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野万次郎睡着了。
你不知道他被失眠困扰了多久,眼下的青黑在光影作用下显得尤其突兀。
他平稳地、放松地呼吸着,身体蜷缩在你胸口下,一手紧紧握着你的衣襟不肯放手。
回想起不久前现实中因为没睡醒下意识撒娇的佐野万次郎,再看看眼前这幅完全放松信任的姿态,两者微妙地重合在一起。
再比较初见成年的万次郎时对方那糟糕的状态,两相对比,前后过大的反差,给你一种强烈的割裂感,内心的某一处更是因此软得一塌糊涂。
你把这种柔软的情感当作是无处安放的母爱泛滥,不管是哪个万次郎,你都把他当作需要关爱的弟弟来看待。
外裙的衣襟被对方抓在手里,生怕惊醒难得沉眠的青年,你只好用了点方法把白色的围裙部分拆解下来,塞进佐野万次郎的怀里。
后者动了动,没醒,只是将围裙搂进了怀里,就跟幼时非要抱着用旧了却舍不得扔掉的毯子才能入眠那般,这番十足的毫无安全感的姿态令你不禁越发怜爱了。
可怜的万次郎,究竟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来到客厅,你找到了正在发呆的松野千冬。
这间安全屋当初也未曾考虑会多出两个人同行,所以只准备了一个房间,主卧被留给了你,你把它当做副本的登入点,所以完全没怎么推拒就接受了。在决定让你“挟持”的时候,松野千冬就做好打算把客厅留给自己的准备,谁曾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极道总长来。
但是现在他好像不用担心自己晚上睡哪里的问题了,而是应该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半夜爬起来的总长偷偷做掉。
看到你独自一人出来,对方好像还有点惊讶,但在听清你的来意后,他迅速恢复了状态,然后将这个世界——准确说东卍的现状一一告知于你。
你一向把副本跟现实分得很清,加上初次降落副本时的那些猜测,所以在听到原本意气风发的不良少年组织演变成如今的反社会极恶组织时,你虽然感到意外,却不讶异。
你并没有多少真实感。
或者说,整个东卍组织,你熟知的只有佐野万次郎,你在意的是佐野万次郎这个人。
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现实中总是不自觉撒娇又粘人的少年与当前颓废的大狮子,两者形象在脑海中来回闪现,造成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松野千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回答:“因为你。”
你:“我?”你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怎么了。”
“大约十一年前,你在key面前遭受了枪击,当场死掉了。”松野千冬神色沉重地说,不像是在开玩笑。
另一头,东卍高级干部召开紧急会议。
在你最初降落的高级会议室内,陆陆续续迎来了穿着各式西装的男子,粗略算来,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单纯从装扮来看,均是人人向往的成功人士的模样。
当然,这只是面对外人时的表面伪装罢了,在知情人眼里,这群年轻有为的年轻人内里早已经是危险的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沼。
“到底怎么回事啊,急急忙忙地通知人过来开会,我可是很忙的。”
“就是啊,刚好有一个大单子要谈呢,要是被别人抢先了,这笔损失要怎么赔啊?啊?!”
“被抢了就去抢回来啊,呆子。”
即便在嘴上大声抱怨自己工作繁忙的姿态跟寻常人别无二致,然而极道的气息令在场的所有人比同龄人更加不好惹。
这便是如今的反社会组织东京卍会的高级干部成员。
即便进入了会议室,仍有人不停抱怨。
吱呀——大门被再次推入,两位均戴着眼镜的一副精英人士的男子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人齐了吧?”
落坐于首位的稀咲铁太一出场便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进入会议室前的骚动瞬间沉寂下来,方才还吵吵嚷嚷的人们无一不谦恭地弯下他们骄傲的腰杆,向这位地位仅次于总长的男人低下头颅:“您辛苦了!”
时间到了。
另一位同样戴着眼镜,却有着黄色与黑色挑染的男子指了指手腕上的手表,立于稀咲铁太身侧的秘书模样的男子点点头,开始点名:
“代理总长稀咲铁太,半间修二干部,三谷隆干部,河田内保也干部,林田春树干部,武藤泰宏干部,乾青宗干部,九井一干部,柴八戒干部,花垣武道干部。
“若头黑川伊佐那未到场。
“以上十名干部全部到场,缺席一人。
“另,总长护卫队队长三途春千夜作为本次事件的目击者参与出席,黑川组干部望月莞尔作为若头黑川伊佐那的代表出席。
“以上,现在宣布,本次干部会议正式开始。”
“本次会议内容:总长佐野万次郎的失踪,来历不明的女性间谍,以及被劫持的花垣干部的副手松野千冬。”
不等底下众干部发出震惊或疑惑,早已做好准备的工作人员将手上的资料递交下去,同时占据整个墙面的投影,正播放着干部乾青宗与女性间谍交手的画面,为了方便观看,视频经过了技术处理,将各处细节一一放大。
尤其是这个女间谍的身影,几乎在场的人都再熟悉不过了。
“这、难道是……胡桃姐?她居然还活着?”
“决不可能,她都死了多少年了!”
“所以说了是间谍,间谍,听不懂人话吗,呆子。”
听着底下众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吵嚷嚷开来,稀咲铁太面无表情。
坐在稀咲铁太右手下方的半间修二悄悄瞥了前者一眼,没什么干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来。
“各位,安静。”
代理总长的气势无声蔓延不怒自威,底下的声响在威压下渐渐平息,然而紧跟着金发青年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人们再一次骚动起来。
“是key!”
“刚才说key失踪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好久不见key了,他去干嘛。”
其中混入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王才不是失踪了!他是被这个可恶的骗子诱拐了!该死的小泽胡桃!”
但没人理他。
在众人都在因为佐野万次郎的现身而议论纷纷时,只有一向脸上没什么表情的乾青宗不留痕迹朝一旁好似在研究的九井一交换了一个眼神。
——你干的?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二人全程没有一句交流,对彼此私底下的小动作心照不宣。
身为众干部中唯二接触过“女间谍”的二人,不出意外地在会议中途被询问当时有过直接接触的乾青宗和九井一,如实描述当时情况,但是否刻意隐瞒某些用意和之后的小动作,就不得而知了。
稀咲铁太对二人的发言不做任何评价。
发言人瞧了眼他的脸色,继续道:“接下来是花垣干部的副手松野千冬。”
“请问花垣干部是否有问题要发言。”
“千冬不可能会背叛东卍。”
“但他出现在那里确实很可疑。”
“因为我交待他去办一件事,因为是机密任务,所以无可奉告。”
“以松野的身手会被挟持,你在开玩笑吗?”
眼看着花垣武道要当场暴起,乾青宗难得主动发言:“很难说,那个间谍,实力不容小觑。”
身为与对方交过手的乾青宗都发话了,争论就此算是告一段落,没人再去纠结一个小小副手的下落。
发言人最后总结:“那么在座的各位干部是如何看待这件事呢?”
“首先这个小泽胡桃不可能是真货。”
“若真的是真货呢?”
“别乱说话,在场的哪一个不是亲眼看着她咽气的。”
“别的不提,key跟黑川若头可是亲眼看着她下葬的。”
“果然还是间谍吧。”
“所以说王是被欺骗了!”
基本上大多认同了间谍的说法。
唯独三谷隆却认为行为逻辑存在不合常理之处。
他道:“有个问题我想不明白,如果只是单纯为了将key引出来,完全可以用其他方式,为什么偏偏用一个死人的形象,而且是单枪匹马闯进别人的大本营,这难道不会太冒险了吗?而且比起深居简出的key,明显是黑川那边比较好下手吧?”
柴八戒隔着长桌瞥过来一眼:“那你说,这个女人确实是小泽胡桃啰?”
三谷隆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没人这么讲过。”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佐野万次郎主动毁掉了定位,失去了最有效的手段,他们要怎么找到他,然后将他们的王带回来。
“不等黑川回来再做决定吗?”
一直未发一言的望月莞尔回答道:“黑川若头特意吩咐过,找到key后,间谍留给他亲自审问。”
“他那样的人,绝不容许这样的亵渎。”
佐野万次郎从深沉的梦境中醒来。
这几年他的精神越来越差了,失眠症也越发严重。他究竟多久没能正常入眠了呢?
他又梦到那个梦了。
他梦见小泽胡桃死了,就在他面前。
十一年前的场景反复在梦境中出现,也在反复折磨着他的神经。哪怕从梦境中醒来,他还是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直到他恍惚发觉抱着手中的织物,鼻腔内是熟悉的气息。
是胡桃的味道。
……
胡桃。
我的胡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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