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要面试,易薇早早起床。
曾迎在床上做思想斗争,想去,又不想去。很快,睡懒觉的念头退步,因为飘来了皮蛋瘦肉粥的香味。
易薇已经在饭桌上摆好粥和鸡蛋饼,曾迎连连赞叹:“有了我家薇薇,生活质量直线上升。”
“也不知道好不好吃,我学着我爸的样子做的。”易薇拉开凳子,曾迎已经盛好两碗粥。
“叔叔的厨艺,香死两条街,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去你家蹭饭,叔叔给我做一桌子菜。你哥还跟我抢呢。”曾迎吹着勺子里的粥,忆往昔。
提到哥哥易回,易薇垂眼,默默吹粥。
易薇想到易回找她要钱的事,提醒曾迎:“要是我哥找你借钱,你千万别借。”
曾迎抿了下嘴,缓慢点头,给易薇夹了一大块鸡蛋饼。
吃了一阵,看时间差不多,易薇收拾碗筷,曾迎赶紧去洗漱。两个人准备一块去面试。
曾迎换好衣服,去枕头下拿手机,屏幕亮着,有微信消息。
易回:曾迎,哥再借两千。
曾迎知道易回的性格,死倔,不达目的不罢休。
大一,易薇就开始做兼职。第一次领到工资,易薇特别兴奋,请曾迎吃大餐。
两人刚吃完饭,抹着嘴从饭店出来,易薇接到易回的电话。说着说着就去角落,悄悄和易回说话。
再回来时,易薇眼眶红红的,转头就去刚才的饭店,问大堂经理招不招兼职,她有空,可以来打工。
曾迎猜测易回肯定找她要钱了,要不然,易薇何必这么着急就去找兼职做?
大二的一节专业课上,易薇悄悄接了一个电话,之后便坐立不安。下课后,立刻买票回家。
第二天的早课,易薇眼睛很肿。曾迎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嗫嚅:“爸爸查出尿毒症。”
从此,曾迎很少能在空闲时间见到易薇。
她永远很忙,下课了就打工,到上课时间就上课。期末考通宵复习,很忙,很忙。
也是如此,在易回第一次找曾迎借钱的时候,曾迎毫不犹豫,转过去五百。
因为她不给易回,易回就会去找易薇。
曾迎宁愿易回找自己,几百几千的小钱,她的家庭承担得起。
但易薇不行,她的肩膀已有万斤,曾迎不愿意最好的朋友再承重。
曾迎转两千,附上一句话:“你敢易薇要钱,我一分钱都不会再借给你。”
易回:“好说好说。”
曾迎熄灭手机屏幕,装进包里,走到玄关,易薇已经收拾好,挎着帆布包在等她,没有一点催促的意思。
“走吧。”易薇挽她的手。
曾迎人形挂袋,挂在易薇身上,被易薇拖着走,像极了高中时候。
走到楼下,曾迎正准备叫车,杨齐开着骚粉兰博基尼出现了。
“我养你啊,你上毛线的班?面毛线的试?”杨齐跳下车,一脸不爽。
曾迎嫌弃他:“谢谢。有个傻子当男朋友,我觉得我应该自立自强。”
杨齐不依,不准曾迎去面试,拉着她不让她走。易薇笑着走开一点,给两人腻歪让位置。
这就是她不愿意搬过来和曾迎同住的原因。杨齐和曾迎的感情实在太好。
曾迎拍杨齐的头,明明很重,杨齐一脸享受,硬是打出了调情的意味。
“我不想未来看你妈脸色,可以不?我可不想被人说,靠着男人吃饭。”曾迎一边拍一边说。
“你懂不懂?你个榆木脑袋。”
杨齐抓住曾迎的手腕,恍然大悟的样子:“懂了,曾大美女已经做好准备,做我妈的儿媳妇了。”
“你懂个屁啊!”曾迎被杨齐的小聪明气到。
“行吧,非要去的话,那我送你去,总行吧。”杨齐终于正经。
曾迎指着骚粉兰博基尼,翻白眼:“杨同志,你自己看看,你这个车,怎么坐下我们三个人?”
杨齐耍帅,从裤子口袋里又掏出一把车钥匙,晃了晃:“哥怎么可能只有一辆车?”
曾迎当即拉住易薇,催促杨齐取车。
杨齐揣着车钥匙,进电梯,去小区车库。
租住的小区和旁边的江景房相隔不远,地下车库打通,车迷杨齐看到一辆布加迪威龙,顿时走不动道,眼含热泪,留着口水,细细观赏。
啧啧,瞧瞧这轮胎,瞧瞧这轮毂,瞧瞧这“矮胖圆”的身躯,布加迪威龙,他一直想拥有的布加迪威龙。
是旁边江景房的大佬吧。啥大佬啊,牛b,有品位。
正思忖着,杨齐瞥到一人。
比他高,比他帅,脚底生风,眉间深沉,脸有点熟悉,似曾相识。
那人径直走到布加迪旁,上车,开车,一气呵成,标志性引擎声响起,呼啸而去。
杨齐顿时觉得手里的路虎,不太灵光。
终于把车开出去了。曾迎埋怨杨齐开车开这么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车库迷路了。
杨齐滔滔不绝:“刚看见一辆布加迪,帅死我了。”
曾迎知他车迷,迷布加迪得不行,懒得理他,拉易薇一起坐后座。
一路无话。
到了巨丰集团,大厦耸入云霄,威严感扑面而来。
曾迎出门前没有上厕所,急急慌慌跳下车,就跑向大厦。
徒留杨齐和易薇,两人尴尬,对看一眼。易薇先打破沉默:“我先去面试了。”
“行,我等你们,就在那边。”杨齐指着不远处的万达广场。
“好。”易薇点头。
“结束了给我打电话。”
杨齐上车,瞥见后座有个红色发圈,想起他那个丢三落四的女朋友,捡起发圈,叫住易薇。
“易薇。这个。”
易薇收住脚,回头。
杨齐跑过来,将发圈递给易薇。
易薇一见发圈,就知道是曾迎的,接过,小心翼翼地放进包里。
发圈交接完毕,杨齐晃着车钥匙,大踏步上车。
不远处,正在接电话的周奈,静静地看着他们,良久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陈丰还在不停叭叭:“奈哥,喝了一夜酒,你顶得住不?”
“顶不住就别强撑,你管你哥怎么说。”
“喂?奈哥?喂?你听见我说话了吗?没信号?”
“听见了,挂了。”周奈挂断电话,脚步不自觉加快,走进巨丰的大厦。
易薇在厕所门口候着,曾迎好像距离结束遥遥无期。
“你先上去吧。你让我拉会。”曾迎正在进行激烈的菊花活动。
“那好吧。十八楼1829,别忘了啊。”担心曾迎大大咧咧忘了,易薇把地址发到曾迎的微信上。
“快去吧。”曾迎声音都变形了。
易薇走出厕所,走向电梯。运气真好,电梯刚好到了。
易薇跨进电梯,按下十八楼,电梯门即将合上之际,她听见有人在喊:“欸欸欸”
她按住开门键,等那人进来。
一个理着平头,背着双肩包的男生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看到易薇清秀的脸,他极力收敛气息,挤出一个笑表示谢意,易薇礼貌微笑以作回应。
电梯门再次合上,突然,一只手隔开了电梯的两扇门。
银色的门,如故事的序幕,缓缓拉开。
周奈站在门口,眉眼深邃,无笑亦无怨。
易薇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低眉,躲到电梯的角落。
平头男生打量着周奈,西装周整,褶皱清晰,这样规规整整的西装,一看就价值不菲。
他往易薇那边挪了挪,给这位大佬腾出足够的位置。
周奈进电梯,站定。
电梯往上,密闭的空间下,空气胶着异常。
平头男生拍了拍易薇的肩膀:“你也是来面试的?”
易薇点头,余光瞟向周奈,他目不斜视,看着不知名处。
“我叫陈圣。”平头男生自我介绍,礼貌伸手,意与易薇握手。
这样的自我介绍让易薇踌躇,她还没和男生握手过。
但她也不好意思让别人的手,就那么空空地落在那。
她伸出手。
指尖即将相碰,周奈挪步,伸手隔开两人。
那双修长的手伸向电梯按键,略作停顿,按下十七楼。
这一打岔,陈圣的手收了回去,易薇松口气,两手攥着包带,低头看鞋尖。
在按下十七楼后,周奈顺势站到两人中间,将两人彻底隔开。
他的裤子,棱角分明,刮着易薇的小腿,酥酥麻麻的痒。
他明明很高,为什么气息却在她的头顶,带着酒味,燥热甘甜。
太热了,太近了。
他是在看她吗?为何她总觉得周身都有他的眼神?
他不是不喜欢她吗?又看她做什么?
易薇一下一下扣着包带,抿着嘴,默不作声。
倒是陈圣,并不为周奈的“从中作梗”而泄气,偏头看易薇:“嗨,等会面试前,我们一起交流交流。”
易薇只是点头,眼神都不敢分过去,生怕不小心看到周奈,会惹得心潮更加澎湃。
周奈轻哼了一下,为什么哼这一声,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十七楼到了。
周奈没动。
陈圣碰了碰周奈手臂:“哥们,到了。”
周奈喉头滑动,手揣裤袋:“按错了。”
“按错了?那你去几楼?”他一说话,陈圣闻到了酒味,不悦地调高音量。
“十八楼。”
陈圣皱眉,摇头表示无语。
电梯再往上,十八楼到了。
陈圣出电梯,留下周奈和易薇。
易薇也赶紧出去,生怕和他单独共处。却不料,周奈腿长,一跨步,跟着她出来了。
易薇加快脚步,去卫生间。她想在正式面试前,先整理一下自己,顺便上个厕所,也算做好一切准备。
洗完手出来,走廊站着周奈。
他侧对着她,凭栏远眺。眉眼之间,都是乌云。
从没见过他穿西服,今天他这一身,笔挺工整,禁欲清冷,她突然就懂了,小说里的“斯文败类”是什么意思。
而心跳,也在此刻,再次加快。
易薇离他远远的,按住帆布包,不让包里的东西发出一点声音,悄声经过。
“你很喜欢红色?”路过他身侧,她听到他幽幽的声音。
“欸?”易薇转头看他的背景,背影那么高,声音那么冷,意思那么隐晦。
没头没脑,什么意思?
他转身,与她相对,低头与她对视:“开路虎的,你最好注意点。”
言毕,他转身离开。
开路虎的,是杨齐吗?
注意点,注意什么?
易薇立在原地,缓不过来,听不明白,无奈摇头。
突然,周奈好像停住了,摸出手机,在看消息,低头看了一会,他转身看易薇。
四目相对片刻。
他走了过来。
长长的走廊,白昼的光线,暗暗浮动的香气,走廊两旁隐约传来的打字声,还有开会的嘈杂声,会议室里走动的脚步声。
这些都不重要,他就那么直视着她,走过来。
易薇的心跳好快,耳朵里都是心跳的轰鸣,发烫的脸让她近乎燃烧。
他走近了。她张嘴想问他“怎么了?”
“怎”
剩下的字被他堵了回来,用嘴。
他吻了她。
她的初吻。
手上的帆布包掉落,遮住她雪白的帆布鞋,和他锃亮的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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