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住了,殿下,看来我们是被困在这里了。”江周说道,“这房门设计的实在不合理,好像我们凡间半个多世纪前的老旧电梯,连个防断电功能都没有。而且这屋里也是的,没个备用灯——”
正说着,智能管家的声音响起:“备用灯源启动中……”
江周:“你还在呢?”
管家:“因自身储电量不足,以开启节能模式,请勿过多同我交流。”
江周:“……灯光还能亮一点不?”
备用灯源不过是四周昏昏黄黄嵌在墙壁上的星星点点的小灯,被江周的手电光一衬,无精打采的。
管家:“抱歉,目前已开启节能模式,无法提供更大亮度。”
但朝青却觉得挺好:“这光倒像那萤火虫。”
江周默默关掉手电光,让那些萤火虫看上去又亮了几分。他叉着双手,手上自由了,心底也自在起来。这时就有了闲心好奇朝青的反应。
“殿下,你不问问我这手臂怎么回事?”他打量着朝青问。
朝青明显有些惊讶:“你不是不让我问吗?”
江周挠挠头:“那个吧,我这条手臂是因为意外断掉的。”
朝青愣愣地看向他,“啊。”
“完全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太愚蠢了。”
朝青眨眨眼:“哦。”
“所以,你知道那件事?”
“哪件事?”
江周却又不说了,过了会儿他才道:“当时机械义肢还未兴起,但技术上也已成熟,出于种种考虑,医生为我安装了这支假肢。嗯,我其实并不喜欢它。但我却一直在使用它。这当然要归功于它的实用性,当然,在一些人眼里,机械义肢受人追捧不仅仅是因其实用性,还因为这玩意装上去之后会单纯让人感觉到很酷。”
朝青也不知听没听懂,半晌也不吱声。
江周忍不住了:“殿下?”
朝青却盯着他的左臂,问:“我能摸一摸吗?”在得到江周的许可后,他果然摸了摸,又用力捏了两下,说道:“还真挺硬的,难怪闵晃会觉得硌牙。”
江周:“……”
眼看那朝青忽然低下头,他差点以为朝青也要用牙来试试他左臂的坚硬程度,却原来朝青只是细细看了眼,说了声,还挺像真的。
江周再一次无言。
因停了电,房内空调也随之关闭,初时还好,眼下却开始热起来了。
江周翻出一个充电小风扇,对着俩人吹呀吹,风力虽小却聊胜于无。只是房内越来越闷热,小风扇作用越来越微小,到后来江周光是坐着不动就热汗淋漓,可谭鸿儒却告诉他,电力检修人员还没到呢。
这也不知要等到何时。
江周进屋换了身清凉装——背心大裤衩后,问朝青:“殿下,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朝青不动如山:“我还能忍受。”
江周只当朝青是神仙,真的不怕热呢,却不料当他偶然低头时,竟发现在朝青脸上,颗颗豆大的汗珠滑过面颊,无声滴落于沙发之上。
惊愕过后,江周问道:“殿下,你真的不热?”
朝青偏头看着他:“也是热的,因这里不能使用凉心术法,但我还能忍受。”
江周便道:“果然像你之前说过的,你们神仙各方面能力都比凡人强一些,连忍耐力方面都强。”
朝青也听不出这话是褒是贬,只“嗯”了一声。
江周却实在看不过去,说着这就去给朝青找衣服,朝青又是愣愣地“嗯”了一声。江周还以为朝青没听明白,却不料他拿着衣服回到客厅时,朝青的衣服竟已经脱掉了——只剩一条裤子。
入眼便是他那光滑的肌肤和青涩的肌肉线条,以及汗湿了的宽阔胸膛。江周只感到脑子里轰然一响,一个念头恍惚浮现:他脱衣服也太快了吧!
但这念头很快就像是石子沉入了大海般悄无声息,连带着他心里都空白一片,倒是进入眼里的一幕越来越真实清晰,落到心头激起怦然巨响。
怔楞片刻后,他不动声色地将衣服交到朝青手上,偏了头说道:“殿下,快穿上吧。”
朝青却不知怎么穿。摆弄半天最终还是穿反了。
回过头后的江周看了看,张了张嘴但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坐下来,搁一旁若有所思。
管家系统却开始推送歌曲:“当前室温419度,酷热难当,快来听一首清清凉凉的歌曲吧。一首xx的希望你们喜欢……”
江周莫名其妙:管家,你确信这么热的时候听这首歌合适?
然而他心念一转,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张千锤百炼的老脸竟在那昏昏暗暗的光线下红了。
幸好,朝青根本没注意到。
随着音乐响起,那星星点点的灯光也开始跟着切换,霓虹灯闪烁,歌声悠扬,电子烛光也在四周角落依次点亮。一时间,闪烁的星光与摇曳的烛光交相辉映,竟头一次让江周产生了浪漫美妙的感觉。而当他不由自主看向朝青的那一刻,这种感觉越发明显,于是那片刻前被压制的不安再次苏醒了。
这时,电力系统终于恢复,光明突至、空调也跟着启动的那一刹那,仿佛从梦中惊醒的江周长出一口气:“殿下,我们终于可以走了。”
——
从空间站回来后,郑一楼察觉到江周变得有些怪异。这份怪异并不明显,且被江周有意遮掩,除了对江周一贯熟知的郑一楼,其他人怕是注意不到他面上偶尔流露出的愁苦。
说是愁苦,倒更像是疑惑。像是自认解答无误却始终对不上某题正确答案时的困惑,又像是刚要说的话被突然遗忘时的狐疑;他既自我怀疑又自我肯定,也许正是这两方的拉扯让他始终得不到结论。这让他那张本就严肃的面孔无形中更添威严,但他实际上却比平日里更加温和友善,也不知是把自己的威严遗忘,还是有意做出和善的姿态。
他还学会了伤春悲秋,那日见落叶扑簌簌,他竟叹息道:啊,深秋了。这一声叹息落寞惆怅,饱含着鸡皮疙瘩落了旁边郑一楼一身。
郑一楼对此种种看在眼里,疑在心上,终忍不住问了江周是怎么回事,但江周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而那一向呆钝老实的朝青倒像是知道些什么,远离了江周,终日坐在大殿的图书角与凡间书籍作伴。当被郑一楼问及江周怎么回事时,朝青却又表现得茫然无知。
无论如何,一时的愁苦并没能影响江大帅处理政务,手头的要紧事一件件提上日程,包括谭鸿儒嘱咐的“尽快划定伊甸园所在地”,以及抓住秋天尾巴游玩一番的秋游组织事宜,此外他还派了小兵去调查西方天圣岳真仙教授凡人修行一事……
更多的凡人加入到修行行列,此时已不容得他不重视,谭鸿儒甚至一度怀疑这是西方天的阴谋——凡人们要是都去修仙了,蒹葭号上的秩序还怎么维持?己方力量如何保证?主战派两位舰长冯春和章樵又开始跃跃欲试,声称还是打得仙界投降为好,也省却这么多猜忌烦恼。
江周却不这么想,西方天一向低调,真要是想耍幺蛾子,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再者,根据消息可知这圣岳真仙出身普通,也只是个学堂师傅,仙术水平也是一般,听起来可不像是会惹事生非的角儿。
不过江周显然小看了这位角儿的厉害——这一日消息传来,被他派去调查的下属正积极参与到“零基础修仙入门课程”中,暂时不便汇报调查情况。
江周听了不由冷哼:好你个圣岳真仙,抢了谭鸿儒的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敢抢我手底下的小兵!
当下便整装待发,要亲自找圣岳真仙要人。可他出了门也不吱声,径直往战机停靠的位置走去,惹得郑一楼一头雾水:“大帅,今天不乘云吗?”因为有朝青,这些日子都是云里来雾里去,江周的坐骑名单上早就划掉了“战机”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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