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岩开车进村的时候,都晚上九点多快十点了,这个时间,后岭村的村民,基本上全都已经睡着了。
警车声吵醒了村里的狗子,狗叫声又吵醒熟睡的村民。大家本来迷迷瞪瞪的,不知道村里出了什么事情。
就听到“铛、铛、铛……”的铜锣声。
急促的铜锣声一响,本就好奇村民彻底躺不住了。大家没有耽搁的,一个个的全都快速的穿好了衣服,急匆匆的从家里跑了出来。
往聚会用的小广场赶去。
北方的冬天很冷,深更半夜的冬天,更是冷的呼吸间都冒白气。这么冷的天,从暖呼呼的被窝里爬出来,大家就算是愿意的,嘴上也得抱怨几句。
路上碰见熟人,村民们揣着手,相互打个招呼,就三五个凑成一堆,一头雾水的彼此打听。
“大半夜的不让人睡觉?陆有财他想干啥啊?”
“谁知道啊?”
“我醒的早,好像还听见汽车声了。但咱这穷地方,能来小汽车吗?”
“真的假的?”
“我住的偏,睡的死,是被铜锣声吵醒的,别的啥也不知道。”
“真的。今天王大宝那死小子,不知道跑哪快活去了,到现在还没回家。陈寡妇为了找他,在家急的团团转。”
“那婆娘自己不睡觉,吵的我们这些左邻右舍也睡不着,真是烦死了。”
“可不是嘛,大晚上不睡觉,简直有病。”
“王大宝咋还没回家?他跑哪去了?”
“那谁知道。指不定又跑哪欺负人,占便宜去了。一天天的也不学个好,我家栓子被他带的,都没心思干活了。”
“谁家能天天靠闹革命活着?王大宝就是有毛病。他仗着有个好出身,好脑子,天天不务正业,净想些阴损事,早晚遭报应。”
众人说着说着,就成了对王大宝的□□大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了半天,才发现他们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一瞬间,后岭村的村民心慌了。
后岭村建村不到四十年,三十多年间,只有五回夜里敲铜锣的情况。每一次发生的,都是足以改变村里生活的大事。
也不知道,今天陆有财是为什么敲锣?
别不是又有啥坏事吧?
众人惴惴不安的往小广场跑,生怕去晚了,错过什么重大消息。
等到地方,借着手电筒的光,看到陆有财身边的周燕平,和周燕平身上的那身警服,村民们更是被吓了一跳,瞌睡虫瞬间全跑了。
这什么情况?
他们村怎么会有警察?
谁家出事了?他们会不会受连累?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忐忑的把目光对准了陆有财,希望他这个主心骨能给他们一个说法。
陆有财也没让村民们失望,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讲清楚了。
众人乍一听到王大宝要杀陈盼的消息,心里又是咯噔一下。
这怎么可能?
王大宝就是懒了点,傲了点,他哪来的胆子敢杀人?前几天不还说,陈盼为了逃避劳动勾引王大宝吗?怎么今天就变成王大宝强迫陈盼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王家人对上村民们疑惑的目光,稍微有良心的人会心虚的闪躲,如陈寡妇这种不要脸皮,只知道宠儿子的泼妇,却是嗷的一声,一拍大腿就要去找陆有财拼命。
“呸……姓陆的你血口喷人!”
“我说我家大宝怎么还没回家呢?敢情他是被你给抓起来了啊?啊啊啊……陆有财你还我儿子!”
陈寡妇战斗力不弱,好在陆有财早有准备,在陈寡妇向他袭来的时候,他非常从容的一偏头,躲过了她的黑指甲攻击。
陈寡妇一击不成,累的喘了一口气,叉着腰开始破口大骂。
“我家大宝那么遵纪守法的人,他怎么可能会伤人?一定是陈盼那小狐狸精在冤枉好人。”
“陆有财你身为后岭村的村长,你不帮着我家根正苗红的大宝,却老向着那陈地主一家。你说,你是不是思想有问题?”
“陆有财你这么搞我家大宝,你肯定是收陈家的黑心钱了!”
“警察同志,你不能抓我家大宝,要抓你也应该抓陈盼,抓陆有财。他们才是站在人民对面的人。”
“我家大宝可是烈士的后代,成分好着呢。他才不会犯错误呢。今天这事,肯定是陈盼那地主家的狗崽子,和陆有财这个思想有问题的人搞的鬼。”
“警察同志,你可得为我们这孤儿寡母做主啊。”
作为培养出了一个高材生的女人,陈寡妇骂人是很有水平的。等闲人真不是她的对手。
稍微偏激一些,激进一些的好战分子,也靠不住陈寡妇这样的忽悠。
周燕平要不是经历了一把,派出所里误信了王大宝的乌龙事,他现在肯定会被陈寡妇带沟里去了。
“王家的,大宝出事,我也很心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但请你冷静一下,不要胡乱攀咬。”
“大宝伤害陈盼的事,是我家陆岩亲眼看见,也是你家大宝亲口承认的。”
“我家陆岩是什么人品?他怎么可能说谎?你家大宝要是真的清白,他又怎么会乖乖的去派出所自首?”
“你现在要做的是配合公安同志的调查,把事情说清楚,而不是为了脱罪,胡乱造谣。你这样不但帮不到你家大宝,反而会害他。”
陈寡妇厉害,陆有财也不是吃素的。不用周燕平回答,他就把陈寡妇给怼回去了。
陆有财的口才一点儿不比陈寡妇差。甚至因为他村长和男人的身份,陆有财的话,要比陈寡妇说的更加让人信服。
陆有财这话说的客气,也十分在理,但气头上的陈寡妇是听不进去的。
“你胡说!”
“陆有财你害我儿子,我今天和你拼了!”
陈寡妇说着,就又向陆有财冲了过去,要继续挠人、咬人。
陆有财一个大男人,不好和寡妇动手,正狼狈的闪躲着,一旁站了半天没说话的周燕平发话了。
“够了,这位女同志你要是再胡搅蛮缠的闹腾,我就按扰乱社会治安罪给你抓起来,送你去和你儿子团圆。”
周燕平这会很生气。说话的语气就非常的不好。
周燕平那一身警服,本就很有威慑力。如今他在板着脸,一脸不高兴,不好惹的样子。大家就更怕他了。
这年头基本没有不怕官的老百姓。
陈寡妇再厉害,再会撒泼,她也不敢和官家的人作对。
但就这么算了,也不是陈寡妇的风格。只见刚刚还和陆有财吵的十分激烈,嚷嚷着要打人的陈寡妇,在被周燕平训斥了之后,瞬间害怕的躺在了地上,蹬蹬腿的号啕大哭。
“呜呜呜,我的命怎么那么苦啊?十五岁嫁人,十八岁守寡。守寡二十年,好不容易把儿子拉扯大了,居然有人为了狐狸精抓他……呜呜呜……还有没有天理了啊……”
“当家的啊,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吧,你儿子和你媳妇快被你保护的人民给欺负死了啊。呜呜呜,大宝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呜呜呜……”
哭亡夫示弱,是陈寡妇每次不占理,吵架吵输了之后的拿手好戏。
村里的人多多少少都吃过她这一招的暗亏。因此,陈寡妇这一哭,让本来觉得王大宝无辜,想帮陈寡妇说话的村民,瞬间全闭嘴了。
那王大宝平时确实不像样,以前他们愿意信他,纯粹是因为他是熟人。相比他,陈地主一家更加的让他们不喜欢。所以,他们之前会帮王大宝讨伐陈家,讨伐陈盼。
现在有周警官和陆岩、陆有财等大人物站在陈家那边,秉承着普通老百姓对公职人员的敬畏,大家可不敢再随便帮王大宝说话,欺负陈家了。
王老太爷见状,脸一沉,竖起眉毛,就要发火。
“陆……”
王老头刚开一个头,处理完陈康安的伤势的刘医生和陆岩他们一起过来了。
脑袋上都是纱布的陈盼一露面,她那浑身是伤的样子,就吓得在场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我的妈呀,陈盼这伤的也太重了吧?
要不是有陆岩送她去镇上,她这么严重的伤势,在后岭村只有等死的份。
陈盼都伤成这样了,要再说她是故意的,那可就太亏心,太睁眼说瞎话了。
村民们隐晦的交换了一下眼神,默契的动了动脚步,离王家人远了一些。
这王家人也太嚣张了,前几天才把陈康安的腿打折了,今天又把陈盼打成这样……王家人想干嘛?
他们要只手遮天,玩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
村里人想到王家人平时的霸道行径,全都在心里不满,在悄悄的后怕。
幸亏他们的成分比陈家好,不然他们那样和王家人作对,是不是早就被他们记恨,要暗中报复了。
怪不得他们的公分总是不多呢,一定是王大宝他公报私仇,给他们算错了!
村民们明明没有交流,脑回路却出奇的一致。大家对陈家的事,并不关心。陈盼的死活,也不关他们的事。
他们就想知道,能不能借着这件事,找陆有财抠几个公分出来占便宜。
虽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白得一个公分,多得一把米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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