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英跟着冲灵子进了太虚园后,发现太虚园的景致又与各园不同。崇安园、晋和园华丽,永泰园古朴,而太虚园典雅。

    太虚园正中也有一个巨大的圆形花园,名叫“阆苑”。

    阆苑也是颇多花草奇石,但与永泰园追求天然的修置不同,这里的花草奇石虽也繁茂高大,且星罗棋布、错落有致,但一看便是精心排布、仔细修剪。

    阆苑正中心的花草奇石间,有平滑的花岗岩石板道路相互串联。这些石板断断续续,有的长些,呈“—”,有的短些,呈“--”。这些或长或短的花岗岩石板之间,还种有矮草或花丛。

    阿英大致瞄了一眼,发现应该是张八卦图。

    阿英悄声道:“仙姑,这阆苑花园好大呀!而且它里面的石板排布好像是张八卦图?呈‘—’的是阳爻,有的呈‘--’的是阴爻。”

    冲灵子亦低语:“你果然厉害,一眼便瞧出了端倪。这就是张八卦图。你透过这些花草假山,应当依稀能看见左右的屋舍房顶。喏,你左手边的便是男修住的无相境,你右手边的便是女修住的乾元观。你正对面但现在还看不见的,便是仙师所住的清虚阁。你猜猜,要怎么走通这张图呢?”

    阿英细辨了辨方位,喃喃道:“这真难倒我了。乾为天、坤为地、震为雷、坎为水、艮为山、巽为风、离为火、兑为泽。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方位我倒是看清了,但八卦图可布的迷阵也太多了,仙姑可否给些提示?”

    冲灵子道:“嗯,也是。那我便给你个提示。四通八达,走阳不走阴。”

    阿英双目流转,细思片刻后道:“啊,我明白了。‘四通’就是通往东、南、西、北四方,‘八达’就是达到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位,也就是说每个方位都能通达。而‘走阳不走阴’就是指,在这八八六十四卦里,只能走阳爻,不能走阴爻。”

    冲灵子笑道:“是啦,正是如此。所以规律倒不难记,只是得看清楚爻象。不过,据说这八卦阵先前并非如此,是仙师为了方便我们入园读书,后来才故意把出阵之法改简单了。”

    阿英道:“啊,这件事我听长生大哥提起过。说是这个八卦阵千变万化、很是厉害,曾有奴仆被困其中一天一夜不能走出。后来,仙师才将阵法稍加改动,变简单些,以防修士和奴仆受制。但即便如此,寻常人不知就里硬闯进去,依然会被困死其中。对了,仙姑,如果走了阴爻会怎样?”

    冲灵子笑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阿英见冲灵子的笑中似有深意,不禁有些迟疑,但她不甘被笑怯懦,于是还是走上前去,几步踏上了阴爻的石板。

    一在石板上站定,她眼前的景象就全变了。

    “阳爻”的石板被花草错位遮挡,一瞬间全部变成了“阴爻”。放眼望去,八卦图的所有卦象都变成了“坤卦”,加之树木高大,遮蔽周遭,阿英立马就辨不清方位了。

    阿英只觉一阵头晕目眩,吓得轻喊:“仙姑救我,这石板会变。”

    冲灵子笑着跑过去,伸手搭过阿英的手,拉她回了自己的身边。

    二人手握着手,相视欢笑,挽手穿过了花园里的八卦阵。

    一出花园,阿英便看见雄伟肃穆的清虚阁耸立在眼前。

    清虚阁的左右还有抄手游廊联通着一栋三层阁楼和一对两层的双子塔。三层阁楼的黑漆金匾上写着“朝晖楼”三个大字,正是修士们上学的学堂。而那对两层的双子塔,左边的塔便是藏经馆,右边的塔便是丹房。

    冲灵子道:“以后再细看,我们先去学堂。”说罢,拉着阿英直奔朝晖楼。

    朝晖楼里此时只有一个手执拂尘洒扫的童子。

    阿英随冲灵子走近一看,只见那童子约莫十一二岁,生得浓眉大眼、珠圆玉润。

    冲灵子悄声告诉阿英,童子名唤“金蝉”,平日并不做洒扫杂役,但不知为何,今日却在此掸尘。

    冲灵子走近后,笑着与他寒暄道:“今日吹的什么邪风?竟然裹来了让金蝉童子亲自掸扫的灰尘?”

    那童子见了冲灵子二人,也笑嘻嘻地向她们行礼道:“仙姑安好。仙姑今日来得好早!今日没吹裹了灰尘的邪风,吹的是送了两位美人姐姐来的清风!仙姑身边这位姑娘看着面生,想必就是新来的阿英姐姐吧?我在此等候是为了向阿英姐姐指明座位的。学堂里,男女修士分开左右几列就座。昨夜,王管家便命人在女修这边最末靠墙处加了张长桌。以后那里就是阿英姐姐旁听上课的座位了。另外,仙师还让我单独跟阿英姐姐嘱咐几句话。”

    冲灵子道:“好呀,金蝉童子有了阿英姐姐,便不要我这个冲灵子了。也罢也罢,不妨碍你们说悄悄话了,我回座温书去。”

    阿英满脸不解地望着金蝉童子,不知仙师让他对自己嘱咐什么。

    金蝉童子乐呵呵地目送冲灵子回坐后,抬手道:“阿英姐姐,请借一步说话。”

    阿英点点头,随金蝉童子走到偏殿幕帘之后站住。

    金蝉童子低声道:“阿英姐姐,仙师让我嘱咐姐姐,仙师爱惜姐姐是个百年难遇的奇才,所以破例让姐姐随堂旁听。正因仙师看重姐姐,喜爱冲灵子仙姑,所以更希望姐姐能够少言寡语、多听多看,遇事多加忍耐,不要轻易向人显露自己的本事。”

    阿英闻言,心中惊诧不已,良久愣愣道:“承蒙仙师抬爱。但阿英平平无奇,不是什么百年难遇的奇才。”

    金蝉童子笑道:“姐姐不必谦辞。仙师明察秋毫,断不会看错。”

    阿英不由更加慌张道:“我确实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会。”

    金蝉童子道:“姐姐不必惊慌。仙师并未打算追究别事,只希望姐姐能够藏器于身、安心向道,不要辜负仙师对姐姐的期望。”

    阿英这才稍稍宽心道:“是,阿英谨记仙师教诲。那冲灵子仙姑……”

    金蝉童子道:“姐姐不必担忧,一切如常。亦望姐姐不要对任何人泄露仙师的叮嘱。”

    阿英道:“是,我明白了。”

    金蝉童子说完,对阿英打了个拱,便从偏殿侧门离开了。

    阿英收起忐忑的心神,走到末尾角落的位置上坐下。

    冲灵子回过头来看她,她立马报以平静的微笑。

    冲灵子本想起身来找她,恰巧望见其他修士三三两两从门外走进来了,便只好暂且作罢,返身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儿,修士们陆陆续续来齐了。临近上课,大家皆安坐在自己位置上。

    忽然,有人转身向后看了一眼,发现了靠墙角落里佝偻缩坐的阿英。

    那修士立马兴奋地拉拽近旁的修士,告诉他们自己的大发现。

    一传十,十传百。片刻后,几乎所有人都扭过头来对着阿英这个新来的“旁听生”,指指点点、挤眉弄眼、窃窃私语。

    更有一个胆大的修士,见冲灵子并不扭头去看,便对着冲灵子大喊道:“冲灵子,你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连你们家的奴婢都能登堂入室来听学了,照这么下去,怕是你们家的猪狗,过些日子也要来修道了吧。”

    他如此一说,其他修士顿时哄堂大笑,越发热议。

    冲灵子面无表情、不加理睬,阿英却羞得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恰在此时,仙师从偏殿侧门进入学堂,见众人一副对着后面议论纷纷的模样,便轻咳一声加以提醒。

    众人回头发现仙师来了,吓得立即转身端坐,安分不语。

    仙师见众人安静坐好,这才慢慢走上教坛。

    阿英受不住众修士的注目议论,方才几乎把脸低到桌面下去。直到仙师进来,大家纷纷扭头回去,她才敢把脸逐渐抬起来。

    她透过前面修士们的一颗颗人头,终于看清了仙师的长相。

    只见教坛之上立着一位一袭黄袍、身材匀亭的长者。长者看上去五旬左右,花白头发、五官深邃、三寸长须、飞眉入鬓,面上波澜不惊,却能不怒自威。

    阿英不敢多看,又埋下头暗想,这仙师历经两朝,按已知事件的年岁推算,少说也得年逾古稀,怎的看着如此年轻?

    这早上的课讲的是《大六壬》,但阿英因为初来乍到,心潮起伏,并没怎么听进去。

    她看着前面这群乌泱泱的修士,想起刚才的嘲笑,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于是,她开始浑身不自在,只盼着能快点下课,赶紧逃回凤初园,就如此神思恍惚地过了一上午。

    放学后,待仙师离开朝晖楼,修士们也纷纷起身准备回去。

    阿英掩上书本,准备收拾文具书袋与冲灵子同归。还未起身,方才那个取笑阿英的修士便带着几个男修一同跑到阿英身边来了。

    其他修士本已准备离开,但见那几人跑去找阿英后,心知将有好戏登场,便都停下脚步围观。

    那男修边打量阿英,边调笑道:“小丫鬟,刚才的课,你听得懂吗?能装模作样地跟我们坐着这里,心里乐开花了吧?”

    阿英一言不发,加紧收拾东西。

    那修士见她充耳不闻、并不作答,恼羞成怒地将她正欲收进书袋的课本一把按住道:“我问你话呢!你聋了?”

    正在此时,冲灵子从前排冲了过来,一把拉开那男修的手道:“丹霞子,你自重!”

    那位道号“丹霞子”的男修,一脸不屑道:“怎么?我关心同修也要你管?”

    冲灵子道:“阿英自有我关心,轮不到你过问。”

    丹霞子道:“哟,好一对义主忠仆!话说,你不介意抬举自己的奴婢,与她一同听学,我们可介意跟一个奴婢一起听学,降低了身份!”

    冲灵子道:“这些都是仙师的安排,你要是不服气,就去找仙师理论。来难为阿英,算什么本事?”

    丹霞子道:“冲灵子,你仗着自己功课好,有仙师撑腰,就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吗?你爹也不过是个小地主罢了,家里有爵位吗?有军功吗?吃俸禄吗?你们那样的人家,在我们平南侯府眼里,根本什么都不算!”

    冲灵子正想反驳,忽听背后有人高声道:“平南侯公子真是出身显赫啊!但是在学堂里摆家谱、拿官威,恐怕不大合适吧?”

    众人不禁回头去看,只见忘忧子正款步朝冲灵子她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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