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一眼坐在皮椅上不停摆动着双腿的女人, 化着浓艳烟熏妆的金发女郎正举着小巧的镜子卸去嘴上的口红。
放下头发的女人察觉到身后望过来的视线,回头表情夸张地冲男人挤了挤眉毛,还没擦干净的口红歪歪扭扭地像是大笑的嘴巴。
她被男人肉眼可见的紧张所愉悦, 满意地等着冷汗直冒的男人讲完了整通电话。
“我、我已经按照你要求的做了。”原本要背叛东区之主的犹豫和惊慌,在面对近在眼前的危机时也只能抛之脑后。“please……”
“oh, 亲爱的。”卸去小丑女妆容的哈莉·奎因依稀可见曾经属于心理医生的温和可亲,除去眼底无法像油漆那样洗掉的疯狂。“我们都是坏蛋。”
被子弹正中眉心的男人倒地前的面容上仍然满是恐惧, 哼着轻快小调的哈莉照了照面镜, 她的脸上展露出了不属于小丑女的微笑。
“j先生、我不明白。”听到来自爱人的吩咐后, 全然相信着小丑的女人有些不解地,“小白鸟完全可以向罗宾汉(robinhood)求证。”
“不, 哈莉。”心情不错的小丑难得耐心地解答她的疑惑。“他们都在孤立我们的新朋友呢, 而显然, 她就像所有的年轻人那样容易预料……”
“对一切都有着旺盛的好奇心。”
当你发现所谓的保护成为了让我更快抓到白隼的捷径,是不是会后悔难当呢,蝙蝠侠。
……
小丑的确善于揣测人心。葛拉齐亚从接到假称来自红头罩的求助那刻,她就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就算真的遇到了困难, 只要是哥谭内部的事务, 杰森也好,布鲁斯他们也好,根本就不可能寻求她的帮助。
更不用说与小丑有关的事情上, 她的父亲和兄弟都保持了高度统一的态度。
蝙蝠侠明确禁止了她以任何程度的方式涉及小丑的事情。
就像她之前阻止马里诺留在哥谭那样, 这是彼此已经保有默契的底线。
所以……她要去吗。
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发出的邀请。
在已经后悔过一次。
从家里所有人避之不谈的做派里, 葛拉齐亚已经对小丑曾经做过什么,隐约有所猜测的情况下。
比起失去布鲁斯的信任,就算从此不到哥谭……小丑就像是一块如蛆附骨的疮疤,对于蝙蝠侠而言已经深入骨髓, 而要想治愈这种随时可能复发的病痛,如果能够永绝后患……
葛拉齐亚心里已经有所决断,说到底,她从来都不是布鲁斯的好女儿。所有文明的方式,都只是为了掩盖挥剑时野蛮。
“你该下地狱去的。”步入那个明显被挟持的男人提到的地点前,葛拉齐亚看着人潮如织的游乐园,想到刚才她用谷歌搜索出的,小丑曾经造成的惨案。
“而我就是你最后的引路人。”她垂首亲吻左手戴着的戒指,虔诚地低声祷告。
-
她抬头看了看满是云层的天空,幽蓝色眼珠的小鸟从她头顶掠过。
就像是巧合,在角落里摘下面具的棕发姑娘整张脸庞暴露在了一旁的监控器下。
“很有新意!”坐在显示屏前的小丑舔了舔干涸的上唇,涂满油漆的脸在荧光下更加苍白。“……超出想象。”
这只主动离群的鸟儿,不仅大胆地来参加了他的宴会。小丑当然知道主动露出真实容貌的白隼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对于其他人面具下的真实身份,一直以来小丑都并不在意。
哪怕他知道可以借此找出这座城市的蒙面英雄们真实身份中的弱点。可是这样做就毫无趣味了。小丑是想击败蝙蝠侠,将本质与他、与他们毫无不同的“正义卫士”,从自我欺骗的虚假世界中拉出来。
可是那样去做,就丧失了整场游戏的乐趣。小丑感觉到肾上激素狂增,他能够清醒地意识到大脑组织的亢奋。被视作猎物、信笺、祭品的对象居然还想伺机而动地想要咬开他的喉管。
这是他第一次在蝙蝠侠之外的人身上感到意外。
白隼比起那几只已经被蝙蝠侠完全训导的知更鸟,有趣得多。
小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白隼面对面的说话了,他实在是好奇对方经过了怎样的心理变化,以至于抛弃在哥谭一直以来接受的规矩……
抛弃蝙蝠侠。小丑兴奋不已,即使游离在外,羽翼染黑的红头罩,她对于蝙蝠侠可是毫无留念。
这可真是……太难得了。
摘掉面具是因为她要融入到人群中,不打算用幻术隐去自己的身形,是因为葛拉齐亚需要让小丑找到她。
当然,在最能保守秘密的死人面前,她也不需要再做出伪装。
……即使她不杀了小丑,她也要让小丑跟死人没有任何差别。
葛拉齐亚想到了迪克,想到了达米安。没有想到布鲁斯,是因为她在来这里之前,心里就已经决定不再考虑布鲁斯了。
只是是否会受到布鲁斯的影响。哪怕是葛拉齐亚,她到现在也没有得出个答案。
或许是血缘魔法在作祟。她想道,只是布鲁斯略显局促地那句,“没有那个父亲会不爱他的孩子。”,却仍然历历在目。
“小心一点。”她扶住从身侧跑过,险些摔倒的小女孩。
穿着牛角扣红色呢子衣服的小女孩向她弯起了棕色的大眼睛,茂密的金色短发就像向日葵那样灿烂。
“谢谢!”她并不知道眼前笑容温柔的大姐姐目光触及她的红色衣服时,停驻了一下。扭过头却没能找到刚才还紧跟其后的大人。“妈妈?”
“妈妈!”
“……我带你去广播那里好不好。”葛拉齐亚当然不可能放任一个疑似与家人走丢的孩子在这里,尤其是她知道很快就会发生混乱的情况下。
哪怕她也是引起这场混乱的原因之一。惺惺作态的伪善,她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六道骸对黑手党的评价。
或许这就是事实。
哪怕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在事态严重之前控制住小丑,但是如果发生了意外。葛拉齐亚希望雾小隼的速度能够更快些。
“噢!看起来她不太喜欢红色。”并不急着露脸,还在观察白隼的小丑从桌上撤回了大半个身体。他冷静地拿起了呼叫器。“哈莉,我换点新鲜玩意。”
这只小鸟真是一点儿都不乖。小丑哼笑着,她甚至想要借着诱饵把他钓出来。
就算是自信她的实力,其他的蝙蝠崽子也不可能采取这样的做法。
“……”葛拉齐亚随着停下脚步的小女孩视线望了过去,发现吸引了小孩注意力的是被扎在一起的红气球。
不对劲。在看见那一小捆飘扬的气球时,葛拉齐亚的预感就已经发出了警报。
那里面装的会是什么。她微微眯起眼睛思索的时候,发现距离气球几步之外的地方还站着一个匆匆赶到的女人。
同样拥有着金色头发的女人神色急切,还残留着慌乱的眼睛停留在了她腿边的小女孩身上。
葛拉齐亚怔楞了一下,当那个女人招手的时候,她身边的小姑娘已经冲了过去。
是母亲吗。她看着那个女人蹲在了小女孩的面前,捧着那张白净讨喜的小圆脸亲了亲,亲昵的交谈起来。
她盯着这一幕走了下神,手上却没有停下用雨之死气之炎包裹住藏了可疑气体的红色气球。
这个时候,与小女孩一起看了过来的,还有女人的眼睛。
她和女儿说了什么之后,那个小女孩就抱着图案可爱的喷瓶小跑了过来。
“这是幸运彩带!”小女孩脸上的表情灵动可爱,像是在和她分享什么大秘密。“谢谢你刚才帮了我。”
“……”葛拉齐亚心里发笑,也知道对于小孩来讲,这是她表达谢意的方式。
她翘着对方两只胖乎乎的手抱着十分吃力的样子,有些心软。
再加上虽然没有做到,但是葛拉齐亚的确想过诱导小丑趁着她身边有上好人质的情况下主动来找麻烦。
“幸运这种东西太多的话就没有意义了。”葛拉齐亚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摸了摸小孩柔软的金发。“只喷一下就好了。”
孩童一派天真的脸上洋溢着快乐,她用了地点着小脑袋,将喷瓶的小口对准了还在揉她头发的葛拉齐亚。
“嗞——”
葛拉齐亚海蓝色的瞳孔紧缩,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她已经反应过来了不对。
红气球是先招。
这瓶不是彩带的喷雾,才是小丑的后手。
“一边玩去吧,小鬼。”眼看计划达成的小丑女将手足无措的小女孩推开,她嘴里发出了庆祝的欢呼声,把神志不清的葛拉齐亚拦腰扛起。
来自欧洲的年轻姑娘有着和小丑女一样的身高,可是法国女性的胃一向比其他人要小。她体重最多只有50kg,小丑女轻而易举扛着被放倒的白隼离开,临走前最后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小孩。
“广播站往前走一百米,直走就能到。”她没再回头,“早点跟你妈妈回家去吧。”
“做得好,哈莉!”尽管心中对于白隼这么快落网有些失望,不过比起前菜,想到接下来即将享受的正餐,小丑还是打起精神夸奖了带着战利品往这里赶的小丑女。“——先把她手上的那些戒指收掉。”
“这些外来人的小把戏。”从“好合作者”手上吃过亏的小丑神情阴鸷。“hahaha……”
“到了哥谭就该守守哥谭的规矩,你说呢。”小丑大笑着在女人邀赏般捧起的掌心里取走了一枚纯银色的指环,他端详着没有看出任何奇特之处的金属圆环,“……甜心?”
“当然,小布丁!”女人双颊泛起动人的红晕,“我已经开始期待要怎么装饰她了。”
“小蝙蝠,坏蝙蝠……还有脾气越来越不好的罗宾鸟们。”她漫无目的细数着。“他们会喜欢什么样的礼品盒。”
“喔。”小丑兴致缺缺地把戒指丢到一边,他停顿了一会儿。“在这之前你先去换好装束,亲爱的。”
“你这个样子站在我身边,太丢人了。”
小丑没有再管大受打击的小丑女,那点不悦很快就烟消云散。
他探究地俯身凝视着呼吸淆乱的葛拉齐亚,紧闭着双眸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白隼让小丑有些感兴趣她从恐怖毒气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会害怕红色?
米勒港那些马仔的惨状,虽然小丑并不在意,但是也有所耳闻。
一个权衡之后就下定决心要杀了他的人,怎么看也不可能会对鲜血有所恐惧。
“……不过很可惜,我的主角不是你。”小丑嘀咕着将两枚指环放在了距离她不远的塑料桌上。
他只是在找一个能让摄像头照到全状的角度。
小丑对着镜头里呈现出他自己的上半张脸整理了下领带,又翘起小拇指认真的梳了梳头发。
等到一切都不能更满意时,他按下了隐含直播间地址的暗号,带着笑脸的乱码迅速霸占了哥谭所有的电子设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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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确认了所有可能成为小丑目标的人员都安全时,红罗宾一边在脑海里破解排列着乱码,一边提出了他的疑问。
杰森还在线上骂着脏话。
“你真的排除了所有人吗。”六岁时就能黑进北美防空司令部的男孩墨绿色的眼中是摄人的森然。
“……”还有谁?红罗宾从未将并不参与家族事务的葛拉齐亚放在考量范围内。
更不用说她在哥谭有着绝对的自保能力。
为什么小丑会找到葛拉齐亚。
“……我收到了个东西,蝙蝠,你们必须看看。”红头罩迅速把东区的网络地址新收到音频邮件转发给了其他人,他的声音有些紧绷。
“您是知道的,小丑和红头罩……”说话的男人留足了引人遐想的空间。
中途的对话已经被人为截取。
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开口的女声从容不迫:
“好,我马上就到。”
……
上帝啊。红罗宾在安静得连呼吸声都不剩的通讯里,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先担心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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