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隐回头,她的心都在战栗:时隔七年,她终于又见到他,这次终于不是在梦中。
他更加高大英挺,头发也短了不少,招牌的微笑和眯眯眼一入从前。
知隐努力克制狂跳的心脏,低声回应:“周助……”
“什么时候回国的?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
明明她上周还在华沙参加钢琴比赛,没想到今天就出现在东京。
“昨晚刚到,来东艺参加天籁基金会的活动,顺便和长野校长谈谈教职的事。”
她以后是要常驻东京了吗——不二心里闪过一丝丝庆幸,虽然这种念头很快又被她已名花有主的现实压下去。
“幸村呢?他也一起回来了吗?”不二在试探。
“没有,他在巴黎准备画展。”
知隐这次确实是一个人拖着行李箱轻装返程的。
不二还想问点什么,知隐抬腕看看手表:活动还有十分钟开始,我得先上楼,否则赶不及。
不二看看旋转蜿蜒的楼梯,会场在15楼,她真的打算走上去吗?还是和当年一样天真。
“楼层太高了,你可以吗?”不二指了指她脚下的高跟鞋。
知隐点点头:“习惯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是爬楼梯,只不过平时带着平底鞋,今晚只有手包,没处放置平底鞋,只能穿高跟鞋爬楼。
不二盘算就算半分钟一层楼,她也得爬8分钟,何况以她的速度,还没有那么快。
“坐电梯吧,我陪你,否则一定会迟到~”,不二从内侧口袋里拿出手帕,在知隐面前抖了抖,“等会在电梯里蒙上眼睛,我扶着你,这样就不会怕了。”
顺着他看自己的目光,明眸如海般湛蓝深沉,让她更加捉摸不透。
知隐看了看头顶无穷叠加的楼层,她只能答应这个方案,毕竟初来就迟到实在不礼貌。
两人来到电梯旁,不二轻轻将手帕抽成长条折好,在她身后为她系上。
不二站在她身后,静静欣赏另一面的知隐:她柔美的棕色秀发整齐铺展在腰后,散发出阵阵薰衣草味道,一呼一吸间,不二希望时间静止,永远停留在这个薰衣草香味的秋日。
不二扶着知隐的手走进电梯,他按好楼层,两人沉默站定。空空的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刚刚在楼梯间的对话还没有结束,有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他还没有得到回答,虽然他知道这是一个注定悲伤的答案。
“你和幸村……快结婚了吧?”
他感觉到知隐被扶着的那只手轻轻抖了一下,“我们解除婚约了。”
她的嘴角甚至有一丝微笑,只有一瞬,不二并未察觉。
在他还没从这个不该是为她悲还是为他自己而喜的消息中恢复过来,“叮~”电梯到达15层。
门开的瞬间,不二把手帕轻轻取下,会场的接待人员已经在走廊等候,二人被引导入场。
东艺的长野校长介绍了天籁基金会的大致情况,这支十年来如一日为边远贫苦地区学校捐赠钢琴的爱心基金,成就了很多贫困孩子的音乐梦想——即使买不起钢琴也可以弹奏,也可以享受音乐之美,在国际社会也是广受好评。
几个重量级嘉宾讲话过后,长野校长特地介绍刚刚在肖邦国际钢琴大赛上夺冠的知隐,“西川知隐女士即将加入东艺任教,借这个场合,我谨代表东艺师生对她表示诚挚的欢迎!”
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知隐作为新晋冠军,没有按照国际惯例签约公司开展全球巡演,而是激流勇退、选择回国从事单纯的教学工作,着实让业内大惊。
知隐上台鞠躬,在表达过对基金会的赞许和对东艺的感谢之后,缓缓走到台前的钢琴边坐下。
今天她演奏的是班得瑞的《童年》——七年前不二在她和裕太面前弹过的那首。
她是记得的,她是在意的。
不二看着眼前人,思绪回到了青春台的时光。
年少时遇见过太惊艳的人,这些年都念念不忘。
交流会结束,知隐和长野校长等人一一告辞,不二瞥见她即将离开,匆忙和正在聊天的某同行告辞,提前在门口等她。
“有安排吗?一起吃晚饭。”不二心里暗暗祈祷。
“好啊,一起。”知隐指了指不二的胸口,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他:自己还得坐电梯。
不二看了看人来人往的电梯间,知隐的身体情况不宜暴露给公众,“人太多,我陪你走楼梯吧。”
知隐笑笑默许。
两人来到楼梯间,不二蹲下身:“我背你,这样快一点。”
知隐看了看15层的楼梯,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不二已经来到下一级台阶,把她捞到自己的背上,还不忘绅士地帮她把裙子盖住应该盖住的位置。
知隐靠在不二的背上,想起了当年她被高年级女生欺负的那一次,不二也是这样背过她,也是从那次起,她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身上淡淡的草本洗衣粉香气依然如故,让人安心。
来到一楼不二将她放下,随即两人一起来到他的白色雷克萨斯前面。
知隐知道,不二这个人一向低调简约而又注重实用性,这辆车太符合他的气质了。
“想吃什么?”不二为她开车门。
“听你的,我已经七年没回东京,变化太大,就像乡下人进城一样。”知隐笑着自我调侃。
不二替她系好安全带,“那就怀石料理吧,在外多年,尝尝家乡味道。”随着启动车子。
晚高峰的东京还是堵得很,两人在车上沉默相对——近乡情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七年,一次都没回来过吗?”想起知隐刚刚说的话,不二觉得不可思议。
“一直在法国常驻学习,要么就是满世界跑去比赛,一点空闲时间都没有。都是家里人休假时飞去看我,我是忙得那些年连咱们国家首相是谁都不知道。”
知隐在法国巴黎国立音乐学院读预科和本科的那六年,每天睁开眼睛就是练琴和上课,纯练琴时间8小时以上,还要学习文化课,真的是天昏地暗。
听闻她那几年过得辛苦,不二也觉得很是心疼:“为什么把自己逼得那么辛苦?记得你说过想换其他专业的。”
“为了自由。”知隐一言难尽。
只有拿到父母规定的肖邦、利兹、范克莱本三个大赛之一的冠军,才可以不学琴,才可以不嫁给幸村精市。
抓紧完成目标,是知隐活着的唯一信念。
所以拿到肖赛冠军的那一天,就是她自由的那天。
“当年你突然出国,我们都很意外。”
是【我们】,不二其实更想表达的是【我】。
“父母之命,我也试过反抗。”
那和幸村订婚呢?也是父母之命,还是情之所至?
“后来怎么都没有联系我们?”不二试探,但是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微微出汗。
知隐叹气:“起初是手机被没收了,后来我有给你写过信,但是都没有收到回复,然后就没有再打扰你了……”
不二很诧异:自己并没有收到过她的信,可能是寄丢了。
那跨越七年的秘密,如今恐怕再也没有机会解开。
车子缓缓停在一家私人会馆门口。
不二为她开车门,“到了,这里是我一个朋友开的,环境比较隐蔽。”
【河村会馆】,看起来确实不错的样子。
老板似是与不二是故交,见面很是热情,看见不二今天带着女士前来,老板很有分寸地减少寒暄时间、引他们去包间。
“周助,我吃不了多少。”知隐知道按份上菜,但是日本这边不许浪费她面露难色,想请老板为她定制小份量的。
不二笑着看她:“没关系你吃不完的我来吃,中学时每天午饭不也替你吃了好多……”
说起过去,二人欢声笑语一起吃午饭便当的光景,二人都沉默了。
知隐的不辞而别,让两人的关系生疏太多,时间和距离,还有年龄、身份的改变,他们……注定回不去了。
“对了,你手机号码多少,我存一下。”不二拿起手机,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
“我还没来得及办国内的号码……你有名片吗?我办好了发给你。”知隐回来得太匆忙,有太多事没处理。
不二摸出名片夹,递给知隐一张名片。
而后又有点不放心,拿起桌上的铅笔,递给知隐:“那你先把国外的号码,还有邮箱写一下。”经历了她太久的失联,不二实在无法信任她一定会联系自己。
知隐看他这样孩子气,只得照做。而后拿起不二的名片仔细观赏:“飞车熊视觉艺术工作室”,知隐觉得这名字真是有点怪趣味,不过符合不二的审美——毕竟他是连乾汁都甘之如饴的人。
“很能干嘛~有机会我要过去参观一下,你的公司,不二社长~”知隐很佩服不二,无论做什么都是像模像样,打球、弹琴、摄影,直到现在的开公司。
“好啊,这几天我正好都在公司,你有空随时过来~”不二笑着看她,他的大门随时为她敞开。
菜品陆续上来,不二更多是介绍菜品,以及叮嘱知隐多吃一点,她瘦得让他心疼。
至于其他事情,他们还有好久好久的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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