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无法无天了!这样的蛀虫毒瘤居然在京城安然无恙待了三年!”

    荣喜上前扶着孔尹文,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劝道:“消消气消消气诶陛下,现如今被查出来了岂不也是好事?您可别为这事儿上火了。”

    旁边的宫人迈着碎步过来,对两人通传道:“陛下,粟襄郡主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呃……”

    觉察到这宫人有话要说,荣喜便冷脸催促道:“有事就说,陛下面前也胆敢隐瞒!?”

    “回,回公公,引郡主入宫的人回报,说郡主遇到了刺客,已经着人去京兆尹询问过了,是个叫田洪的人暗中指使的。”

    孔尹文本就被气得不轻,一听这话,只觉得头都要气晕了,手一挥让人把简臻带进来了。

    “陛下。”简臻行了一礼,小心觑了孔尹文一眼,只觉得他和上次见面时的状态差了一大截,可见这回有多上火。

    “臻臻啊,你的动作倒是挺快,嗯?”

    “什么都逃不过陛下的眼睛。”简臻笑道。

    “田洪还叫人刺杀于你?”

    “还要多谢陛下多年前赐予粟襄的侍卫,粟襄才能毫发无伤。”

    孔尹文掐着眉心,急促的呼吸声持续了好一会儿。

    见状,荣喜赶紧招呼人去取了几粒药丸来,帮孔尹文服下后,他的神情才慢慢好转过来。

    “这次,幸好你及时发现,否则,朕还真是不知道,这些人一个个顺从的模样下面是个什么样的嘴脸和心思!”

    “陛下,恶人和贪者常有之,这几年将他们的势力分化开来,他们自然会隐藏起来保存实力。”

    “王家也这样吗?”

    见孔尹文并没有在看着自己,简臻便知他只是随口一问,便敷衍道:“粟襄不知。”

    “他们好歹是世家大族,先帝时的忠臣良将,竟然和田洪那样的人混在一起,真是……让朕不得不怀疑啊……”

    “陛下……或许,是王丞相的重担有些难挑,这才让他们识人不清吧?粟襄之前还从未听说王丞相出过这样的差错呢。”

    “都跟这样的人牵扯上了还有什么好辩解的!你不要替他们说话!朕倒要看看,这朝廷中究竟是哪个狗官在漏油水!”

    孔尹文似乎精神不济,简臻只好小心提醒道:“陛下,通商之事环节众多,操作复杂,让王丞相与家人一力操办,的确是有些强人所难呐,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去找田洪这样的人合作了。”

    没等孔尹文说什么,一个近侍突然悄悄进来,在荣喜耳边说了些什么,然后又退了出去。

    可能是事关重大,荣喜没顾忌他们二人还在谈话就轻手轻脚走到孔尹文身边传话。

    只见孔尹文听完后,抬起眼来深深看了简臻一眼,病态的疲劳与熠熠的目光在孔尹文脸上其妙地糅合在一起,显得有些渗人。

    他刚刚得知了田洪已经被仇家杀死的消息,虽然还没确定那些仇家的身份,但孔尹文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田洪的事,是你干的吧。”

    简臻隐约猜到了些什么,谨慎道:“这……粟襄不知。”

    “还说不是?人都已经在东郊树林里被杀了,还都是他的仇家,他们哪儿来那么大的神通能知道他的行踪?!”

    闻言,她的心一沉,暗叫遭了,依简鸣的性子,必定不会放过那田洪。

    “臻臻呐,别仗着朕信任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乃至蔑视朝廷律法。”

    “粟襄不敢。”简臻演出一副惶恐模样,匍下身子拜倒在地。

    “朕的确是需要你手里的信息,但是,别把自己看得太重了,当初若不是朕手下留情,哪里有你现在的地位。”孔尹文的声音沉重,一字一顿如山石般地压在简臻的脊背上,已经不容她再辩驳。

    “看清楚你自己的身份,管好你手底下的人。”

    大概是起了药效,孔尹文已经疲乏到不想再说话了。

    荣喜相当贴心地上前把简臻搀了起来。

    而简臻还在小心观察着孔尹文的表情,见他没有什么不耐烦地神情了,便继续道:“陛下,通商之事若是成了,其中利好不仅惠及两国百姓,也有利于两国之间的和平发展,陛下不如下一道政令,让民间的商贾也出一份力?”

    只见孔尹文支着脑袋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说,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出门时,容喜特地送她出来,笑着让她别往心里去,简臻便也识趣地笑道:“怎么会,还望陛下保重好身体才是,也辛苦容公公了。”

    寒暄了几句后,她就坐车离开了皇宫。

    ……

    “一出事就叫我去训话,大概真是老了,废话恁多。”

    正说着,简臻老远就听到自家门前有一阵杂乱的狗吠。

    待下了马车,才发现府门旁边的墙根底下,一群狗正围着抢食吃,简鸣则抱臂站在一旁看着,只留了一个背影给她。

    “阿鸣?怎么在这儿?”

    他闻声转过身来,脸上还挂着笑,道:“等姐姐呀,怎么样?还好吗?”

    在他说话的档口,又有个侍卫从府里出来,手上还拿着一个沾血的布包,接着把里面的肉往狗群里一扔,转过身来唤了声“少爷”,似乎是要说些什么,但一看到简臻,就不说话了,低着头心虚地把手里的烂布叠成了一团。

    见她盯着那狗群和侍卫看,简鸣笑得和煦,解释道:“哦,厨房剩了些碎肉,我让人拿来喂狗了。”

    简臻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道:“回来吧。”说完便抬脚往府里走去。

    负责处理那些肉块的小厮看到自家小主子变脸如此之快,撒起谎来还脸不红心不跳的,不禁有些毛骨悚然,但他更好奇的是,如果简臻发现了真相以后,会做什么样的反应呢?

    信息口的人今天因为田洪的事情已经往府里跑了好几趟了,所以顺便就带了许多汇报回来,故而简臻进了书房以后,就看见书案上堆了许多还没来得及处理的册子。

    “今天怎么送得这样勤快?”她随手翻了翻最上面的几个,疑惑道:“怎么多了这么多暗地里的消息?这些来源我们之前也没有接触过,还有这些人……之前也没买过消息啊。”

    说着,她抬眼看向简鸣。

    “是不是你干的?”

    见郡主似乎要“训斥”少爷,下人们很识趣地退出了书房,还贴心地把门儿也带上了,然后在院里小声讨论着,约定这事儿可不能传出去,免得让少爷跌面儿。

    书房内,简鸣乖乖立在书案前,两只手互相捏着,一副准备挨训的小可怜样儿。

    “说实话。”

    其实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简鸣做的事情了,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但她并没有感到恐惧,毕竟简鸣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自己还是很清楚的。

    她只是有些担心,照这样下去,简鸣的心里会不会产生什么问题?

    她仔细看着简鸣的表情,生怕漏掉一丁点儿细节。

    在简臻审视的目光下,简鸣瞬间就泄了气,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为什么瞒我?”

    “对不起姐姐,我错了,你欣赏君子,可我不是君子,我怕我说出来,你就不喜欢我了。”

    简鸣小心翼翼觑着她,乌黑深沉的眸子已经软和下来,没了在外时的冰冷,仿佛只要她流露出一点嫌恶,他就要离家出走再不出现了似的。

    见他这副可怜样儿,简臻有些心软了。

    她绕过桌子走到他面前,像呼噜小猫似的捏了捏他的后颈,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个小书呆子,你是我弟弟,这话我说了多少回了?我们阿鸣这么乖,我怎么能不喜欢?不过,你以前也有这样的癖好吗?”

    闻言,简鸣立即摆摆手辩解道:“没有!只是他的仇家那么多,他的命却只有一条,我只是怕不够用……姐姐,我没这样的癖好,真的!”

    “但是人死了就算了,也没必要做到这样。”

    简鸣的眼神瞬间又凝固起来,如同冷掉的饴糖。

    “可是他说了要杀你,我只是……想尊重他。我知道肯定也会有人盯着我,所以才想借此机会也蒙他们一下。”

    他的神情认真,解释也算合理,简臻就算再气也没辙了。

    “我是担心你!”她忍不住捏了捏简鸣的脸,愤愤道:“万一受伤怎么办?这样的人穷凶极恶,不能冒险!还是那句话,不要让自己手里沾血,知道没有?!”

    见简臻没有生自己的气,更没有厌恶自己,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长长的睫毛交错着,如芦苇般掩住了深潭似的眸子。

    田洪的事情也让皇帝有了理由训斥王家。

    上朝的时候直接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讽刺道:“你要是不行可以跟朕说,朕又不是非要逼着你做这事。那个叫什么曾什么的?”

    荣喜在旁边小声提醒着:“陛下,田洪。”

    “哦对,管他叫什么的吧。就在城东,被仇家剐得骨头都不剩了!这种人,你作为堂堂大魏尚书,还有你弟弟,居然跟这样的人来往,还想让他插手通商之事?!哼!商贾之人,果然是唯利是图啊。”

    王原硕面色有些不好,但还是跪倒在地,沉声道:“臣替原毅谢罪。”

    见状,孔尹文态度比刚刚好了些,摆摆手道:“既然你们家拿不出这钱来,那就让民间商贾一起参与这件事吧。”

    王原硕还想再辩解一下,却被孔尹文堵住了话头。

    “此事已经议过了,直接张榜吧。”

    王原硕呆愣了一瞬,心中大震——皇帝现在论事竟然都不再听他的意见了。

    刹那间,周围同僚小声交谈的声音落入他的耳中,竟然也变得极为刺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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