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穆寒从医院回来后,把自己锁进了房里。
他整整两天不吃不喝,脑海里来来回回,全是周怀德昨天在医院里说的那些“真相”。
越是想,心底的沼泽就越发厚重。
乔管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见司穆寒这么反常,连忙打电话给司老爷子。
老爷子听完后,只是无奈地叹口气:“随他吧,他确实需要好好消化。”
消化什么?
乔管家虽然从小看着司穆寒长大,但并不清楚以前的事情,他悄悄找人打听了一圈才知道,少夫人跟司少签了离婚协议。
乔管家当场就懵了,明明赵宁暖的事情都解决了,怎么还是闹到离婚收场?
他还想着等小少爷出生,他帮忙把孩子带大呢。
第二天,司穆寒发起高烧,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嘴唇起了一层白焦,一直在叫着江瞳的名字。
可乔管家只要一说叫家庭医生过来,他就会像只凶兽一样,恶狠狠地阻止:“不许叫!”
烧得那么厉害,又不准叫医生,乔管家担心坏了,只能给江瞳打电话。
江瞳今天精神好了一点,正在收拾简单的行李,准备回天堂小镇。
手机铃声响起,她看到是乔管家的号码,犹豫了一瞬还是接听了。
乔管家焦急的声音立即从那边传过来。
“少夫人,少爷病倒了,烧到三十九度多了,又不肯吃药。他说谁也不想见,可是又一直在叫你的名字。你能不能跟他说几句话,劝劝他……”
江瞳面无表情地听着,有些迟钝地想,真相对司穆寒的打击也很大吗?
也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是被抛弃的孩子。
他们两个都一样身不由己,被当成了争夺权势的筹码抛来扔去。
他们本应该相依为命,永不分离的,可是司穆寒却放开了她的手。
乔管家说完,却久久听不到回应,有些着急地劝道:“少夫人,你也知道少爷的脾气,有时候来得快去得也快。离婚的事……”
江瞳厌倦得不想说话,但还是礼貌地建议:“乔叔,司穆寒生病了该找医生的。”
“少夫人,你不能这样……”乔管家的声音哽咽:“少爷真的病得很重,他把自己关起来不吃不喝,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
江瞳礼貌打断他:“乔叔,我还在忙,再见。”
电话那头传来了忙音,乔管家又懵又无奈。
少夫人这么好的人,竟然会冷淡成这样,也不知道司少又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司穆寒病倒,司晏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在家门口坐了很久,冷风吹得骨头发麻,也不肯回屋。
这几天,他总会想起那天晚上,大雨刚停时,江瞳挥着棍子挡在他面前,把席建仁骂得狗血淋头的画面。
他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如果从来没有见过光明就算了,可是江瞳亲手把他拽了出来,就无法再忍受黑暗。
好不容易等来一个机会,他成了唯一可以拯救江瞳的人,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
是他得意忘形,以至于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迅速收回他所有的希望。
他跟司穆寒较劲这么多年,哪里想过自己竟然会有个表妹。
司晏按着眼睛笑起来,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他已经那么喜欢她,喜欢到刻进了骨子里,如今却告诉他,一切到头来都是个荒唐的笑话?
司琳君端着一端汤圆出来,在他身旁坐下,“阿晏,你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了,先吃点东西吧。”
司晏低头盯着碗里圆圆的汤圆,脸色有些难看,“谁让你做的?”
司琳君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一跳,小声道:“是你说想吃汤圆。”
司晏有片刻的茫然。
也许他是想起了住院时,江瞳曾给他带过一份汤圆,所以才会迷迷糊糊地说了出来。
他接过碗吃了一颗,眉心立即皱起来,汤圆根本不是这种味道。
司晏把碗摔到地上,瞳孔仿佛笼了一层厚重的雾,有几分阴冷的压迫。
“拿走,别再来烦我!”
司琳君觉得司晏又恢复了刚从国外回来时,那种冷戾阴郁的状态,心里有点发怵,赶紧跑回屋去。
司晏只觉得满心都是浓烈的郁气,怎么都没办法抒解。
上一辈人造的孽,凭什么由他来承受痛苦!
三天后,司穆寒的病终于好了一些,整个人也恢复了一些精神气。
有些事情发生了,再怎么糟糕,也要鼓起勇气面对。
他听说江瞳去了天堂小镇,立即开车赶过去,不准任何人跟着,连助理都不要。
江瞳晕倒那天金绅也在场,他无意中听到司家的大秘密,一直有些心惊胆战,司少突然不让他跟着,他都有些不习惯。
司穆寒把车开得飞快,脑海里反复闪过认识赵宁暖的过程。
他突然无比感激江瞳当初坚持不肯离婚,坚持要找赵宁暖报仇。
赵宁暖坠海身亡后,他出于对江瞳的怜惜,替江父江母重新选了更好的墓园,原来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在替自己赎罪。
司穆寒来到墓园时,下起了小雨,他撑开黑色的伞。
江瞳果然在那里。
她在曲云辞的陪伴下,正跪在江父江母的墓前,墓前摆着一束白色小雏菊。
走得近一些,可以听见她在说话,声音很轻,带着几分哽咽声。
“爸爸妈妈,我永远都是你们的女儿。不管怎么样,我都感激你们把我养大成人,下辈子,我还做你们的女儿。”
司父司母走得早,或许对调的人生让司穆寒取代了她的身份,但她与此同时也取代了对方被父母疼爱的权利。
这件事中,已经再难分清谁对谁错,谁又是无辜的了。
曲云辞陪她跪在一旁,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让她靠在肩膀上,一只手撑着伞,不让雨淋到她。
司穆寒远远地看着,黑绸伞下凌厉的手腕绷得很紧,眼底的愧疚越发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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