是得而复失,这让他如何甘心忍受悲惨与痛苦,这让他怎么甘心向命运屈膝俯首?
他必须反抗。
他其实都快忘记阳光的味道了。可在此刻他与菲欧娜面对面谈论养猫,分享糖果,他又感觉到了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味道——妥贴、温暖,是快乐与安宁。
他多希望时光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他听见汽车的鸣笛声,刺耳难听,却让菲欧娜高兴地站了起来,她高兴得像一只在枝头高唱的小鸟:“她回来了!”
“谁?”
"ther"
她几乎是迫不及待,捡起了丢在一边的皮鞋,“她回来了。她好久没回来了,我要去见她。”
她有些语无伦次,看得出她高兴坏了:“抱歉,西弗勒斯,我要回家了,抱歉,或许我们明天可以继续聊拉奇的事。”
她一连说了两个抱歉,是真的觉得愧疚。但她好久好久没见过母亲了。
“没事,菲欧娜,你可以先带拉奇回去。”他尽力表现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将她的草编袋给她。
“谢谢你,西弗勒斯,那么,明天见?”她小心地抱住黑猫,和他告别。
“明天见。”
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她甚至忘记穿上自己的鞋,像极了十二点整狼狈逃离的灰姑娘。
没人知道这其实是他的十二点整,他的魔法失效了。
阳光色彩似乎就在这一刻,随着她的离去抽离。
他看着她跑上山坡,跑进了那幢房子,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想起自己今天还有一份工作。
菲欧娜赤着脚踩过草叶,沙石,或许草叶的锯齿割伤了她娇嫩的肌肤,可她不在乎,她兴奋地推开了门:"…"
她对上只有女人冷漠到锋利的眼神,妩媚中的蔑视带着罂栗的毒:“穿上你的鞋,亲爱的。”
她的声音低沉阴郁,是烟草薰染过的沙哑,让人想起熟过头的苹果,艳丽腐败。
“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不要让自己那么肮脏。”
“你应该无可挑剔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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