澈一，自从那天放学说有事情要处理以后，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发消息也不回。
神奈川高中，教室里，中谷治顺看着前方空荡荡的桌椅，讲台上老师喋喋不休，他却无心听课，思绪飘向窗外。
澈一现在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教室窗外，横滨的天空已经许久未放晴了，不安的灰蓝色乌云缓慢地翻涌着。
乌云下，远离横滨的一处人迹罕至的山间。
仓库一样的低矮建筑物孤零零地立在林间，毫不起眼，这样的建筑物两侧却由全副武装的军警把守着。
这里是一处秘密研究所，就像庞大的冰山只会在海面上露出一角一样，这个研究所的庞大主体一直绵延到地下深处。而这个仓库一样不起眼的建筑物是通往地下的电梯井——是唯一的入口。
进入秘密设施，是工厂一样的实验场所，这里的设计的和擂钵街9年前的军事基地实验室一样。
在这个蜂巢一般的地下设施深处，有一个地方，是只有这个基地的最高管理者才能进入的，里面存放了所有不可公之于众的机密实验资料和装有实验体的一排排巨大的圆筒型器皿。
足以拦下导弹的密度极高的大门、守卫是精英中的精英、连一丝灰尘都无处遁形的监视设备——这里，是整个设施戒备最森严的地方。
簌簌、簌簌。
一开始的声音很细微，是可以轻易被人耳忽略的声音。
哗啦啦、啪嗒、咚——
声音逐渐变大，翻箱倒柜的声音不断地从紧闭的大门内传来，到了无法忽略的程度，门外的守卫疑惑地看向彼此。
好像有谁在里面翻着什么东西。
可这扇大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了，没有人可以在不被他们和监视设备察觉的情况下进去。是幻听吗？这么多人一起幻听？是老鼠吗？但是这可是百米深的地下。
守卫们无声地用眼神交流着，决定打开大门进去看看。
输了几段复杂的指令后，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进门，守卫们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僵硬地站在原地，连枪都忘了举。
“怎、怎么可能！？”
听到动静，正在屋内档案架前翻阅资料的少年侧身看向大门处，在他四周，散落着无数的档案和纸张——不是幻听、不是老鼠、是少年翻阅和乱丢资料的声音。
“啊。”看到有人进来了，少年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叹词。
“这不可能！你是怎么进来的！？”
“什么怎么进来的？”仿佛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问题一般，少年面露不解，将手中他认为没什么价值的资料随便扔到地上。
“明明、在门口没有看到任何人——！”
“就是普通地进来的啊，从你们身边经过，进入大门，来到里边。”像是要在黑咖啡里加方糖一样理所当然的语气，少年又从档案架上拿下另一份资料自顾自地查阅着。
“……把东西放下，不然我们就开枪了！”感到被小瞧的守卫们恼火地举起枪，并没有等少年做出反应就扣下扳机。
然而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高速运作的子弹在少年身侧骤停，随后接连掉落在地上。而少年连头都没抬一下，手中的资料又翻过几页。
“又是毫无价值的资料，既然都放在这种地方了，至少收录点有用的东西吧。”
叹息般的声音，少年抬起头，漆黑的瞳孔毫无波澜地掠过守卫们：“抱歉，不太想杀人，你们就先睡一会吧。”
守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风暴就席卷了他们。
——
“我是当年荒霸吐计划的负责人，「n」是我的代号。”
地下研究所上层，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在前面走着，中原中也手插兜跟在后面。
n是9年前日本军事基地荒霸吐计划的研究员，致力于异能开发的研究。在前军事基地实验室被黑色的爆炸摧毁后，他并没有死，后按照原型建立了这个第二实验室，他就是这里的最高管理者。
“你认为异能到底是什么。”
n一边说着一边带着中也往地下走，“只有人能拥有异能，人死了异能也会消失。但是人类身体的异能强度有局限性，想要突破这个限制，就要利用异能的「特异点」……特异点是多种异能相互干涉产生逻辑矛盾的结果，可以引发更高阶的异能现象，且不存在输出极限。”
中也一知半解地听着。
中也之所以在这里和n一起，是因为魏尔伦知道了n的存在，将n作为暗杀的目标。而n为了自保联系到了中也，以把当年实验的真相告诉中也作为条件寻求保护，中也也为了知道身世的真相来到此地。
“特异点……这就是我敌不过魏尔伦的原因吗？”
“没错。”
n带着中也进了一处工厂一样的宽阔空间，这里只有部分空间被灯光照亮，其余部分隐藏在黑暗中。
n停下脚步转过身和中也面对面：“魏尔伦，是将特异点异能者化的产物，使用人造□□和被输入人格程式的人造人，他可以自由控制特异点产生的重力漩涡，他可以称得上是特异点本身。”
“……我记得这个地方。”中也环顾着四周，沉声道，在他的身后，大门缓缓紧闭。
“毕竟是按照原实验室复刻的，你当然会有印象。”n一副无所谓的表情，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遥控器摁了一下，伴随着“咔咔咔”的声音，高顶的白织灯一排一排地点亮，照亮了空间的一切角落。
中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因为他看到了——一排排巨大的注满了溶液的圆筒型器皿，数量足有百余个。
这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在这些器皿中，看到了自己。
“这就是你要告诉我的真相！？”中也大步向前，揪住n的领子，咬牙切齿地说：“荒霸吐的实验还在继续？你在克隆我？”
“为什么这么觉得。”
面对着动怒的中也，n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随后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中也，你为什么觉得他们才是克隆体呢？你为什么不觉得你……也是我制造出的克隆体？”
“那是因为——”因为澈一说过我是人类。
中也没有说完，不仅是因为他面对n的说辞、看着眼前的场景再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还因为他突然感觉到了眩晕和四肢无力。
“啊呀，药物终于起作用了吗。”n轻易地将中也攥着他衣领的手拍开，抚平了褶皱，居高临下地看着中也。
“是……一开始进入基地时的……验血……”中也一步步地后退着，努力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不倒下。
在中也进入电梯井来到地下之前，n提出要抽血验血，现在看来，针管上涂了麻痹药物。
“抱歉，中也，我骗了你。”n耸了耸肩。
“就算魏尔伦来了，他也不会杀我的，因为我掌握着他最想知道的秘密，那个「温柔森林的秘密」。”
n摆了摆手，向一旁穿白大褂、带着护目镜的实验助手说着：“将他押到实验室去，荒霸吐最终的实验终于可以开始了。”
“好的，这位先生。”
助手来到中也身边蹲下身，不顾中也的抗拒，欲将他扶起。
“等等、你叫我什么？”n突然察觉不对劲，疑惑地看向助手的方向。
这个实验基地的所有人都只会管他叫“n大人”。
“……我不记得我有一个白色头发的助手？”
助手没有理会n，扶起已经没有反抗力气的中也后，在中也有些怔愣的目光下，向中也的嘴里塞了一粒什么东西后才歪头看向n。
“我是今天新来的。”带着护目镜的助手笑了。
被喂下那粒东西的中也，身体的力气开始逐渐恢复过来。
n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摁下警报按钮，掏出对讲机叫警卫，然而不管叫了几遍，四周依旧空荡荡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不会有人来的。”助手的语调轻松，“我用了些粗暴的方式让他们睡着了。”
中也力气恢复，头脑也不再眩晕，他听着熟悉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语调微微颤抖道：“喂喂、澈一？我不是在做梦吧，明明……”
“明明魏尔伦先生说我已经死了，是吧？”
助手、不，应该是荒川澈一将护目镜推到额头上，露出一个令人安心的微笑：“真是不严谨的杀手啊。”
“哈、哈哈！”中也终于畅快地笑了起来，“你这家伙要是没死的话就给我赶紧出现啊，穿成这样出现是在变魔术吗？”
“你看看这个。”说着荒川澈一从怀里掏出一个文件给中也，是他之前从那处防守最森严的地方带出来的，虽然没找到跟自己有关的文件，但是却有与中也相关的。
中也翻开文件，上面记载着他的来历，他是被掳走当实验品的人类小孩，虎口处有曾被铅笔扎伤的黑点。中也看了看自己的手，与资料里记录的相同位置上，黑点就在那里。
也就是说，n刚才说中也是克隆体，那是谎言。中原中也原本就是人类，他就是他自己。
这时，察觉到n想要逃跑，荒川澈一用风将n吊起束缚在半空中。
而不知为什么，被突然吊起来的n原本的慌张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兴奋的神色，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荒川澈一的脸。
“原来是你……原来是你……我说为什么这股能量这么熟悉！制造风暴的不可名状者！”
“你想说什么。”荒川澈一的脸色骤降，“n先生，9年前让你逃掉了，不过这次不会了。随意玩弄生命的这份罪，将连同这个实验基地一起终结于此。”
“你杀不了我。”n的脸上逐渐浮现出扭曲的神色，笑着说：“你想知道吧，有关你的事情？关于你9年前为什么在军事基地这件事，档案里没有记载，这件事只有我知道……因为，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你当时无法控制力量，只会无差别的攻击，我只好将你催眠，让你沉睡。”沉醉般的表情，n说着。
“澈一？你9年前也……？”中也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着澈一，他隐约记起来，在他还是实验体的时候，他曾经在圆筒形注满溶液的巨大器皿内，透过玻璃见过一个白色头发的孩子。
“嗯，这件事以后再说。”荒川澈一来到被束缚的n面前，冷冷地盯着他：“你在哪发现的我，在被你抓到军事基地之前，我在哪、在做什么？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n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自顾自地开始讲起其他事情。
“我试图用「人格式」覆盖你原本的人格，但是失败了，因为你的身体里不存在人类的原始程式。”
“我也试图将荒霸吐注入你的体内，但是居然产生了排斥反应……你看过那些机密资料，这些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懂的吧。”
荒川澈一面无表情地看着n，只是束缚着n的力道缓缓加重。
资料中显示，只有人类的灵·魂·才可以承载异能，承载荒霸吐的能量，只不过以普通人类脆弱的躯体，会直接被荒霸吐反噬。因此为了控制和使用荒霸吐，研究人员找到了解决办法，在人类的基础上覆盖新的「人格式」，中原中也就是这么诞生的。
“你是特异点本身……不是魏尔伦那种人造特异点，是没有任何人为痕迹的特异点、自然诞生的现象体，只不过长成一副人类的样子。”
荒川澈一面无表情，低声笑了笑，用没有感情的声音道：“呵，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由于束缚力道的收紧，n的面上逐渐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但是他却没有停止开口，像是笃定对方不会杀死他一般，喘息着提高声音：
“你没有灵魂。”
“这就是你跟人类最大的区别……你那漂亮的皮囊下什么都没有，你能感受到的吧？身体里空空如也的感觉？”n充满恶意地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因为你少了那21克的，灵魂的重量！”
说罢，n不顾疼痛放声大笑起来。
没错。
身体僵硬，指尖微不可查的颤抖起来，漆黑的瞳孔中，苍白的灯光轻晃后隐去，荒川澈一原本嘲笑n垂死挣扎的话没有说出口。
因为，被说中了，他的确能感受到。
——身体里空空如也的感觉。
“喂澈一，别听他胡扯了，解决他我们离开这。”中也来到荒川澈一身边，见对方没有反应，去看对方的眼睛时却愣住了，“喂……你……”
荒川澈一的瞳孔平静而干涸，宛如黑洞一般吸收了所有的声音和光，甚至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放过。
“滋滋、滋”，这时，n的笑声和中也的声音被一阵电流声打断了。
吊顶的扩音器中，嘈杂的电波声响彻了一阵后平息，随后太宰玩味的声音响起，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
“哎呀呀，澈一。”
“我好像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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