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携小童走出正殿,乐酒一瞧见那鬼面邪僧被施了法关在铁笼里,便抚掌大笑了一阵,连连问是谁的妙招。

    “是先前同我下地窖的一位友人,有机会介绍给前辈认识。”九荇环顾四周,状若无意地找那一袭白衣,却没有寻得,心下有些失落。

    九荇秉烛将庭中的灯烛一一点亮,这才发现庭中的地上镶嵌了许多玉石。烛光入玉,石映灯辉,光辉流转之间,曼妙得如人间仙境。

    乐酒在旁炫耀似的开口:“是不是妙极?这是我那掌门师兄筹谋规划的妙景,历时十年方成。取此地玉石,聚日月光辉,夜里只要点一盏烛火便满天星辉,常有小仙慕名而来观看。”

    “确实妙极。”九荇抬头望去,看得呆了。妙的不仅是景,更是这一份就地取材的灵巧心思。

    乐酒洋洋得意:“此处正是观景的好地方,寻常小仙夜里可不能来此,且好生珍惜,多看看。”

    乐酒先将神魔绕拼成一幅临时的褥毯,将小童安置于上,移到避风处,又领着九荇一一识过寺庙中的出众之处。

    九荇一边应付着乐酒,一边却不住地朝江疑看去,惹得乐酒一阵不高兴。乐酒挥挥手:“罢了罢了,你这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你那没人性的师父。我去寻我的酒壶,你快去同你师父询话吧。”

    九荇如获大赦,与江疑站到一处,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江疑自正殿出来后,便一直伫立于殿前,时而环顾四周,时而进殿复又出来,似乎在探查些什么。

    九荇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师父这是在做什么?”

    “这中庭的玉石并不止为好看而设。中庭以玉石替代流水,与正殿成山水相依之势,是大好的格局。但如今不知是何处出了错,晦暗之气积于正殿之中不得出,久而久之便招来邪祟。”江疑言语之中略带疑惑。

    九荇依江疑所说观察,确是如此,难怪她方才一进正殿,灵力便无以为继,想来正是这阵法被破坏的结果。如今莫说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晦暗之气,连通道之中的血腥气也不得出,已然成“阴阳两隔”之态,阴阳失衡若持续太久,必生大乱。

    江疑见她神情由疑惑变为醍醐,也知她不喜张扬,不会主动揽下事情,便开口问她:“你遍览古籍,对阵法可有涉猎?”

    “奇门遁甲一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我无法揣测设阵之人的用意与门路,但有一计不知是否可行。”九荇犹豫着开口。

    乐酒已寻得酒壶归来,咽下一口酒,无奈开口:“你们师徒二人,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啊……”

    “你尽管动手便是。”江疑双目盛着笑意,鼓励九荇。

    九荇忆起幼时江疑教自己习文识字,她若能答上江疑出的题,他也是这般鼓励于她。

    如今入世,下符剔山、渡赤水、至凉州,又到了这浮玉山上,一路而来,她从前习得的学识总算能有一二用处,还能帮上江疑些许,心中自然欢喜。

    九荇以枝条于庭中砂石地上勾勒寺庙规格,又以小石子点出玉石的分布,思索片刻:“师父,劳烦您寻一块一尺见方的玉石,置于香炉与正殿门口之间,偏东南方向五尺。”

    浮玉山上玉石众多,符合要求的玉石不难找到,江疑片刻便归来,依言放下。九荇上前摆弄半晌,调整好玉石方位,静待月上柳梢。

    月出东方,月光与灯辉、玉光汇聚一处,直射入正殿佛龛之中。光入正殿,仿佛打破了无形的结界,血腥晦暗之气自正殿涌出,片刻便消散于山林之中。

    乐酒抚掌大笑:“更懝,你这小徒弟委实了不得,等我掌门师兄回来让他亲自答谢你们。”

    江疑赞许地点点头,对九荇处理的结果颇为满意。片刻,他似想起什么,朝乐酒问道:“我记得浮玉山有个芙蕖别院,如今还有人住吗?”

    如此听来,师父与乐酒竟是旧识,难怪刚从神魔绕出来的时候,师父便知道此地是浮玉山。

    乐酒在前带路,一边走一边介绍道:“亏得你还打着这别院的心思,幸好我这些年也多加修缮,有客来访就能领人宿于此处,不然早成破落屋子了。”

    一路谈笑,到了山腰处,乐酒打开酒壶塞子,滴了几点在地上,眼前便蓦然出现一座宅院。原是这芙蕖别院施了禁咒,寻常人经过也不会注意到。

    一入别院,九荇便察觉到院中玉石比别处更繁盛,似是布置时有意为之,将整个别院照得亮堂堂如白昼。

    乐酒走在最后,他一踏进门槛,门口一块别致的小巧玉石便化作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小姑娘头顶两团发髻,扎着红发带,十分讨喜。那小姑娘泪眼汪汪地迎上来,颤着声朝乐酒喊:“阿爹,你总算回来了,没受伤吧?”

    原来是乐酒的女儿。

    乐酒伸手拍拍阿岫的头,轻声哄道:“阿岫好乖,一直待在别院里没出去吧?”

    阿岫泪中带笑,寻着这个破绽便纵身抢过乐酒的酒壶,掬在手中美美喝上一口,丝毫不见方才红了眼圈的委屈模样。她轻笑两声,言语间满是骄傲:“那些邪物自别院外路过几番,都不曾察觉我在其中。我偷跑出去几次寻你都未寻着,你是被绑去何处了?”

    乐酒尴尬地笑笑,变掌为扣轻轻弹了一下阿岫的额头:“我就知道你这个小机灵鬼不会安分。”

    “这是何处来的佳人才子?”阿岫探出头来,一双眼睛在江疑与九荇之间滴溜溜地转,“是你绝地反击囚来的敌人吗?”

    这一唱一和、一来一去,当真热闹得很,九荇听着比话本还有趣些,忍不住笑出声。

    “来来,我给你介绍,这是爹爹旧时跟随的更懝将军,与他的小徒弟九荇小仙。”乐酒一一介绍过,便带着阿岫去伙房备食。

    连日奔波而来,终于有片刻歇息的光景,九荇长长舒一口气。

    “我带你去观一处好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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