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简臻风风火火赶到藏书阁,就只看到一片凌乱的景象。
用来安置信息的箱子被人用刀子砍出了很多口子,地上的血迹还没有干涸,到处都是乱糟糟的样子,看得出这里曾经有过一番打斗,两个自尽的入侵者就横在门口,手脚和身上还勒着麻绳。
蹲下身子细看片刻后,简臻认不出来人的身份,只好吩咐道:“李潜,你来查查这些人的身份。还有之前的刺客,你和陛下的亲卫互通有无一下。”
说完,她站起身来捏了捏眉心。
这藏书阁相较来说和简府的外墙比较接近,的确不是个安置信息的好地方……可是现在的简府,又有哪里最安全呢?
“那什么……老安,让人把这些箱子搬到私塾室吧。”
“诶,得嘞。”
简臻脑子有些懵,只好暂时什么都不想,干脆看着安管家安排了一些家丁来搬运这两口大箱子,她就一路跟着他们,一直走到私塾室。
进去后,她坐在自己常待的位子上,看着眼前的三口大箱子发呆。
——既然并没有安全的地方……那还不如就全放在脑子里……
支着脑袋看了半天后,她才一抬手道:“开箱吧,去给我取个火盆来。”
“老安,去把休班的侍卫们都叫来,从现在开始,简府别的地方我都不在乎,但是这里,在这间屋子里,不能再有任何外人进来。”
听到响动的简鸣立刻从旁边的书房过来了,还没靠近私塾室,就见这屋子里里外外都是人,要么守在屋外,要么进进出出,十分忙碌的样子。
一进门,就见简臻正坐在一口大箱子上,面前还有一个打开的箱子,她手里拿着一摞纸张,边看边往旁边的炭盆里丢。
“姐姐……”
闻声,简臻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里满载着疲惫,道:“阿鸣,你要是有什么事就改天再说吧,我今天恐怕没空。”
简鸣眨了眨眼,什么都没说,只是乖乖坐在了简臻旁边的位子上,安安静静看起了书。
其实他过来本来也就没什么事情,无非就是知道她在这里,忍不住想来看看罢了。
东西和人手安排好以后,简臻就让无关的人先离开了,连绣萍都被简臻催着吃饭去了。
那绣萍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简臻,竟然有些担忧起来。
原本自己只觉得做个安安静静不惹是生非的普通丫鬟就好,可跟着简臻的这几个月以来,她竟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个只存在于别人口中的“主子”产生了如此深的牵绊,这是她在简府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她只知道,简臻她……真的和简家人不一样。
走到门口时,绣萍又回过头来小心问道:“小姐,你要不要先吃点儿东西?”
只见简臻机械地看着手上的信息,麻木道:“不用了,没胃口。”
“小姐……可你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做这些,怎么有力气保护简家……保护我们呢?”
这话一落,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简臻,而她手里的动作也慢了下来,喉头上下滚动了一番,最后才挤出一句沙哑的话来:
“那你给我带几个馒头来吧。”
绣萍的眼眶有些发红,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她应了一声,便立刻跑着去做事了。
剩下的人也仿佛被上了发条,开始忙碌起来,整理东西的整理东西,翻腾火盆的翻腾火盆……甚至一些没什么事干,被简臻允许可以离开的人,也就地自己找了事情做起来。彭年开始擦起了桌椅,甚至还有人给桌上原本就整整齐齐的纸墨笔砚和烛台换起了位置。
尽管简臻并没有抬头看,但细细碎碎的声音却让她的心里像长了眼睛一样“看得”一清二楚。
到简府这么长时间以来,她从来都没有特别注意过简府的这些人们,她当时只能看到摆在自己眼前的难题——怎么活下来。如今她有机会接手简家了,却又遇上这么些个麻烦事,她依旧是只考虑着自己的难题——怎么取得皇帝的认可。
可此时此刻,当她听着周围人干活的声响时她才意识到,原来简府的未来不仅仅只是简府的未来,还有简府的这些活生生的人们的未来。
她顿了顿,又将注意力从周围转移到自己手上的这些信息上来,她已经没这个时间去细想这么矫情的问题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看信息的速度却快了起来,连带着心里的疲惫都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
简臻就这么一直从晌午坐到了晚上,又从晚上坐到了第二天天亮。
看一遍能记住的就烧,记不住的就搁在旁边,等着看第二遍,然后继续烧,继续记……
所幸这些信息之间互相勾连,记住一个便能明白另一个,等她看完一遍后,也就将朝内朝外的各个势力之间的关系摸个大概。
同时,她也发现了简家储存信息的一些特点。
之前在习字纸上的信息看似没什么实用价值,但实际上大体点名了各个家族的背景以及相互之间的利害关系甚至是关系建立的前因后果。大体是一些比较基础性的信息。
而在简亚平那里发现的信息看似都是江浙一带的信息,仿佛有某种具体的指向性,依旧没有很多实用的价值,却意外地将一些不显山不露水的人,甚至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串联在了一起,尽管简臻暂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却直觉它们埋藏着更深的秘密。
而刚刚烧完的这么三大箱子的信息却是与前面的不同。
这些信息之间可以轻易地相互联系,只要抓住一条就可以直接拿来用,并且这些信息当中还有一大部分有着很强的时效性,简家被扣了这么长时间,很多信息没有更新,已经不能再用了。
也难怪皇帝并不担心她看这些东西了。
将最后一张信息丢进炭盆后,她这才俯身吹熄了跟前的蜡烛。
一夜未眠,她的眼睛酸涩发红,身体四肢也都变得僵硬和沉重。
她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尽管疲惫不堪,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脑子里像是装了思考不完的事情,一桩一件都像催命符一样推着她不停地往前走。
这刚一踏出私塾室,简臻就被门口坐着的人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这人正是简鸣。
“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话毕,简鸣并不动弹,简臻便蹲下身,却发现他的唇色发白,脸颊和额头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用手背往他脸上一贴,立刻就被那滚烫的温度吓得收回了手。
“阿鸣?阿鸣?”她焦急地推了推简鸣,他却浑浑噩噩的,像睡不醒似的。
“来人,把他抬到旁边的那间屋子里去。”
彭年这时也急急忙忙从院外跑了过来,见简鸣这副昏昏沉沉的样子,着急地直跺脚。
“彭年,他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跑到这儿来的,我一醒来发现他不在,这才赶紧过来的。”
旁边的一个侍卫插嘴道:“小姐,他昨晚从屋里出来以后,差不多过了一个多时辰就又来了,一直在门外待着,也不让我们跟你说。”
“你是说他在门外待了一夜?”
“是。”
这时她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阿鸣在旁边陪她待到很晚,最后还是在她的催促下才离开的。
彭年一脸着急,跟着她往旁边的卧房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小姐,其实阿明昨晚压根儿就没想离开,他说他怕你再遇上刺杀,怎么说都不走。”
闻言,简臻停下脚步看着彭年,有些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随即又朝着那间屋子快步走去。
她赶紧让人取了冰块来给简鸣敷额头,又让彭年给他用冷水擦一遍身子,可阿鸣的烧还是不退。
简臻走进那间卧房,焦急道:“这样吧,我带着阿鸣去看看大夫,你们赶紧去门口备个车。”
说着,她就把薄被往阿鸣身上一裹,然后让一个身高体壮的小厮背了简鸣往简府门口走去,然后将他扶上了马车。
……
不知过了多久,简鸣迷迷糊糊之间听到了车轮的响动。
他感觉头有点晕,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待在一个带木头笼子的马车上。
往周围看了看,发现跟他一样待在笼子里的还有好几个人,年纪看起来都不太大。
他忍着头疼回忆了一下,想起来自己早上因为饿得太狠,正准备去找点儿吃的,正巧一个穿着蓝布碎花衣裳的大娘走了过来,看着是很和蔼可亲的面相。
“孩子啊,你是不是饿了?来,大娘这儿有包子。”
他当时很是感动,因为这样的好人是很少能遇到的。
可狼吞虎咽地吃了两个包子以后,不知道怎么的,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东西开始出现了虚影,没过多久他就两眼一黑,没有知觉了。
现在看来,那个大娘恐怕是给他喂了药。
他一边醒着药劲,一边听着那两个押送他们的人的对话。听了一路才知道这两个人是想把他们这些孩子给卖到京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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