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逸轩的歌声打断了柏芊芊的思绪,她目光回到弟弟背后,就见柏逸轩唱完这两句后顿了顿,歪头想了会儿又开口。
"…泥石流~向东流哇,天上的系统~无北斗哇…"
柏逸轩再次有感而发,越唱越有感情:"说走~就得走哇,你流我流~全都流哇……"
柏芊芊:"…………",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一定会被我打到让别人都认不出这是个弟弟来。
啪叽!带着黄泥水的手套砸向柏逸轩的后背,停了一秒后摔向地面。
柏逸轩住了口,回头瞄了地上,便回身弯腰捡手套,边捡边打哈哈:"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有这样活跃气氛的吗?这成反作用了吧。
"三更半夜又深山老林的,你再这样唱,是想把什么给唱出来吗?"
"!!!!!!"
话一出口,柏芊芊就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弟弟的歌只是小打小闹,自己这句可是个大绝招。关键字一出,四周景色明明没有变化,却氛围一转,冒出诡谲的暗黑气息来。
"…………"就怕气氛突然恐怖。
虽然频频告诫自己别再随便臆想,但大脑有自己的主张,实在管不住发散的想法……
原本只是有点毛,但自己不停吓自己,越来越毛。
"咕固ーー!"
一声夜啼从林子深处传来,两人肩膀同时弹跳一下,被这突兀的声响吓到,同时定格不动了。
过一会儿柏芊芊才慢慢开口:"……没事没事,是猫头鹰。只是猫头鹰在叫。"安慰弟弟也安慰自己。
不久前姐弟俩才刚经历生死一线,又在未知的黑夜森林中醒来,虽然庆幸自己仍活着,但同时要面对完全陌生漆黑环境,情绪多少还是紧绷着,实在禁不起一吓再吓。
"咕固ーー!"夜猫子又来了一声。
柏逸轩也缓了过来,尴尬笑了两声:"真是的,干嘛吓人哪……",他赶紧抬起手装没事般查看信号,柏芊芊也故作轻松,眼光瞄向弟弟的手机。
就在此时。
"……唉……"
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又同时侧耳凝神细听。
"……唉唷……"再次传来虚弱人声,是粗哑男性的微弱哀嚎。
柏逸轩:"难道和我们一样,是被泥石流冲下来的听声音是受伤了。"
柏芊芊背上肩包、套回手套和雨衣,举着手电筒说:"先找找看。小心点,踏稳了再走。"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点:"如果是重伤,可能……总之,你要有心里准备。"
柏逸轩深呼吸一口气,也收起手机戴上手套,回说:"嗯,我知道的。"
既然决定要找人,两人便加快速度,一步两步试着寻了出去。浓黑色调的原始林,举目维艰举步更维艰,姐弟俩都捡了树枝,时不时弯腰探路,柏逸轩还一手一根,饶是如此,还是磕磕绊绊摸索了半晌,才得以加快速度,不再像乌龟慢步。
碰咚!"啊!"
脚下的石块松动,一个不稳,柏逸轩摔了个屁股蹲,重重坐到地下,"呃ーー"幸好摔下的位置铺着厚厚的落叶,人只是懵了一阵,摔的痛了些,并没有外伤。
他摔倒连带踢飞了石块,石块向前直滚,力道趋缓时,又撞到了什么反弹回来,翻转几圈后才停住。
柏芊芊无意识举着手电筒照过去,柏逸轩龇牙咧嘴,视线也无意识地看着那去而复返停在半路的石块,然后睁大了眼,抬起手指了过去。柏芊芊要来扶弟弟的动作停住,也转过头去瞧,石块停住的地面落叶较少,未被遮盖的黄泥地里,露出几个残缺的脚印。
脚印!终于有线索了!
原谅俩人只是普通的大学生,没点亮什么高级的野外求生技能,只凭一只手电筒在黑夜密林中寻人,差不多等同摸瞎。
搜索了一段时间都没什么展获,心里已经开始急了,再加上突然被置身于夜晚的原始森林中,除了不知何处传来的两道人声以外,就没有其他人类的活动痕迹,难免有些惶惶不安。
现在终于发现了几个脚印,一方面在寻人方面有了进展,一方面又像是证明了这无垠黑暗中,姐弟俩并不是形单影只的唯一存在。
来自于群居动物对弧独的本能恐惧吧。
柏逸轩手脚并用爬了起来,俩人头凑头看向那几个脚印,还很新的印子,落叶上应该原本也有的,但都被雨水冲刷掉了,幸好目前雨不大,黄泥地里被踩出的圆弧凹痕还是被保留了下来。
"这些脚印……看来不只一个人哪。"柏逸轩想摸摸自己的下巴,手都伸过来了,才想起自己的手套满是泥巴,只好作罢。
之前落叶太多,未注意到缝隙中的黄泥上留有脚印,在四周重新搜寻后,又找出一些新的,俩人再观察一番,还发现一些花草被踩踏的痕迹。
脚印大致上朝两个方向,同一条路径,去与返两个方向都有人走,只是一个方位的脚印较多,另一个方向虽然也有,但相对少很多。
柏逸轩又想摸摸自己的下巴了,他皱皱眉:"现在是可以边找边走,问题是要走哪个方向?"
往人多的地方走?还是往人少的地方找?
柏芊芊想了想,看了四周一圈:"刚刚的声音,你有听出来是哪个方向吗"
柏逸轩:"………"
柏芊芊:"………"果然是双胞胎,咱们水平差不多。
柏芊芊也挠了挠头,手套在雨衣上留了些黄色泥水渍,又慢慢被天空飘下的小雨一滴一滴地带走。
柏逸轩发挥直觉感应力:"我觉得好像是一头。"他指向人多的那个方向。
柏芊芊点点头,她想了想:"那先往脚印多的地方找,人多目标大,应该比较好找。"她又接着补充:"如果人多的话,要躲着,先别出来,观察情况再说。"毕竟自身安危也是要注意的。
柏逸轩点头答应。
有了脚印做指引,两人的速度终于比乌龟再快了些,边找边走,渐渐靠向一片光秃秃的山壁。
山壁高耸,用手电筒朝上照,只能看到些许树影斜亘而出,未能看到尽头。
柏芊芊又将手电筒照回地面继续搜寻。
"那边!"柏逸轩指向山壁旁,紧靠山壁的植物被砍斫堆叠在一侧,一条临时辟开的弯曲小径,沿着山石的弧度向前绕了过去,小径上还有几个脚印。
柏逸轩走过去挡在前头:"我先走。"柏芊芊紧跟其后,用手电筒照着前方不远处,俩人靠着山壁绕行,没走几步,便发现前方隐隐有光透出。
有光!
虽然只是微光,仍让姐弟俩既激动又忐忑,柏芊芊在后方小声提醒弟弟:"记得先不要出声,看看是什么情况。"说完她又将手掌半握,摀着手电筒,将手电筒垂直朝向地面,尽量压低光线。
俩人又向前一些,终于看清楚前方的状况。
小径延伸过去,是片还算平坦的林中空地,两个掉在地上的灯笼,一根要灭不灭的火把,吃力地提供最后的光明。
微弱的光勉强映出空地四周茂盛的林木,亮度有限,只能约略看出对面也是一片拔高的山壁,这片空地夹在两侧山壁之间,算是个小山谷。
山谷中,最明显的是一块巨石,将近有一部汽车大小,挡在对向的山壁前,占据了空地的大半位置。
巨石前微弱光线晃荡,空气中悬浮着大量尘埃,在毛毛细雨中边翻滚边慢慢下沉;各种破碎断裂的植物与石块,幅射状喷落在四周,散在空地上、插进黄泥里,还有披挂在周围枝头上的,被砸断压毁的植物,正散发着新鲜的草木味,时不时还飘来一缕暗香。
这场景……刚刚有山崩?这巨石是不久前才崩落下来的吧。
巨石脚下,除了灯笼火把、石砾草木等杂物外,还有一名男子躺在地上,毫无反应。
但画面好像哪里怪怪的。
此时地上的火把倏地熄灭,柏芊芊来不及多想,赶紧拉着柏逸轩,在两个灯笼微光即将消失之际,移步到男子跟前。
"先生?先生?你还好吗?"柏芊芊出声询问,男子没有反应。
火光殆尽,森林又归于幽冥,但此时多出了一人,彷佛此处竟是充满人气,并不像方才那般让人恐惧。
柏芊芊抬起手电筒照向男子脸部。
柏逸轩仔细看了一会儿说:"还有在呼吸……"
柏芊芊也看过去,微微起伏的胸口,让姐弟俩先松了一口气。
他的额角红肿凸起,边缘泛着青紫色泽,中央有个明显的伤口,不久前应该还流着血,只是被雨水冲刷掉了。
男子身板硕为厚实,圆圆方方的国字脸,微微下垂的粗眉毛,因为留着络腮胡,看不出年龄,猜测是个青壮年。
柏芊芊又将手电筒移到男子身体与四肢查看,布料吸饱了水,沾了不少尘土草屑,但外表并未破损,光这样看一两眼,无法确认是否受伤。
柏芊芊又喊了两声,得不到回应,问说:"这人伤到头部,这样不能乱碰也不好移动吧?"
柏逸轩:"嗯,怕会二度伤害?可是一直躺在这边淋雨,会失温的吧?"
柏芊芊:"我靠近一点试试,再不行只好去动他了。"
她将手电筒交给弟弟,往前两步便发现光线被自己遮住了:"你移过去些,调整一下角度,不然光线只会照到我的背影。"
柏逸轩:"好,那我移开一旁,看着妳买几个橘子去?"
柏芊芊:"………"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一定会被我打到跪下喊爸爸。
看着柏芊芊渐渐瞇起来的眼睛,柏逸轩赶紧打哈哈:"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嘛"
柏芊芊面无表情,大哥,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柏逸轩读懂老姐脸上的文字,干笑两声,主动往旁边横跨了两步,用手电筒照向昏迷的男子,做了一个手势。
"您请,您请。"接着又说:"小心点儿啊。"
柏芊芊点点头几步向前,单脚跪在男子头旁,并弯腰低头再次出声。
"先生?先生!你醒醒!"叫了几声仍不见清醒,柏芊芊打算轻拍他的手臂试试,视线从脸部下移时,才知道刚刚感觉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这个服装……古代叫做劲装?还是戎服?
柏芊芊上下看了几眼,又转回男子的头顶……不是短发,长发束起盘在脑后,虽然被挡住了,但推测后面还有个发髻。因之前发生的意外碰撞昏迷,此时的发型颇为散乱。
柏芊芊眉头皱了起来,这……难不成……
"姐!他好像要醒了!"
柏逸轩轻喊了一声,将柏芊芊的思绪拉回。她朝男子脸上一看,只见他眉心微皱,眼皮睫毛也微微抖动着。
啊,强光会直射眼睛!
柏芊芊赶紧向弟弟喊:"人快醒了,手电筒先移开,不要直接照他的脸。"
"哦哦哦"柏逸轩手腕一转,手电筒跟着一甩,光线便笔直笔直地对到柏芊芊的脸上。
柏芊芊:"…………"一阵强光迷炫了我的眼。
这要不是自己的亲弟弟,我会打到让他看见来迎接他的那一道光。
"……唔"
昏迷的男子慢慢睁开眼,就见黑暗中一道诡异的强烈光束,光束中竟浮着一个脸上满是黄泥、正蹙眉闭眼,似是充满怨恨的人头。
男子:"…………"
柏逸轩:"…………"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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