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安静几秒, 许萦干笑:“是我错觉吧。”
楚栀放下水杯,看着她:“哪错觉了?你详细说说。”
许萦怎么可能说得上来,轻声又问:“不是错觉?”
“嘿!”楚栀起身, 捞起衣袖,实在受不住许萦迟钝又墨迹的性子。
许萦以为她要打人,连连后退几步,手挡在胸前:“有话好好说,咱们不兴用武力解决。”
楚栀最后泄气地坐在沙发扶手上, 抱手:“你就不觉得程哥对你特别好,特别关心, 特别……反正什么都好的那种?”
“嗯啊,我知道啊。”许萦乖巧地坐到楚栀前面的凳子,“我们是夫妻,相互关心对方很正常, 我觉得他对我好蛮正常的吧。”
“不是……”楚栀手在空中抓了几下, “一直都好,不是不太对劲?”
她就差把“徐砚程暗恋你”这句话说出来了。
“初见时, 我确实也这样想过。后来知道他性子温文, 或许是我很少能得到别人的关心, 所以会下意识放大他的好意,觉得他对我是真的好。”许萦缓缓说,“结婚后我就没再想这么多,因为我们决定结婚了,我会和他好好生活, 我们之间确实没有感情,但是我们可以培养啊。”
“就这样,一起白头, 相濡以沫的感情,不是挺好的?”
许萦是不懂感情中爱得轰轰烈烈是什么感觉,但人与人就是不一样的,就像她相信爱情,却不相信自己能碰到。以前他们爸妈那个年代大多数是相亲认识,感情是婚后培养的,大部分人还活得挺幸福,老了感情也越来越深,她一直觉得她和徐砚程也可以这样。
楚栀望着她,沉默了。
徐砚程的暗恋有多久,楚栀不清楚,她是可以告诉许萦,怕就是许萦感觉莫名其妙,因为在许萦的视角里,对徐砚程的感情全部是在结婚后有的,再早的感情,可能都是一种负担。
楚栀不是当事人,她无法替徐砚程说出口,因为她连自己的心事都说不出口,哪里能随意干涉他们的感情。
“栀子。”许萦小心翼翼叫她,“怎么了?”
楚栀摇了摇头,撑着下巴,抬眼看着天花板,杏眼微微转动,许萦没错过她眼底骤起的猩红。
“我是不是说一些话惹你不开心了?”许萦有问题就会问,不想和好朋友玩你猜我猜。
楚栀笑了笑,嘴里的涩咸味瞬间堵住她的鼻子,“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心情。”
“你想以前的事情干什么。”许萦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你现在过得很好,你也放下了,不是吗?”
楚栀凝视着许萦,泪眼婆娑:“阿萦,人是不是会不停地后悔某件事,就像我现在再想,我已经后悔当初从新省回来了。”
许萦慌张地抱住楚栀,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她的脑袋,不太会安慰人的她显得特别的笨拙:“你的每个选择都是正确的,栀子你不要这样想自己。”
“我想太多了。”楚栀推开许萦,“阿萦,换另一个角度去看程哥吧。”
许萦疑惑:“另一个角度?”
楚栀抽了张纸,擦了擦眼角,换上平日里开朗的笑:“就像,把他当作可以谈恋爱对象的角度。”
徐砚程也这样说过,许萦努嘴:“我们已经结婚了啊。”
楚栀:“结婚就不能恋爱啊?法律规定还是你的规定。”
许萦举手投降:“在这里,我只听楚女士的规定。”
楚栀推了推她肩膀,嬉笑打骂:“别乱给我戴高帽子,还听我的,晚上还是我做的饭菜,你好意思?”
“今晚我做!”许萦给楚栀倒了一杯温水,“可是两个结婚的人谈恋爱不觉得怪怪的?”
楚栀用食指推了推许萦的额头:“阿萦你是小笨虫吗?”
许萦:“拒绝人身攻击。”
本来楚栀想要用当初她对周子墨的感情打个比喻,仔细想想,没什么可比性,许萦貌似谈恋爱也是因为对方愿意对她好,她就答应和对方在一起,感情有付出,但关于爱情的含量极低。
“这个给我整不会了。”楚栀暗叹一声,心疼程哥几秒,对着许萦这块木头,不知道硬生生咬牙受了多少闭门羹。
楚栀抓住许萦的手腕,直接说:“简单的去想,不掺杂任何因素,想起徐砚程,心里下意识会接上喜欢他这个念头。”
许萦脸微微发红:“喜欢?”
楚栀似乎在她脸上看到了希望,继续说:“对,喜欢。阿萦试着不去想这么多,去喜欢徐砚程。”
“哦……”许萦给弄得不好意思,“这样不好吧,喜欢他会不会给他造成压力。”
“你喜欢你老公犯法啊?”楚栀的语气学到了肖芊薏争辩时理直气壮的精髓。
许萦含糊点头。
她是真的没多想,目前和徐砚程这样的感情状态就很好啊,对彼此好,关心彼此,陪伴彼此,一起过好当下的生活,亲密又保持距离,给足对方安全感。
要是去喜欢他,这场婚姻会变质吧?
楚栀不允许许萦再多想,赶她回房间睡觉,让她好好工作不准自己瞎琢磨了。
“关于那个医学峰会……”许萦还想问真实性,碰到楚栀凌厉的眼神,噤声不说话。
楚栀哼了一声:“有,我们医院就一大把讲座,更别说整个京都。”
说完,楚栀头也不回地拉上房间门。
许萦敢肯定,楚栀当年一定没少去徐砚程家蹭饭,不然怎么会胳膊肘往外拐呢。
许萦也只是心里腹诽一句,她心里是相信徐砚程的,他不会骗她,因为也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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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许萦把工作攒到一起做,根据季暖的需求,定下了几个需要定做柜子的地方,亲自去量取后画图,改了几番稿子,再联系一些老师傅订做,随时跟进度,忙得天昏地暗,周末和徐砚程约好见面差点迟到。
徐砚程的飞机落地时间是下午两点,许萦醒起来已经下午两点十分了,她急急忙忙洗漱,换上衣服打滴滴飞奔去机场。
许萦跑进机场大堂,左右望了望,找出口在哪。
“小惊。”
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许萦回头,看到穿着一身驼色毛呢大衣的徐砚程,手边推着一个深灰色的小型行李箱。
许萦阔步上前,双手合十道歉:“让你久等了,对不起啊!我睡得太沉了,没听到声音,真的不是故意的。”
徐砚程垂眸看她,内心唾弃了自己几句。
其实他在下飞机没看到她就知道应该是忘记起了,昨晚凌晨四点她才发消息说休息,明明他可以先走,约她后面在餐厅见面,可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坐在等候区,固执地等着她来接他。
“真的错了。”许萦见他没说话,对上他那双沉得似深海秘处的黑眸,以为他正忍着怒气不发作,头抵在手上,赶紧又放软语气说,“等会我请你吃好吃的,你别生气。”
许萦的一颗心惴惴不安地悬起来,一直努力想怎么补偿他是好,下一秒被圈到一个熟悉的怀抱里,听到他无奈说:“没生气。”
许萦怕错过得到原谅的机会,伸手搂住他的腰身,不确定问:“真,真不生气?”
徐砚程低头,碰到她发顶:“不生气。”
许萦靠在他肩头:“对不起啊,下次不会了。”
徐砚程:“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我知道你在休息,我也不赶时间,等一会儿没什么。”
许萦依旧过意不去,决定好了,一定要好吃好喝的补偿他。
许萦从他怀里退出来:“我叫的车子在外面,我们走吧。”
她伸手要去帮他推行李箱,被他大手抓住,不动声色地牵住,他的另一边手推着行李箱,带着她往出口走去。
许萦落了他小半步,看着他高大的背影,一周没见,貌似头发比原先长了一点,也感觉到他最近在医院挺忙的,略显得疲惫,神情淡淡的,眉眼的温和褪了些。
才是一周没见,不知为何,有无形的东西将他们隔开,距离渐渐拉远。
许萦把多余的想法晃出脑袋,跨大步子跟上他,另一只手环上他胳膊,像整个人抱着他胳膊。
“嗯?”他微微偏头。
鉴于两人之间的略微生疏的关系,许萦说了别的事情来缓和,“我定了餐厅,是一家特色餐厅,一起去试试。”
徐砚程:“好。”
许萦冲他笑了笑,徐砚程定定看她一会儿,挪开视线看着前面的路。
氛围……依旧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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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砚程住的是上次的酒店,放完东西,两人去餐厅吃饭。
期间许萦接了好几个电话,徐砚程就安静地听着她讲完电话。
终于挂掉最后一个电话,许萦讪笑解释:“我和大学同学问了几个手艺师傅的事情,他们平日里也忙,周末才有空给我细说。”
徐砚程没答话,给她夹菜:“先吃饭。”
许萦点头:“好!你也吃。”她给徐砚程夹了一个小鸡腿。
从餐厅出来,也下午五点了,许萦问他:“你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明天不是还要去峰会吗?”
徐砚程抬眼看她:“你呢?”
许萦翻看手机消息:“我同学临时帮我约了一个师傅见面,他的工作室在我们学校那边,我要去一趟,就简单的见个面。”
这个师傅在界内的名气不小,很少接单子,手工做得好,许萦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我送你。”徐砚程抬手看了眼腕表,“我不赶时间。”
许萦愧疚感越来越深,“不好意思啊,你来京都出差就够累了,还让你陪着我跑上跑下。”
徐砚程只说了声没事,随后走向街边黑色的车子。
这辆车徐砚程说是岳泽的,因为岳泽常到这边出差,有备用车子。
到了工作室,许萦和师傅聊了大半个小时,师傅看了许萦的设计图,对她的连体设计很感兴趣,欣然答应后天和她去新屋看一看,再决定接不接这个单子。
出来后,许萦把图纸收到包里,开心说:“我还以为要磨师傅很长一段时间他才会答应,没想到这么顺利!”
徐砚程:“下面还有安排?”
许萦摇头:“没了,我带你在附近逛逛吧。”
附近就是大学城。
徐砚程环顾四周一番:“嗯,走吧。”
京都的大学城有十几所高校,许萦的大学也在其中。
她发现今天路上有许多学生,还全部是往一个方向去,在旁边的空白栏看到音乐节海报,瞬间懂是为什么。
或许是重返校园,许萦想到以前的事情,拉了拉徐砚程的衣摆,和他分享道:“以前碰上这类活动我总想去,但又怕被挤到,所以就时常和朋友去面向舞台最高的楼层,从那里远远眺望。”
“从没去过现场?”徐砚程问。
许萦:“不敢去,去过一次和朋友走丢了,就不敢去了。”
倏然,她来了兴致:“我带你去看吧!”
许萦去海报上找今晚的举办地点,想了想:“今晚在理工大的广场办……操场的对面是大学生活动中心,完全能上去!走吧!”
决定好去哪,许萦拉着徐砚程的手走向理工大在的区域。
到了人多的地方,许萦停下说:“我去买喝的,等会不知道会坐多久。”
根据曾经的经验,有时候他们一行人上楼,看到一半总会饿了或者渴了,所以每次过去都是带着一大袋零食。
徐砚程见前面人多,对她说:“你在这边等我,我去买。”
许萦正想说不用,毕竟他不知道便利店在哪,这里的便利店挤着人,要是买到也差不多散场了,而徐砚程还没等她开口就先走了。
她干脆就站着等,迟就迟了,反正她和徐砚程又不是非要看这一场晚会。
许萦背着手,望着宽广的校园大道,大学生结伴出行,有说有笑的,朝气蓬勃,许萦恍惚几瞬,似乎自己回到了当时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无忧无虑的,每天奔波忙碌还算充实。
在角落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许萦的目光落在一个女人身上,因为她一头复古红的波浪大卷的长发实在惹眼,妆容清雅,整个人看着清冷得似春末的冷风,几分冷暖杂糅在一起。
在看到女人的容貌,许萦微微惊讶了会儿。
怎么是容青筠?
容青筠转脸看到许萦,也惊讶了下,她和同伴打了声招呼,走了过来。
“容……容青筠。”许萦差点叫容老师。
容青筠站在石阶下面,望着许萦问:“一个人?”
她一头红发,衬得皮肤更加白皙,配上淡淡的妆容,有几分病娇的感觉。
许萦摇头:“我和我先生一起,今天过来散步,准备去音乐节。你呢?”
容青筠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吉他包,许萦似乎猜到了答案。
容青筠:“表演。”
许萦大着胆子问:“你现在是玩乐队吗?”
容青筠点头:“嗯,你呢?”
许萦:“我干回本职工作了,现在是做软装设计师。”
后面的一个男人喊容青筠:“青筠,好了没?”
容青筠挥手,示意他马上过去,转脸对许萦说:“下次买房找你做软装。”
丢下这句话,容青筠潇洒地转身离开。
许萦愣在原地,反应过来干干地笑了会。
容青筠……还挺幽默的,竟然说下次买房找她做软装,又想了下,这个是不是要和她做朋友的意思?
许萦拿出手机,给容青筠发了微信。
许萦:【祝顺利!】
一分钟后,容青筠回她:【谢谢,你也是。】
许萦敢笃定,一定是想要和她做朋友!
看着容青筠回复的消息,许萦发自内心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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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萦和徐砚程爬到大学生活动中心顶楼,她靠在阳台边往远处望了望,只看到舞台的侧面,有些失望说:“可惜了,还以为能看到正面。”
随后又自我安慰:“其实听音乐也不错。”
徐砚程给她递过水,问道:“有想看的乐队?”
许萦点头:“刚刚有!不过应该挺好找的。”
容青筠一头扎眼的复古红发,肯定好找。
可惜的是,另外两个乐队也有人染了红色头发,由于距离太远,判断不出到底谁是容青筠,许萦失去斗志地靠着教室的门。
徐砚程一直静静地陪着她,见她兴致下来,找了别的话题:“你大学常这样?”
许萦蹲在地上,点头说:“我很少出门,偶尔和社团的伙伴出门,去过很多活动吧,挺好玩的。”
应该是想到了以前的事情,她唇角浮现浅淡的笑容。
徐砚程拉她起来,“地上脏。”
许萦顺势抱着他胳膊,问他:“你在国外上学,那里的活动是不是比我们国内更丰富?”
“一般。”徐砚程说,“不常去,所以不太了解。”
许萦:“你不出门么?”
徐砚程:“本科还好,研究生和博士时期太忙了,几乎就是在医院和研究室。”
“有点难以置信。”许萦笑说,“像你学习这么好的人,背后也要费劲去学这么多啊?”
徐砚程:“我不是神,知识也不会自己跑进脑子里,当然要学。”
听到他玩笑般的自嘲,许萦笑得身子微微晃动。
“我倒是觉得你像神人。”许萦认真说,“你特别的厉害,一个人在国外求学这么多年,学历还高,你所做到的,是很多人一辈子不能企及的。”
中心广场人潮如织,声音震耳欲聋,到了他们这,声音被削弱许多,但嗡嗡声依旧在持续,犹如大雨设下的白噪音屏障。
“如果我说,我挺后悔出国的呢?”徐砚程看着她问。
他眼中的失落真切,许萦无法忽视,看得失了神,怯生问:“为什么?”
因为若是这样,他是不是能早点参与到她的人生来。
徐砚程这段时间一直这样想,想多了,似变成了心魔。
“因为这样,”徐砚程手捧着她的脸颊,额头抵上她,不容她的目光再闪躲,“我是不是会在校园的哪个角落遇上你。”
许萦心砰砰直跳,似乎一杯青柠气泡水被打翻,淹没她的心,发酸,涩味冲撞五脏六腑,她无措地捏着他肩头衣衫的布料。
“这个……没什么好后悔的。”许萦努力保持镇定去回答他。
徐砚程眼神深得能把她搅进去,又或许已经被搅进去了,整个人的情绪被他带动着。
微光穿来,打在他的黑发上,有一小块光亮在跳跃,光晕染,立于他身后,背影逐渐在她眼里变得模糊,而他深邃的五官变得越来越清晰。
“小惊。”他温声叫她。
许萦整个人靠在墙上,被他堵着,曾经校园隐蔽一角的亲密互动在她身上正上演,他俯身吻了她。
缱绻、缠绵、泛苦还易破碎的吻。
很奇怪的感知,许萦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不容她再去细细琢磨,呼吸被他剥夺,她被霸道地掌控着,连呼吸都全由他主导。
“今晚去我那,好不好?”徐砚程问她。
许萦整个人全是懵的,点头,糯声:“好。”
她也没想着今晚回楚栀那。
而她的回答似乎是什么天大的喜悦砸下来,他勾着唇浅浅笑着。
许萦拇指摁在他唇角,因为这一记笑容,那晚奇妙的心情再次袭来,心脏的每一次跳动皆是因为他。
徐砚程就这样看着她,许萦猜想他一定还有话要说,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吻着她,而且吻越来越暴虐,到后面她压根承受不住,更是推不开他。
怎么回酒店的她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接下来的事情不受她所控,她像是陷在一片草地里,遭受他这场暴雨,不让她躲。
当她微微退缩,脚踝就被扣住,往他的方向扯去。
她说不清几次,但她唯一知道的是,他和往常很不一样。
不温柔,很不温柔……
迷离之中,听到徐砚程在她耳边轻声问:“早点回家,好不好?”
许萦空白的瞬间只记得张嘴呼吸,没回答,他就不停地问,她是哭着回了好,换来的是更加暴虐的占有。
自从他们有亲密关系后,没有很频繁,一周有两次已经算多了,有时候一周都不会有一次,以前她总觉得徐砚程太照顾她的感受,迁就着她,害怕她受伤,总希望他别这样,而这一次,他完全没有顾及那些,许萦受不住了,到了后面不得不低泣让他轻一点。
徐砚程压根没听,许萦嗓子到最后都哑了,他的吻忽然又变得温柔,哄着她做完了最后一次。
许萦只记得她是在浴缸里睡过去的,醒起来是在酒店的大床上。
此刻旁边早没了人,她摸了摸旁边的空位,想叫人,嗓子哑得没出来声音。
她爬起来,忍着不舒服在屋子里找了圈,没看到人,心急喊道:“徐砚程?”
屋子里没有传来任何回答,难道他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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