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抽出腰间佩剑冲上去与鞑靼人拼杀,可不比方才,这些人已经有了防备,又是以一敌十,打的十分艰难。
沈云舒赶紧看了一下周围地形,迅速选了一条最合适的逃跑路线,然后从鞑靼人尸体上捡了一把刀,挡在抱着小女孩的朱翊珩身前道,“殿下,青云一个人不见得能赢,我找好路了,你跟着我先跑,青云一会看见咱们跑了就可以用轻功脱身了。殿下,我们先慢点往旁边走,然后趁他们不注意再快跑。我跑的很快,殿下需得跑快些跟紧我,这种要命的时候可不能讲究你们那些皇家风度!”
朱翊珩看着身前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沈云舒,自己几天前还在怀疑她别有所图,可此刻她明明浑身都在发抖,还是举起了刀挡在他前面,还找好了路要带他逃跑。朱翊珩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他走到沈云舒面前,把她手里的刀接过去,将怀中小女孩塞到她怀里,冷声道,“跑什么跑,本王是大明王爷,面对区区几个蛮夷怎会逃跑!抱好了,站在这别动。”
朱翊珩说罢便提起刀冲了上去。沈云舒想说这可不是逞英雄的时候,还未来得及开口,朱翊珩已经冲了上去,提着鞑靼人的刀一刀就要了正在偷袭青云的鞑靼人的命,其他鞑靼人便开始集中进攻朱翊珩。朱翊珩的武功轻盈中带着力量,哪怕是一对五都不落下风。另一边有了气口,青云便占了上风,二人分着杀了四五个鞑靼人。
一旁的沈云舒看的嘴都合不拢了,她一直以为朱翊珩那样养尊处优的人,定然是四体不勤,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没想到他的武功居然这么好。她忽然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居然还愚蠢的威胁他如果不救自己就杀了他,若是当时自己真的拿出了刀,只怕自己这条命早就没了。
忽然有一个鞑靼人朝沈云舒冲了过来,沈云舒赶紧抱着小姑娘跑开,奈何此处没什么可以躲避的,她只能绕着仅有的一个柱子转圈跑,谁知一时不察,脚下居然踩上了圆木,连同怀里的小女孩一起摔在了地上。眼见着刀就要砍过来了,沈云舒来不及多想,眼一闭心一横背对着鞑靼人,把小女孩严严实实护在自己怀里。
就在沈云舒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忽然听见了刀贯穿人胸口的声音。没有想象中剧烈的疼痛,她本能的低头看了一眼,诧异的发现被贯穿胸口的居然不是自己。
沈云舒猛地回头,看见应声倒下的鞑靼人和他身后杀气腾腾的朱翊珩。因为刚刚的打斗,朱翊珩额前的头发散下来几绺,鞑靼人胸口的血喷溅到他脸上,此时的他站在清冷的月光下居然有一种破碎的美感。他用没有提刀的那只手轻轻擦去脸上的血迹,随后伸出手把沈云舒从地上拉起来。
朱翊珩有些冰凉的手拽着沈云舒胳膊让他们之间距离越来越近时,沈云舒恍惚间觉得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杭州,也是这样一个月色如水的夜里,她满身是血的躲进了他的轿子里,也是这样迎面撞上这样一张好看的脸,从他轻轻抬手救了自己那一刻,沈云舒就知道这张脸,这个人她这辈子都忘不了。而今天,他又救了自己一次。
这时,青云也解决了最后的鞑靼人过来汇合,朱翊珩抱起小姑娘,几个人一刻不停的赶回总兵府,所幸一路上再没遇到鞑靼人。
好不容易避开总兵府的耳目回到了住处,沈云舒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把小姑娘放到地上,就听见青云低声道:“殿下,您受伤了,卑职这就去找医正。”
朱翊珩一口回绝,“不必了,一点小伤,你帮我处理一下就行了。”今夜既然是暗访,朱翊珩自然不想惊动其他人,横生枝节。
沈云舒这才注意到朱翊珩左臂上有一个两寸长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她想到都是因为自己出的馊主意害的朱翊珩受了伤,心里惭愧,赶紧拿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就要帮朱翊珩包扎。
“殿下,我帮您包扎吧!”
沈云舒的手刚碰到朱翊珩,他就把手臂往旁边挪了挪道:“不必了。不知哪个鲰生起的蠢念头居然说要夜里暗访,本王居然还信了,受伤都是轻的,要是再来二三十个鞑靼人,本王怕是直接曝尸荒野了。”
沈云舒心里本就愧疚,被朱翊珩这样数落,便低着头,缩回了手。
朱翊珩平白受了伤,心里自然不痛快,难免要数落馊主意的始作俑者一顿。可毕竟最后是自己首肯的,他并没有打算过多责怪沈云舒,正等着包扎呢,谁知余光一瞥,发现沈云舒居然像个鹌鹑一样缩了回去。顿时气更不顺了,对青云道:“青云,还不过来给本王包扎,你还指望别人替你干活不成!”
青云闻言赶紧带着伤药滚过去,可他到底是个粗人,虽然动作很小心,伤药撒到伤口上时,身娇肉贵的朱翊珩还是没忍住闷哼了一声。一直在一旁呆呆看着的小姑娘忽然走到朱翊珩面前,踮着脚吹了吹朱翊珩的伤口道:“哥哥,从前我摔破了腿,阿娘跟我说吹一吹就不痛了,现在是不是没那么痛了?”
小女孩的话让朱本来面色铁青的朱翊珩温和了许多,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道:“谢谢,哥哥现在一点都不痛了。”
沈云舒这才探出了脑袋看朱翊珩,她忽然觉得此时此刻的朱翊珩身上总算是有了点人味。她目光复又落回朱翊珩伤口上,却发现为他包扎的青云胳膊上也有伤,而且前胸后背各有好几道道深浅不一的伤。说到底青云受伤自己也有责任,沈云舒便上前对青云道:“那个,你有伤在身,自己处理伤口多有不便,我帮你吧!”
青云回头看了一眼朱翊珩,看他没什么反应,应是应允了,便道:“那就有劳沈姑娘了。”
青云看着十分清瘦,脱了上衣,却露出一身结实的肌肉,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他身上有不少深深浅浅的刀疤,这次的伤口复又与先前的重叠在一起。沈云舒给他上药时,他因为疼痛微微抖了一抖,额头上青筋暴起,细细密密的汗珠布满了额头,却从头至尾却没吭一声。
沈云舒小声道:“青云哥哥,我手上没数,要是太疼,你可以跟我说一下的。”
“无妨,不疼。”
一旁的朱翊珩今夜本就气不顺,听见’青云哥哥’几个字更是火大,眉头一皱,转身盯着青云道:“青云,你们才见了几面啊,怎么就平白多了个妹妹。”
青云听出了朱翊珩语气的阴阳怪气,也不顾自己身上没包扎好的伤口,赶紧起身对沈云舒道:“沈姑娘,您是周大人的妹妹,怎么能叫我哥哥,使不得的,这真是折煞卑职了。”
沈云舒知道朱翊珩定然还在生气,自然是不敢回嘴的,只能拉着青云尴尬的笑了笑,“好好好,青云大哥,你别激动,还没包扎完呢。”
朱翊珩本来以为沈云舒会阴阳怪气的回嘴,谁知道一拳打到了棉花上,好没意思,不如办点正事。朱翊珩转身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问小姑娘,“小妹妹,能不能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三妹。”
“三妹?我说的是名字,不是排行。”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答道:“我就叫三妹啊。”
朱翊珩愣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家其他人都叫什么?”
“我爹叫张大柱,我娘叫石头娘,我哥哥叫张石头,我姐姐叫二丫头,我叫三妹。”
朱翊珩听着这些奇怪的名字,心里忽然觉得十分酸涩,原来不是所有人的名字都会讲究排行喻意,在寻常百姓家里名字就真的只是一个代号,一个像样的名字竟然都很奢侈。然而这些只想活下去的大明百姓,却在大明的城池里,死在了蛮夷手里。
小女孩怯生生的扯了扯朱翊珩的袖子,抬头问道:“哥哥,你是大官吗?”
“对,哥哥是很大的官,所以能告诉哥哥,你家里发生了什么吗?哥哥会替你讨回公道。”
小姑娘想说话,可话到嘴边却是扁了扁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来,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都死了,都被那些人……杀了,连同我家的……鸡鸭,都没了。还有隔壁……小栓子家里也是,都没了!”
沈云舒听及此处只觉得十分奇怪,鞑靼不是要求大明通贡吗?通州眼下有没有被他们攻破,怎么会如入无人之境一般随意抢掠,今天那两个总兵大人都不管的吗?
朱翊珩心中却是已经了然,很明显通州城里有内鬼,为了保住自己头上的那顶乌纱,不知跟鞑靼人暗中做了怎样恶心的交易。只是这个内鬼是谁呢?彭成还是汤和?又或者二者皆有?
第二天,彭成来请朱翊珩时,朱翊珩并未发作,依旧神色如常的同他讲话,与他同去通州城外去见鞑靼首领赛罕。一行人到赛罕帐前报上姓名后,赛罕不但未出来迎接,反而有守卫把他们拦住,说要先通报。
朱翊珩暗中观彭成脸色,彭成此时一脸的畏畏缩缩,连争辩一句都不敢,当真是个没骨头的。朱翊珩趁守卫通报的间隙看了一下周围情况,鞑靼驻军粮草充足,到处都是从明军抢来的兵器,许多驻军正在大碗喝酒,分食着从百姓那抢来的猪肉,蛮夷可恨,自割腿肉给蛮夷加餐的内鬼更加可恨,思及此处朱翊珩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片刻后,守卫才出来说大汗让他们进去。朱翊珩刚进赛罕大帐,便发现大帐摆设十分豪华,所有器物不是金的就是银的,赛罕坐在主位,两只腿搭在桌子上,正拿着一个金爵悠哉悠哉的喝酒。明知大明使臣来了,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用一种十分傲慢的语气道:“怎么样,你们皇帝同意通贡了吗?”
一开口并不是让朱翊珩和彭成坐下,语气中更是全无尊重之意,朱翊珩冷眼看了一旁心有戚戚的彭成,瞪了他一眼便径直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昂着头,也不看赛罕朗声道:“连一杯茶都没有,这便是鞑靼的诚意吗?”
赛罕一脸鄙夷的看着朱翊珩,没好气道:“你谁啊?”
彭成赶紧走上前一脸堆笑道:“这是我们大明的怡王殿下。”
赛罕冷哼一声道:“原来是个王爷,怪不得架子这么大。怡王?没听说过。”
“巧了,我久居京城,也没听过你的名字。”朱翊珩面无表情的回道。
赛罕闻言一拍桌子,直接把腿放下去,恶狠狠的瞪着朱翊珩道:“什么狗屁王爷,东拉西扯这些做什么,我就问一句,到底通不通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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