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的黑一路蔓延,逐步覆盖去橘黄的暖色,密集的城市里亮起了炽白的灯光,路边的夜灯也被开启,在夜里缀上一丝光明。
余述白站在窗边,静静守在那儿,目光找寻着还未回归的人的踪迹。
今天他下车的时候悄悄记住了车牌号,他自信一眼就能认出苏漾的车。
站在那儿形如松柏的人每隔一会儿都要看一看时间。
此时距离苏阿姨所说的下班时间已经过了很久,苏漾性格使然,一惯守时。
再精密的算法也算不出苏漾今天迟迟还未回来的缘故。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么?
男生眉心微拧,搭在窗台上的手收紧了些。
苏漾挑挑拣拣,从销售员口若悬河的推销中找了一款她还算合心意的作为礼物。
回到家时是余述白主动给她开的门。
他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如同一只忠实的犬类,静候主人吩咐。
开门的时间踩的刚刚好,苏漾不免生出几分疑惑。
她惊讶一瞬,问他:“在等我吗?”
男生漆黑的瞳仁印入她的轮廓,声音低又沉,嗯了一声,没有否认,“苏漾姐。”
“我很担心你。”
少年赤城又直白的关切让人不免心生熨帖。
余述白比她高些,但说话时总是迁就着垂下脑袋,两手拘束在腿侧,行为呆板紧促,但目光却真诚又热烈。
像只不懂交流,只能笨拙示好的小狗犬。
一天的疲惫似乎在此刻一扫而光。
眼前的话语奇异的和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余述白这安静内敛的性子从小就容易遭人欺负,苏漾一向看不爽这样的行为。
有次回家时刚巧碰上了,年轻气盛的alpha直接与那几人动了手,她实力不弱,但到底寡不敌众,还是受了点擦伤。
男孩那时还很小,比她要矮些,圆润的眼珠子里藏着深深的自责,每日定时去她屋窗前,总要问一问伤势情况才能安心回去。
苏漾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
这样乖巧懂事的小孩儿谁不心疼呢?
alpha没忍住内心的想望,抬起手,在低垂的发顶上轻轻揉抚了下。
他生的高大,性格懂事又乖巧,应当是常在家帮助母亲劳务,肌肉结实又漂亮,但发质却是细软的不可思议,像是柔软的一团棉花。
alpha生起几缕恶劣,在上面蹭了蹭,收回手时,细腻的皮肤擦过微硬的表皮,硬生生在耳廓上面带出一片灼热的红。
“给你买礼物去了。”
“等很久了么?”
alpha余音上扬,钩子似的诱哄语调让人头脑眩晕。
余述白攥紧手,结结巴巴道:“没……没多久的。”
他都不知道,自己耳廓上的红一路弥漫,像是中了毒一样,充血似的,脖子处青筋活络,红的吓人,而主人却努力保持着面上的风平浪静。
男生低垂的视线全在她放下的手上。
alpha的手指细长,肤色白腻,手背骨线分明,有力又不夸张。
她完全不知道,再刚刚落下一瞬,曾不小心碰触到了那一处敏感又未成熟的危险领域。
还未分化完成的男生喉口一抖,险些溢出声来。
苏漾知道男生又害羞了。
但他面皮薄,心又软,只红着脸不敢抗拒。
苏漾羞愧了一秒钟。
不知是今天太过疲惫,第一次有人等她回家心绪起了波澜,还是男生喷了点香水,味道很好闻,形同诱人蛊惑的迷香,才让自己一时失了克制,又欺负了人家。
苏漾揉了揉额角,把手边的礼盒递给他,“不合适可以和我说。”
她根据大致的鞋码买的,不知道估测的准不准。
她手上的袋子面上印了品牌的logo,图案设计得很好看,连袋子的材质都硬实而有形状。
看上去便是价格不菲。
男生看向她时眼底带了疑惑,动作犹豫似乎又想拒绝。
alpha抬了抬手,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余述白只好接过,闷声回:“……谢谢苏漾姐。”
余述白捧着精致的礼物袋,亦步亦趋地跟在alpha后面,像是只学步的幼崽,他最后停留在自己门前,看着alpha关上了门。
关闭的房门上倒映着长影,黑影一动不动,犹如时间定格了一般,在那驻足许久才缓缓进了旁边的居室。
他将袋子放到了整齐的床上。
一点一点的把里面的东西拆出,显于光线底下。
里面装的是当季新款的球鞋,码数刚刚巧与他合适。
余述白盯着上面的码数数字,漆黑的瞳仁似乎要把那处地方洞穿。
苏漾姐……
怎么知道他的鞋子码数呀?
少年人的思维发散的快,不知跳到了哪个世界的边际,努力寻找着各种理由解答心中的疑问。
最终如何也没有逃开那一点点微小的祈盼。
也许。
年轻的alpha姐姐,对他有着超出自己预期的关注呢?
窗口大开,夏季的夜晚也会有点凉风,男生感受着一点细风,不知是不是受了凉,颈部冒出点点小颗粒,呼吸起伏不定,失了原有的控制。
大脑皮层的兴奋让激素分泌加快,后颈尚未分化完成的区域变得灼热不堪,即使贴了一层医用的防护贴。
即将面临性别分化的人会在分化前的一段时期内存在偶尔溢出自己信息素的现象,父母会教导自己的孩子,让他们在这个关键的时期保护好自己,教会他们使用防护贴,以免信息素泄露,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当然,在这个时期内,腺体区域是最为敏感脆弱的,最是触碰不得。
刚刚被无意剐蹭已经缓解下去的兴奋感因着莫名的想法卷土重来。
余述白抬手,撕下已经失效的防护贴,被用力扯下一瞬,他的手臂也随之轻轻抖了抖。
男生长睫扑朔,眼尾发红,面上多了分痛苦的狰狞,唇上咬的发紧,沁出几丝血迹,平白多了几分浓烈的姝艳。
幸而开了窗,门也关的紧实,没有让这信息素飘散到外边。
余述白坐在床边,平复许久,直到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振动时他才蓄足了点力气,缓缓站起身。
来电人是他的母亲。
“妈妈。”余述白倚在窗边,语气很轻。
孩子一个人独自出远门,在家的母亲自然也很难放下心来,时常记挂。
余妈妈询问起了他的适应情况,“粟粟啊,在苏漾家住的怎么样呀?妈妈很久没见她了,你记得替妈妈和她问候一声。”
余述白眺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温声道:“您别担心,苏漾姐人很好。”
她还给自己送了一双昂贵又好看的鞋子。
他正苦恼如何回礼。
余妈妈又道:“要不是你提起,妈妈都忘了苏漾也刚巧在巍城。”
oga母亲絮絮叨叨:“不过粟粟啊,苏漾人好,但咱们住那也不能麻烦了人家知道吗,你也帮苏阿姨多照看一下苏漾,苏漾有出息了,这身体也不能垮了呀。”
余述白回道:“我知道的,妈妈。”
他也怕的。
怕苏漾姐再一次进医院。
他知道苏漾姐不喜欢下厨。
不过没关系,他学了很久,家里的三餐都可以由他来解决。
男生回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收好鞋子,眸内尽是珍视的流连。
“对了粟粟。”oga母亲担心他害羞,轻轻打探了一句,“你分化期是不是要到了呀?”
oga母亲在来之前就一直对此表示很担心,反复与他提及这段时期的重要性。
如果要面临分化的话,身边住着alpha必然是不妥的。
alpha信息素一向霸道,要是不慎混入高浓度的信息素,容易干扰分化,进而引发难以控制的后果。
余述白轻轻抚上后颈那一处灼热,睫翼颤了颤,懂事的孩子撒了谎,“……还没有。”
他好不容易与alpha产生交集,贴近她的生活,如今怎么肯轻易远离。
何况……
男生早在分化前就做好了一切功课。
ao信息素匹配度是个难以预测的数字。
但他曾听闻。
如果分化期与伴侣能产生多一点交集,生活上完全融入对方的气息。
也许分化期结束之后。
他们的匹配值会增高很多很多。
余述白自然知道这样的说法真假未定。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他想成为alpha最契合的oga伴侣。
——大约是飞蛾扑火一般的信念。
“要是有异常记得和妈妈说知道吗?”
余述白温吞应允,把鞋盒放到桌面。
母子间闲聊了几句,母亲问了许多孩子在外的情况,孩子一一说明,努力让母亲不要挂心。
只是,在外的游子何尝没有记挂。
“他最近还有来找你吗?”余述白问道。
这话里的他指的是谁母子俩心知肚明。
余妈妈沉默片刻,一度只有细微的电流和小小的呼吸声穿透扬声器。
良久,那头才有了回复。
“没有的。”
上一次余述白发了狠,把那赌输了钱又再一次回来酗酒闹事的alpha父亲打进了医院。
而后对方没敢再回来了。
谁也没想到一向乖巧内敛的孩子会发了疯似的与发酒疯殴打母亲的男人动手。
隔壁的窗户灯光暗淡了下去。
母子二人的对话也到了结尾。
“晚安。”
余述白放轻了声音,对着话筒,眼睛却是温柔而又坚定地望着不远处的那片灰暗。
余妈妈也回了句晚安,便挂了电话。
室内的灯光不久也暗了下去。
男生睡在里侧,贴着墙壁,前额轻轻靠在冰冷的墙面,想象着隔壁的心上人,心中尽是满满的安全感,阖着眼皮,没一会儿就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隔着一堵墙。
男生并不知道。
年轻的alpha难得的失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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